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者們離開酒館之後,原本擁擠的空間內就只剩下了兩個人,橘和酒館的老闆——伊文扭曲周圍的空間,讓自己進入了隱身模式,打算讓橘自由發揮,自己全程看戲。
酒館老闆頭戴草帽,身着襯衫和男式短裙,肩上披着一件沙漠斗篷,看上去像是一名經常出遠門的行商。他有着高挺的鼻樑和寬厚的嘴脣,下頜骨寬大突出,並且留着短短的鬍鬚,渾身上下充斥着一種不修邊幅的頹廢感。
此時,這個中年男人手裡攥着白色布條,正在漫不經心的擦拭酒杯。
“……”
橘有所感應的轉過身,看着吧檯後面的男人,款步走過去的同時,異色瞳孔中流露出森冷的敵意。
以她的身體爲中心,黑影如雲霧般蔓延,陰影中又延伸出漆黑鎖鏈——彷彿是靈動的長蛇般懸浮在她的身體周圍,隨時準備閃電般射出。
黑髮少女的注視下,酒館老闆停下擦拭的動作,將乾淨的酒杯放回吧檯,從容不迫的看了她一眼:“橘小姐,你的敵人是黑手幫,我只是一個無辜的酒館老闆,沒必要對我釋放殺意吧?”
“黑手幫的地盤上,沒有無辜的商人。”
橘攥緊手裡的鎖鏈,看着老闆別在腰帶上的雙槍,冷冷的說道:“雙槍哈斯,不要以爲你上了年紀我就認不出你。在僞裝無辜羣衆之前,至少該把槍丟了……還有,把你的腳從報警器上挪開。”
“……”
聽到這句警告,酒吧老闆的表情微微一變,原本從容的神色,此時已經變成了尷尬的笑容:
“橘小姐,瓦隆對你做的那些事確實很沒人性,你想要報復他非常正常。但是這件事與我無關啊,早在二十年前我就退出了決策層,根本左右不了任何事。不過情報還是有的,只要你開口,我什麼都交代。”
“不需要。”
橘右手握住鎖鏈,手臂一震,無限延伸的鎖鏈彷彿失去重量一般懸浮而起,然後像是蟒蛇般盤旋遊走。然後在一個瞬間,黑色鎖鏈閃電般朝着酒館老闆的位置刺去,然後嘩啦啦一陣亂響,細長鎖鏈亂箭一般刺入他的身體。
酒館老闆的身上頃刻間綻出了十幾朵血花,血從創口邊緣汩汩流淌,剛剛摸到槍套的雙手驀然停滯。
“放心,我不會殺你。”
話音脫口而出的瞬間,橘握着鎖鏈一個下拽,他整個人便被吊了起來,彷彿被蛛網束縛的昆蟲一般懸在天花板上。
“橘小姐……你不該在黑手幫的地盤上搗亂,你絕對鬥不過我們。”
酒館老闆臉色蒼白,瞳孔放大,半張開的嘴裡含混着一些沙啞而痛苦的低吼。那張原本佈滿歲月風霜的臉上,此刻扭曲得格外醜陋駭人。
橘用她美麗柔軟的笑容,溫柔地看着雙槍卡特,但是眼神卻像是冰一樣,嗖嗖地冒着寒氣。
雙槍卡特被她看得全身發冷,加上全身的傷口疼痛難忍,不敢繼續撩火,於是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
時間就像是沙漏之中的沙子,點點流逝,空間中靜靜地迴盪雙槍卡特粗重的呼吸聲。
十五分鐘之後。
這個男人終於受不了了,掙扎着擡起頭,忍痛怒吼道:“橘小姐,我求求你,乾脆還是殺了我吧!被吊在這裡放血,感受體溫一點點離開自己,這可比死難受多了。”
“……”
橘神情淡漠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依舊翹着二郎腿坐在吧檯上,旁若無人的端詳着指甲。
她之所以抓住這傢伙放血,並不是單純的泄憤,而是用他來釣魚。
曾經的殺手叛變,還俘虜了阿登高地的負責人——面對這種情況,黑手幫如果不採取一點行動,以後很難在無法地帶立足。
轟——!
就在這時,酒館的地面整個震動了一下,忽然自下而上裂開一道長長的裂口;某種低沉的嗡鳴透地而來,變得愈來愈響,迅速匯聚成了尖嘯的轟鳴。
在這過程中,整座山體都震動起來,彷彿正在緩緩的解體。伴隨着裂口的擴張,酒館的地面很快傾斜起來,並且騰起濃稠的煙塵。
橘單手撐着吧檯的桌面,波瀾不驚的坐在原處,兩條懸空的長腿微微搖晃。面對這種情況完全不爲所動,神色看上去像是坐在池塘邊,一發呆就是一個下午的小女孩。
嗤嗤嗤——!
無數急躁的氣旋從地面破土而出,狂暴地朝上空洶涌,處在氣旋正中的雙槍卡特泉面如死灰,神色扭曲恐怖。
整個酒館都被一種彷彿可以擊穿太陽穴的尖銳聲響籠罩着,橘的目光卻是愈來愈亮,瞳孔中泛起妖冶嗜血的光芒;然後伸出細長的舌頭,像是貓科動物一樣,無意識舔舐着左手白皙的手背。
“我等的人到了,謝謝你的配合。”
克蕾雅扭頭看了雙槍卡特一眼,握緊鎖鏈的那隻手稍稍鬆開,後者的身影頓時墜向地面。
“咳咳咳!”
平安落地之後,雙槍卡特咳嗽着站起身,然後忍着傷痛快速後退;身體靠在酒館的牆壁上,以牆體爲支撐,一瘸一拐走向出口。
就在即將離開這處危險之地的時候,他轉過身,望向依舊坐在吧檯上的黑髮女郎——浪花般捲起的塵埃中,克蕾雅的身影已經變得朦朧不清,破土而出的捲動氣流把她吹得像是一個鬼魅。
“你不該回來的。”
他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了一句,然後果斷的轉身衝出門扉,迅速遠離了這座隨時可能顛覆的建築。
轟隆隆的聲響之中,這間位於山頂的木製建築傾斜得已經越來越厲害,彷彿是一艘形式在湍急洋流中的小船,處於即將沉沒的邊緣。在巨大的應力作用下,連四壁都開始出現蜘蛛網一般的裂痕,地面分崩離析,好像轉眼之間就要徹底崩潰。
“是誰……是誰……是誰?”
混亂的環境中,克蕾雅把玩着手裡的鎖鏈,眼眸裡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沒過多久,她忽然擡起頭,恍然大悟的說道:
“原來是你,卡博!”
就在這時,酒館的天花板皸裂出無數縫隙,地面也開始自由沉降,整個建築物在刺耳的嗡鳴聲中迅速分崩離析。
“……”
克蕾雅舔了舔亮櫻色的嘴脣,握住手裡的鎖鏈輕輕一甩,漆黑的鎖鏈頓時盤旋起來,包圍着她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黑色屏障。
這層屏障將所有落向黑髮少女的碎石盡數彈開,讓她在這間坍塌的酒館之中可以巍然不動。而就在克蕾雅的視野之中,地面裂縫正在涌出的無數血色鎖鏈,如同火山噴發的岩漿一般,一種無法遏制的瘋狂速度迅速逼近。
下一刻,黑髮少女昂然而立,猛地一拽鎖鏈,細密的黑影頓時覆蓋了整個空間。
“去!”
克蕾雅全身的力量爆炸開來,鎖鏈摩擦的聲響覆蓋了一切,然後對準地下奮力疾甩——無數條亦虛亦實的漆黑鎖鏈向下激射,彷彿閃電般卷裹着風聲刺進裂縫的深處。
一一一一一一一
轟——!
在無法者們震撼的驚叫神中,酒館自內向外膨脹着炸成無數碎片,將內部的一切都掩埋在煙霧之中。
“呵呵……”
黑髮女郎窈窕的身影從天而降,如同翩然飛落的孔雀一般,落在酒館旁的瞭望塔上;一圈圈的黑色鎖鏈如同毒蛇一般疾速盤旋,圍繞着她形成漩渦般的輪廓。
從她的角度往下俯瞰,可以看到煙塵瀰漫的酒館廢墟中,屹立着一個魁梧的身影。
黯淡星光的照耀下,那個魁梧的身影站立着沒有動,過了很久,他才用一種緩慢到怪異的姿勢走上前。
伴隨着這個人闊步前進的動作,他左手的手背上逐漸綻起藍色光暈,照亮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副通體深藍雙眼通紅,並且滿嘴獠牙的面具。
這個人的右臂上,機械的金屬義肢散發着黑鐵微微鏽蝕的陰沉光彩,四根手指無聲地舒張。手指延伸出細長的銳利刃片,如同鷹隼的利爪,透出危險的光芒。
黑影將軍,卡博。
“橘,你居然還敢回來?”
注視着屹立在瞭望塔頂端的克蕾雅,黑影將軍發出了詭異的聲音——那是一種惡魔般的立體二重音聲線。
“我不回來的話,怎麼消滅你們這些寄生蟲?”
“消失了幾年,嘴巴倒是變厲害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實力長進了多少?”
黑影將軍獰笑着看着她,機械義肢虛握着一抓,手中頓時多出了一條色澤猩紅的粗大鎖鏈:“可愛的小東西,千萬別被我一個照面殺了啊,那樣我會失去很多樂趣。”
“那就試試!”
克蕾雅低喝一聲,手上的鎖鏈突然暴漲激射,瞬間分裂出無數鎖鏈,一個短暫的瞬間;方圓的數百米範圍都翻涌着她漆黑的鎖鏈,周圍的空間被她的鏈條鎖成了一個密閉的網。
“我很期待你的哀鳴。”
黑影將軍猛地向前一躍,身影閃電般朝瞭望塔衝過去,與此同時,他手中的血鏈頃刻間分裂成八條火柱,血色鏈條在火焰中迅速地膨脹開來。形成直徑超過十五公分的巨大鏈條,每一條鎖鏈的都釋放着巨大吸力,將火焰和空氣吸附在鏈條表面,形成聲勢浩大的火焰龍捲。
火焰龍捲翻滾着,周圍黑色鎖鏈橫掃而去。
吱——!
盤旋縈繞的鋒利火刃摩擦着條條黑鏈,發出極爲刺耳的聲響,尖銳地衝擊着所有人的耳膜。
“嘿嘿嘿!”
黑影將軍眼瞳中閃爍着戲謔的光芒,釋放出肆意而暴虐的能量力場,逼近對手的過程中,雙臂朝前一甩。八條火焰龍捲頓時破開遍佈空間的黑色網絡,並且從各個方向封死了克蕾雅的退路,帶着恐怖的尖嘯絞了過去。
“……”
克蕾雅神情不變,猛地躍向高空,身影旋轉着甩出鎖鏈,無數鞭影如暴雨般激射而下。這些密集的鎖鏈朝着火焰龍捲纏繞而去,當鎖鏈纏住粗大的血鏈時,她突然在空中朝後將身體一擰,喉嚨裡發出暴戾的吼叫。
她這一瞬間爆發的力量,竟然讓沉重的血鏈偏離了軌道,被密密麻麻的黑鏈拉扯着旋轉起來。
嗤——!
就在八條火焰龍捲被離心力甩出的一瞬間,克蕾雅在半空中翻轉一圈,美麗的身影疾速墜地。她手持着渦輪狀急旋的鞭影,如同專業跳水的運動員一般墜向大地,身影瞬間旋轉着分化出一道道殘影。
呼呼呼——!
以黑影將軍的身體爲中心,幾十個風馳電掣的黑髮女郎彷彿風暴女神一般空中旋轉着交錯飛掠。一張張妖冶嬌豔的臉上,透出惡魔般嗜血凜冽的殺戮氣息。
嗤——!
黑色鏈條如同海洋般淹沒了大地,每一道波浪的褶皺,都是一條鋒銳細長的鞭影。在寬闊無邊的鎖鏈之海中,黑影將軍被切割得鮮血直流,空氣裡四散激射着腥甜的血液,彷彿從天而降的紅色暴雨。
“啊啊啊啊啊!”
卡博淒厲的嚎叫響徹天地,連空中的烏雲,都被震動得翻涌不息。
就在他即將被黑色鞭影完全吞噬的前一刻,右手臂的機械義肢釋放出劇烈光芒;空氣裡無數捲動着的白色氣流刷刷地朝着掌心匯聚,凝聚在他的機械手爪裡形成白色氣旋。
黑影將軍傾盡全力的揮臂向上拍擊,氣旋暴漲,彷彿巨大的衝擊鑽頭,將黑色的海洋中破開一處缺口。千鈞一髮的瞬間,他怒吼着沖天而起,瞬間化爲一道拉長的虛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哈哈哈!什麼嘛!剛剛口氣那麼大,現在就跑了?”
克蕾雅嗤笑着飛躍而起,正準備追上去,攔下即將逃走的黑影將軍。
“算了!”
伊文身影忽然浮現在半空中,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將黑髮女郎沖天而起的身影固定在原地:“你追過去的話,他反而會故意兜圈子,我們繼續在這裡等。來一個黑影將軍就打一個黑影將軍,遲早能把塔拉那傢伙逼出來。”
“可惜了。”
克蕾雅遺憾的一聲嘆息,望着黑影將軍消失的虛影,露出一絲意猶未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