魚線只嚴肅了不到三分鐘。就把臉放鬆下來，嘻皮笑臉地跟應龍說：“嚇着了吧。我老爸是不是看起來挺狠的？狗屁！我們經常防不住，被人家衝進來。”
應龍張大了嘴：“真的？”
甜心哼了一聲，沒出聲。魚線腆着臉笑着說：“真的，好幾次了。不過後來都反敗爲勝了。反正一般用不上我出手，他們就搞定了。”
甜心小聲說：“要不是你，一次都不會讓他們得手。”
應龍打住不問了，再問可能會傷到魚線的自尊心。
“我看過一部香港片，裡面有叔侄兩人，號稱飛刀百發百中。可他們自己卻說：還是經常shè不中啊，只不過外面的人以爲他們很準而已。嘿嘿，我們也是這樣。黑客沒什麼了不起，失手也常有。”
“可是你們看起來很忙很緊張，就像軍人打仗一樣，似乎絕對不能輸的樣子。”
“通常不會這樣緊張，都是慢慢地搞對攻，搞入侵。技術上的交鋒，不會像武俠片那樣你來我往很激烈。有時還沒打，對方已經認輸了。技術jīng強的一方總是壓倒勝。不過，這次有些特別。需要我們假裝外行，要讓人家偷些資料回去。然後……我們再悄悄地進去，拿些證據回來，最好再把資料給毀了。只要證明了攻擊方的身份，我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剩下的事，一般都是上面那些人對攻擊方做點兒行政和外交手段的打擊。如果是本國的人，一般會讓法院或公安出面搞定。我們嘛，就是負責取個證而已。所以我纔不喜歡這種活兒，太累，不痛快，有時還要搞好久。不如攻擊銀行的安全系統來得過癮，覺得自己特別像高來高去的那種人。把他們裡面什麼樣都看光了，他們還不知道。有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我去，銀行你們都搞？哪家銀行中過招，我以後再也不去存錢了。”應龍小聲地問。
“哪家我都搞過，國家同意的。國安部每年都有例行的外派，去檢查地方的網絡安全工作。有一回我還從銀行改出來１００萬，又還回去了。這幫傻Ｂ一點兒都不知道。”
應龍聽得滿頭是汗：“太亂來了吧？你們黑客好可怕。”
“切～，爲這事兒我和老姐還被上面表揚了呢。”
“咦你剛纔不是說自己乾的嗎？”
“嗯……，這個，老姐幫了點兒小忙。那時我還小，手藝不熟練唄。現在我自己就行了。”魚線知道說漏嘴了，趕緊找別的話頭扯開。“現在我們就等人家找上來，只要他們一動手，老媽的程序就能跟蹤到對方的數據被傳到哪裡去。到時就能反入侵了。”
甜心笑了笑。
“他們怎麼入侵？”
“還能怎麼入侵？就是弄一大堆肉雞，通過幾層跳板登錄上來，用不同的途徑把文件弄走。”
“什麼是肉雞？”
“就是防禦很弱，已經被人家弄到管理員密碼的微機唄。我還有好多，有時間再給你看好了。每個黑客都有一堆這種肉雞。多轉幾次，讓別人沒法一下子查到自己的ＩＰ。目的是迷惑敵人和保護自己。”
“哦。”
“看”，魚線指着飛鳥那面的屏幕，“有人通過端口連進來了！”
飛鳥的屏幕上有幾個提示文字閃動着，越來越多的提示文字，顯示着對方同時入侵的端口。應龍看不太懂，但也知道對方動作很快。
“爲什麼不擋住他們？他們萬一把服務器資料都弄走了不就來不及了。”
“我們現在要僞裝外行，不能那麼快反應，不能那麼專業。再說一下子也弄不走那麼多資料。看到你給我爸做的那個開關了嗎？實在不行，他手指一按，那些資料下到一半就斷了，根本沒用。”
“什麼時候才反擊啊？”
“我老爸纔是指揮，什麼都得聽他的。”
甜心開始動手，似乎在cāo作什麼軟件，把入侵的端口標記下來。“ＦＴＰ被攻破，ＨＴＴＰ被攻破，……”甜心機械地彙報着狀況。
電話裡傳來聲音：“刀哥，有新的攻擊源出現。來源正在追蹤。”
尖刀臉sè一變：“加緊追蹤。”
飛鳥：“本地監控到文件被複制，通過ＦＴＰ被下載，文件內容是……２７組研發項目。”
應龍一聽站了起來：“那不是我做的假資料嗎？是誰在下載？”
尖刀狠狠地看了一眼應龍，嚇得應龍趕緊閉嘴坐下。
飛鳥笑了笑，即像是在彙報，又像是告訴應龍：“是ＭＸＧ方面的，只下載了第一個包。他們用了分割壓縮，能看到分解後的文件碎塊。”
甜心繼續彙報：“ＳＭＴＰ被攻破……”。
飛鳥說：“跟前幾次一樣，文件被間接下載到ＭＸＧ的那個ＩＰ上了。正開始下載第二個包。咦？”
魚線小聲跟應龍說：“有情況。一般老媽發出這種聲音，都是被人抄了後路。”
飛鳥道：“第三個包正在被不明來源的人下載。不是ＭＸＧ那個ＩＰ，還有別的人從不同的地域發起入侵！”
尖刀對着電話喊：“確定第二個攻擊源了嗎？”
“還需要時間，請拖延。”
尖刀突然說：“甜心！切斷ＦＴＰ端口，延緩第二包的下載。”
甜心利索地回答：“是！”一點兒也看不出平時那個零食女孩兒，完全是個女戰士。
飛鳥說：“ＭＸＧ正在嘗試修改權限，看到他們在建立新用戶，估計在通過其他手段取得數據包。他們想來硬的，根本是想今晚搶走數據。不怕動作太大引起我們注意嗎？”
尖刀：“甜心打開ＦＴＰ端口，讓他們以爲只是臨時xìng重啓。我們不能打草驚蛇。”最後一句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飛鳥：“他們刪除了新建用戶。又使用ＦＴＰ下載了，還是第二包。”
魚線像個解說員：“我老爸是想讓他們以爲ＦＴＰ服務重啓了。這樣對方就不會硬來，還以爲我們沒注意到，下次還會再來。”
應龍看着甜心的屏幕，看不出有什麼，但是覺得很緊張。好歹也算見識過黑客攻防戰了。
尖刀又問了一遍總部的情況。
“ＩＰ確認了，是ＲＢ國的地址。可能是個商用服務器。不排除是肉雞的可能。”
尖刀鬆了口氣：“繼續追下去。”ＲＢ那個島國他不擔心。如果是ＭＸＧ那邊的肉雞，也還在控制範圍內，只是追蹤麻煩一些。畢竟不是國內，速度會慢些。對方也許是想讓自己追蹤的時候多花點時間jīng力。
飛鳥：“ＲＢ方面的第三包下載完成了，正在下第五包。又一個新攻擊源，正在下載第四包。ＭＸＧ重新下載第二包了。似乎有人在把第六包當郵件發，正在上傳附件到民用郵件服務器。”
魚線說：“對方水陸並進，這是想在最短時間內全面下載你的資料。龍哥，一定是你的東西好，他們盯上你的資料了。這就是衝着你來的。這夥兒人真有眼光。”魚線像是肯定了對方的口味，因爲他最近也很喜歡應龍的研究項目。
尖刀聽了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老譚說過，李應龍的研究資料是未被盜走的幾個項目資料之一。如果真是Ｍ國人乾的，當然要下載自己從來沒到手的資料，這才說得通。這才值得冒被人發現的危險。如果真是這樣，今晚追蹤到對方的位置，取得證據就能收隊了。
飛鳥開始皺眉頭：“不對。有些資料並沒被送到ＭＸＧ！第二包被下載完成，定位是ＭＸＧ的攻擊源。第三包和第四包都不是ＭＸＧ的ＩＰ，顯示不出來ＩＰ。我們上當了，對方不止一個組。”
尖刀表情嚴肅：“魚線！”
魚線本來笑得很壞，他才說過經常會失手，老媽就印證了他的預見。突然聽到老爸點名兒，嚇了一跳，急忙答到：“有！”
“假裝第三方，攻擊我方服務器，讓系統崩潰。阻止對方正常使用服務器下載資料！還愣着幹什麼？快點兒。”
“是！”魚線反應過來，手指飛舞。短暫的工作之後，最後一個回車異常用力，像是結束了工作。“服務器將在３０秒後系統崩潰。２９，２８，２７，２６……”
應龍不解：“幹嘛要搞掉自己的服務器？直接斷網不就行了嗎？”
魚線正在報數，只好看了一眼應龍，不敢亂說話。
魚線：“……１，０，崩潰。”
應龍看到甜心的屏幕全都不閃了。
飛鳥：“下載意外中斷，服務器停止響應了。一共下載了六個包，還有二十一個沒動過。”
魚線飛快地動敲着鍵盤，像是在做着收尾的工作。“我們直接斷網，人家不就知道我們發現他們了嗎？現在我把服務器搞崩了，再清掉痕跡，他們追不到我，只會以爲是有人突然攻擊服務器。不會認爲我們發現了他們。這樣下次就會再來下載，對吧。”
尖刀表情嚴肅，對着電話問：“追到了嗎？”
“沒。ＲＢ的那個只是中轉，來源沒追到。另外一個新攻擊源一直無法定位國家區域。郵件已經確認了，經過幾次自動轉發，已經發到ＭＸＧ了。”
“一定不只一個攻擊源，他們是多個小組配合行動。估計再有一會兒，他們該退卻了。明早我們會假裝剛發現服務器崩潰，對服務器進行斷網殺毒。晚上他們應該還會再來。請一定做好準備。再過一小時沒動靜，就請休息吧。我會一直等你們消息。郵件聯絡。”
尖刀看着魚線，非常生氣。
魚線低着頭。
應龍小聲問：“怎麼了？”
魚線也小聲說：“我把整個服務器都搞垮了。”
“這不是你爸叫你做的嗎？”
“他只是想讓我搞掉‘蜜罐’。我把整臺服務器連‘蜜罐’一起，全～都～搞～癱～了。”
“什麼是蜜罐？”
“就是用來騙敵人的陷阱，看起來就像一臺服務器。在服務器上的一臺‘假服務器’。”
“就是說，你把你老爸想讓你破壞的，和不想讓你破壞的，全都破壞了？”
魚線壞笑着說：“對。誰叫他沒說清楚。”
“你可真厲害。要是我，一個都進不去。你怎麼弄得那麼快？”
“不快怎麼行？我可是專業的。搞破壞還不容易？嘿嘿嘿，小聲告訴你，其實剛纔我是故意的。”
應龍嚇了一跳，這麼緊張的時刻，他還故意拖自己人後腿？
“你不說我也知道。還不趕緊睡覺去！”尖刀對魚線吼道。魚線假裝順從，卻看着應龍偷笑。一看就是在裝二百五。
“等一下”，甜心抗議，“工作這麼辛苦，吃完夜宵再睡行不行？”說完一臉委屈地看着飛鳥。
尖刀硬挺了不到一分鐘，終於嘆了一聲“慈母多敗兒”，轉身去準備其他工作了。明天還要恢復服務器和蜜罐，要不然明晚對方來入侵誰？
應龍問：“這就完了？明天還有嗎？”
魚線拿了夜宵上來。甜心一個人摟了一大堆，幸福地吃着。甜心高興地說：“明晚還得繼續防守。歡迎你帶夜宵來。這個位子還給你留着。”
魚線對着甜心伴了個鬼臉，轉頭對應龍說：“龍哥。今天沒抓到其他攻擊源的ＩＰ，很可能收集不到需要的證據。明天肯定還得繼續。要不明天早上我們不起早了，睡他半個上午，晚上也好接着網戰。怎麼樣？”
應龍想了想：“我們最好按時起牀跑步。好習慣貴在堅持。可以下午再睡覺。”
說完背對着尖刀的方向打起眼sè。這話是說給尖刀聽了，魚線瞭然於胸：“行。明天我一定三圈兒全都自己跑下來，絕對不用你幫。夜宵都給老姐了，我現在就回去睡覺。用不用我明早去叫你起牀啊？”
“好啊。我明天不幫你，看你怎麼跑完三圈兒！”應龍笑着迴應道。
尖刀好像沒聽見一樣，背對着大家卻偷偷地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