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一直沒回來。葉新打電話去問,只被告知還在審查期間,稍後就會放歸。如果有重要的事情聯繫,可以代爲轉達。
三損友聽說唯行出了事故,想過來幫忙。但都被張受涵限制入內,沒一個能進得來。小樓也被拉起隔離線,機器人茶座就更不用說了。
魚線一直心情不好。這一切的發端,就是因爲他的疏忽造成的。那天如果他沒去打牌,而是把程序寫完,也許事故就不會發生了。
本來基本養chéng?rén格和光明人格是可以制衡黑暗人格的判斷傾向的。但由於魚線寫錯了一段代碼,這控制失效了。這使三種人格各不相干,各做各的。沒能互相制約,而是同時各自運行。這等於唯行同時擁有的三種人格(基本養chéng?rén格、光明人格、黑暗人格),相當於人類的jīng神分裂或多重人格。
黑暗人格的特xìng就是:保持不信任、防範意識強、假定所有人都有可能傷害自己。光明人格則與之相反。基本養chéng?rén格可以受其他兩種人格的影響,同時也會制衡這兩種人格的傾向發展。黑暗人格更富於保護自己,因此在覺得自己受到威脅時,會更加主動。這也是爲什麼其他兩種人格表現不突出的原因。本來平常的舉動,另外兩種人格是不會有強烈反應的,所以黑暗人格暴走時,他們幾乎沒表現。而當黑暗人格開始左右唯行,意yù傷人時,另兩種人格的反抗,估計已經被過多的計算佔用了表現的機會。
如果不是擔心這測試會影響到唯行的心理健康,由魚線在其他機器上進行了測試,以唯行的絕對嚴謹,出錯的概率很小。魚線的第二個錯誤是,測試沒有按照既定的要求,耐心地逐項進行測試。總控部分的代碼他認爲很簡單,不會出錯。所以這段程序未經測試,BG也因此沒有被及時發現。
魚線爲自己的錯誤而自責。
應龍那晚回來,也看過設計和代碼。估計他也發現了問題所在。可他一向待人很寬和,從不批評。尤其對魚線。就算他知道了原因,也不會點破。這反而讓魚線更加愧疚。魚線不在乎龍哥賠多少錢,他覺得那些不是問題,錢還可以再掙回來。可是唯行把他當家人,龍哥把他當兄弟,而他則又一次證明了自己有多麼的不可靠。這種對自己的深深失望,別人很難體會其疼楚。
魚線只想儘快修好唯行,讓他恢復到以前那樣好。不然他會一直覺得罪孽深重,不可原諒。
由於應龍不在,主要的管理工作只能由魚線來完成。魚線一下子重任在肩,很不適應。但他努力承當,累也不說。看得出他很想撐起來,不讓龍哥有後顧之憂。葉新和大塊兒不明真相。他們只知道魚線變得沉默了,但卻越來越有擔當。
唯行過了應龍預期的時間,仍然沒有醒來。應龍則一直未歸。
這時卻又來了幾個人,把魚線也接走了。說是請他協助調查故事發生的原因。魚線只好將作好的程序補丁交給葉新。離開前他特別要大塊兒看好家,別讓那些外人進入。他特別交待:在他和應龍歸來之前,除了大塊兒和葉新,誰都不能接近唯行。
***
魚線回來的時候怒不可遏。狠狠一把將門甩上,眼裡憋着淚,一語不發地上樓去了。
葉新追上去探問原因。魚線最後只是流着淚說:“他們把龍哥押走了。說他有叛國嫌疑,爲了向外國傳遞情報轉移視線,才故意搞出事故來。我會想辦法,一定把他撈出來。”
葉新和大塊兒紛紛不平。這根本是兩下里不相干的事情,怎麼會扯上叛國?魚線說:“不知哪個王八蛋弄了段假視頻,用來指證龍哥與外國間諜有合作。聽說事故第二天,數萬字的檢舉材料就送上去了。他們這是要落井下石,想要龍哥死。”
有誰會偷盜自己的研究成果?用哪兒想都不會得出這種結論。可是一涉及到上綱上線的東西,誰又敢往身上沾?這樣一來,應龍就算是冤獄,敢爲他說話的人也就不多了。
魚線開始打電話,四處求救。能用得上的人不多,有一個算一個,都聯繫到了。不知爲什麼,三損友的電話都沒打通。魚線一驚。這樣說來,他們三個有可能因爲應龍的事情,已經被請去談話了。他們三個不會出賣龍哥,但參考上次的事情,只怕也會被布控監視。上次只是間諜案,已經很嚴重了。這次罪名更大,只怕他們三個跟應龍走得這麼近,也不會比上次更好過。
老譚聽說此事後大爲震驚。如果他收到過消息,根本就不會有這種反應。要麼這事太小,還沒傳到那邊;要麼這事太大,老譚也被人故意繞過了。如果是後者,只怕老譚也要麻煩。魚線還剩最後幾個人可以聯繫,尖刀、飛鳥、甜心。希望他們能幫到龍哥。魚線不喜歡他爹和他姐,可惜媽媽的電話沒打通。魚線咬咬嘴脣,撥了他爸的電話……
***
張受涵得意洋洋。他剛纔收到消息,應龍被國安部的人帶走了。
小事故已經升級成了大事件,又因爲影響惡劣,被特別低調處理了。不用多久,應龍一被定xìng,他就可以將應龍項目組的幾個臨時工(魚線、葉新)和僱用工(王力宏)全部譴散。那自己和鄧申兩個掛名的項目組成員,就成了在編的研究員,按制度可以順理成章地接管機械智人的研究。到時再把其他幾個親信往裡一安插,找幾個有些能力的人進組接手實際開發……。李應龍他們辛苦研發出來的高科技就變成了自己囊中之物。就算手下們再不濟,只要花點時間等,總會有些小進展。到時自己成果獨佔,呵呵呵……。張受涵突然想起應龍手上還有不少經費。事情一出,應龍必定被迫退出,這錢必定要還回來,那還不是自己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李應龍這土鱉,有錢不捨得花,還不都是替我攢着?誰叫你交友不慎,遇上馮輕揚?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將來你屈死成厲鬼可不要來找我。
這時鄧申敲門進來:“張副院長,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嗎?”
張受涵一揮手:“走!”
……
幾個人在張受涵帶領下,站在小樓門前。魚線對着可視對講怒目而視,就是不開門。
“我們是來接手項目研究的,請你配合。”鄧申還算有禮貌,低聲下氣地勸着。他是項目組在編的研究員之一。他是個文弱之人,雖然有點背景,可是畢竟還知道些羞恥。這次來是搶人家研究成果的,要把人家辛苦得來的研究資料和成果全都收繳歸爲己有。這跟八國聯軍要進圓明園是一個道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雖然有張副院長作鎮,仍然改變不了強搶的實質。要不是因爲沒靠山,在研究院就無法立足,鄧申是不願意來作這排頭兵的。
“跟他個小孩兒廢什麼話,叫保安過來砸了門就好了嘛。”一個高大英俊,但卻一身匪氣的男人不耐煩地說道。
張副院長假惺惺地勸道:“怎麼這麼沒素質?應龍出了事,人家心情不好也正常。我們來接手工作,也要體諒人家的心情嘛。”
旁邊另外一個趕緊拍他馬屁:“就是就是。我們這麼些大人,跟孩子發什麼脾氣?我們只來接手工作,又不是來抄家。”
魚線負手冷笑,眼睛紅得要滴出血來:“你們幾個喪門星,想給我龍哥報喪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呵呵,我終於知道是哪些混蛋在他背後下黑手了。你們幾個走着瞧。只要小爺我還有三寸氣在,絕不叫你們踏入此門半步!”
鄧申轉頭扶了扶眼鏡,尷尬地笑了笑。“張副院長,你看,這……,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別傷了和氣……”
張副院長白了鄧申一眼,卻笑着走到門前來:“小魚同志啊,我們不是喪門星。大家都是同事嘛。我們不能因爲小李不在,就停頓了工作。這個項目上面很是重視。他現在有事回不來,我這個領導,多少也要關心一下嘛。這幾位同事都是研究院的能人,讓他們來接替小李的工作,也是爲了項目好嘛。”
魚線兩眼圓睜:“狗屁!”接着一指屏幕上他們的臉:“一個個酒囊飯袋,別自作聰明瞭。想搶研究成果,明刀明槍來啊!連承認都不敢嗎?這些人要是能人,還特麼能給你捧臭腳,早特麼自己單幹去了!你們不用再來了,不會讓你們進來的。哪兒來給我回哪兒去。只要有我在,用不着你們瞎攪和,項目一樣也能做下去。滾~!”
張受涵臉sè鐵青地看着被關掉的可視對講設備,轉身就走。幾個手下跟上來。張受涵恨聲道:“你們給我留在這兒,就看他開不開門。今天要進不去,明天繼續來。不行,就叫人把窗戶打爛衝進去。還反了他了?”
三個人相視不語,張受涵留下他們走了。
大塊兒問魚線:“他們要砸窗戶的話,要不要報jǐng?”
魚線說:“不用,咱們庫房裡有的是材料,把窗戶焊上鐵條,釘上木板。總之別想隨便進來。我去把資料加密,設計圖都放進保險櫃。叫他們進來也什麼都拿不走。對了,給我預備根棍子。誰敢進來,你別上,我親自動手。我13歲,出事也不能怎麼我。看他們誰敢不知死活,小爺拿他祭旗。”
大塊兒幹活兒沒的說,可還沒等他開工,那高個兒的就打爛了窗子跳了進來。魚線聽了喧鬧,挽起袖子,又跑步下樓。大塊兒叫那人出去,他哪裡肯聽。魚線拎起地上一根鐵棍就往那大高個子身邊直走過來。他兩眼目露兇光,任誰都知道他要動手了。大塊兒趕緊閃開一旁,讓出地方。那大高個子剛要說話,魚線雙手掄起鐵棍就衝了上去。一棍打偏,把地面打出一道深深印跡。那大高個子雖然閃身讓開,見他來真的,卻也唬得夠嗆。一邊大叫“你想殺人啊?”,一邊躲閃。窗外兩個看見魚線這麼生猛,剛要跳窗進來又退下去了,慢慢後退,只怕傷到自己。魚線也不答話,只是帶着殺意不斷追擊那人。那人實在怕了,趕緊又從窗戶跳了出去。
魚線拄着鐵棍,直盯窗外三人。“你們聽着。誰敢進來,就是要搶奪財物、偷盜科技資料。我有權自衛反擊!我還未成年,打死你們不用償命。誰敢不要命,寫好遺囑再來送死。”
三個人在窗外你看我我看你,硬是被嚇住了,沒膽再進來。
魚線對大塊兒說:“封,窗!”狠狠將鐵棍掄在地上。咣的一聲響,嚇得窗外三人俱是渾身一抖。
魚線轉身就走,頭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