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天際在從遠處閃爍着落日的餘暉,環城圍繞的羣山在薄暮裡漾着陰影,二者交匯成了一幕模糊的抽象畫。堆滿着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隨着太陽漸漸的沉入地平線,很快失去了色彩。
東郊莊園主樓三層的房間裡,伊文吃完藥後,閉目靜坐在牀榻上,雙手搭着膝蓋默默吐息。
練成滲透勁之後,就算沒了精神力,他也能細緻入微的觀察傷勢,並且可以利用內勁消除淤血腫塊。
不過他現在的身體沒有超速再生能力,想治好內傷還必須耐心靜養。除了儘量避免劇烈運動之外,催動血液循環加速新陳代謝也是必不可缺的步驟。
雖說體質還是正常人的體質,但是在滲透勁的幫助下,伊文對身體機能的開發程度要遠超普通人。即便肺部受了傷,氣息依然是悠遠綿長。起初還是普通的吐息,漸漸的卻是越來越輕、越來越細,到最後已經變成了類似於蛇類吐信的聲音。
這種呼吸方式不但能幫助他減輕肺臟的負擔,還有安神養氣的效果,最適合用在大戰之前調整心態。
“嘶……嘶……”
伊文精神放空,整個人都沉入了胎息般的休養狀態,意識卻十分清晰。無論空氣裡灰塵的起伏,還是窗外光線的變幻,都能清晰敏感的看在‘眼’裡。
沒花多長時間,他的精力就恢復了不少,可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切變得嘈雜起來。
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奇怪,彷彿就是一腳踏進了深淵似的,腦子一片空白,意識不斷的朝着黑暗深處墜落。等伊文清醒過來的時候,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陣恐慌,好像有一座沉甸甸的巨石壓在胸口裡。
“有什麼奇怪的東西……要來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本能的跑到窗前,打開了原本緊閉的窗戶。
呼——呼呼——!
一陣陣清涼陰冷的氣流撲面而來。
由於伊文對空氣中乾溼度的變化有敏銳感知,在打開窗戶的一剎那,就立刻覺察到一股溼氣流從羣山的彼方朝着城鎮逼近。
咕嚕……咕嚕嚕……
類似於滾水聲的異響突然從天邊傳來,強烈的本能告訴他,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靠近城鎮。
而且快的超乎想象,伊文沒有來得及通知衆人,甚至沒來得及仔細感覺。天幕和遠處羣山交接的部位,就忽然橫向着拉出一道霧濛濛的白光。
天空順着這道無限延伸的白光一分爲二,一邊維持着原來的夜空,只是包括雲朵在內的所有景物都成比例收縮了大小。另一邊則像是紙一樣偏折傾斜,內部迅速塌陷出旋轉的星空。彷彿是一個巨大的空間隧道,鏈接着遙遠未知的宇宙深處。
旋轉的星空內烏雲密佈,閃電層層疊疊的密集分佈,彷彿一層層無限向內的旋轉走廊。雲層的中心鏤空,可以看到內部遙遠深邃的星空。
嘩啦——!
電閃的光芒還將部分烏雲籠罩住,一閃而過,漩渦形的烏雲在黑暗中運作着。又一道閃電劃過天空,螺旋分佈的烏雲內噴射出了雨線。
烏雲密閉的星空屹立在羣山之後,和地面呈現一百度鈍角,就像是一面向後傾斜的巨大鏡面。卻能不受重力限制的噴灑雨露,千萬道淡白色的雨線自西向東橫向着掃向城鎮,頓時將徘徊在建築物外的行人淋了個措手不及。
一一一一一一
此時的莊園內也是警鈴長鳴,住在帳篷裡的適格者首先反映過來,接着一波波互驚訝的聲浪就像是海潮一樣朝着莊園內部遞進:
“真是邪門,雨水橫着打過來了!”
“這就意味着生存挑戰正式開始了嗎!?”
“一開始就來這麼大的動靜,接下來異變肯定超乎想象!”
混亂嘈雜的議論聲中,白熊和海豹先後闖進了伊文的房間,剛好看到他關上窗戶走向門外。三人一碰面,就看到了彼此臉上的不安,沒人想到災難會以這種方式登場。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海豹走到窗邊,望着橫向飄來的雨水,皺着眉頭問道。
“誰知道呢?總而言之不能亂,安靜看事態發展吧!”白熊表情凝重的回答道。
“你們覺得這是普通的雨麼?”
伊文眺望着遠處漩渦狀的雲層,目光彷彿要穿透重重烏雲,凝視星空的另一端一樣。
“當然不是!普通的雨會橫着飄過來!?”海豹不假思索的答道。
“我也覺得很可疑……總而言之,我們現在被抹除了超凡能力,都是普通人的體質。對生化病毒之類的東西沒抵抗力,儘量別淋到這種雨水爲妙。”白熊理解了他的意思。
“或許不只是生化病毒這麼簡單……”
伊文沉重的搖了搖頭,他現在的危機感愈來愈嚴重,總感覺有人在自己耳邊小聲說話。
這絕不是幻覺,不論是兩部聖典,還是苦修出來的綜合格鬥術,都賦予了他極強的意志力。可以說心境彷彿鋼鐵城寨一樣牢不可破,幾乎沒什麼東西,能在不接觸的情況下影響他。
現在那種耳畔呢喃的聲音,伊文本能覺得是從雨水中傳遞過來的——彷彿什麼詭異的東西蘊含在雨水裡,試圖影響所有接觸它的人。
這些聲音彼此交疊在一起,彷彿能穿透一切的障礙物,異常的喧囂聒噪。但這種喧鬧的聲音又顯得十分空洞,起起伏伏着不斷變換角度,彷彿在天地間飄旋,還微弱地伴着回聲。
“啊啊啊啊啊!”
這時三人遠遠的聽到一陣尖叫,下意識地向着樓下聲源處望去。就在這時,他們頭頂的白熾燈突然爆裂,伴隨着四濺的玻璃碎片,整個莊園被被吞噬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它們想製造混亂!?”伊文心裡猛地竄出了這個念頭。
“哪隻蠢豬在尖叫?她不知道這樣會引起混亂嗎?這種人也能活到第四階段?”白熊被尖叫嚇了一跳,有些氣急敗壞的謾罵起來。
“下樓去看看。”
伊文說着先一步離開了房間,能抵達第四階段的適格者都不一般,能讓她失聲驚叫的事也不會是小事。
黑暗的環境對他而言沒有任何阻礙,空間裡氣流波動提供了足夠的信息反饋。能讓他輕易避開各種障礙,同時找到自己想要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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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的主樓已經關上了兩扇強化玻璃門,門前黑壓壓擠了幾十號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視着眼前令人膽寒的一幕。而發出驚叫的那名女性適格者,正跪坐在雨水中瑟瑟發抖,她的身體像是蠟一樣不斷溶解,此時已經失去了作爲一個人的輪廓。
自西向東的雨水像是無數絲線,激射在她的身體上,鑽出無數細密的孔眼,整個人很快就變成了一灘腐爛海綿的形狀。
在這過程中,她卻沒有死去,只是浸泡在雨水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甚至保持着清醒的意識,朝着衆人伸出了不成形狀的手,一點點蠕動着爬向主樓大門,似乎是在請求援助。
看見淋到雨的慘烈狀況後,沒有人敢冒雨幫助她,所有人都躲在玻璃門的後面,痛苦而又無奈的看着這一幕。
“你們快看!對面那些螺旋形的烏雲在抖動!”
“閃電也跟着停止了,難道說異變暫時要結束了?”
“不對不對,似乎有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正在鑽出來!”
此時遠處星空的變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目光齊刷刷離開了溶解中的女人,投向了層層疊疊的烏雲內部。
在適格者們驚恐不安的凝視中,黑暗深處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響,聽着就像是有龐大大物在星空彼岸蠕動着。某種強烈的震動感,從那片陰森森的天幕上瀰漫開來。
一片漆黑中,他們完全無法判斷那正向自己逼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可未知卻往往比已知更加可怕,排山倒海般涌來的恐懼讓很多人下意識地一步步向後退着。
令這些人感到意外的情況在於,震動的規模始終沒有擴大,彷彿只是某種恐嚇或者威懾,漸漸演變成巨大的心跳聲響徹城鎮。而自西向東橫貫而來的雨幕,也在此時停了下來,但那片旋轉的星空卻沒有消失。
“嗚嗚……嗚嗚嗚!”
門外不斷溶解的女適格者發出一聲聲哀鳴,匍匐着爬到了門。一條不成形狀的手臂拍在玻璃門上,抹出了一道瀝青般骯髒的痕跡。
“……”
伊文沉默着走到壁爐旁,從壁爐上的裝飾物上取下一柄劍,用力捏在手裡並箭步走向大門。
門後的適格者看到他持劍走來,大多也都理解了他的意思,讓開一條道路的同時,打開了原先阻隔雨水的玻璃門。
在玻璃門打開一道縫隙的瞬間,他立刻停下步伐,猛地低腰甩臂,朝着溶解中的人形擲出了十字劍。
嗖——!
十字劍的劍身上映照一張張陰沉地面孔,反射出的光芒在空間當中不斷閃爍。隨即,從兩扇大門中間掠過,徑直穿透了那名女性適格者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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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啊啊啊啊!”
卻沒料到這名適格者並沒有死,反而發出了憤怒的驚叫聲,身體像是混入攪拌機裡的泥水一樣翻涌起來。
呲——!
它忽然間從地上飛彈而起,狠狠的撞向伊文。
“爆頭也不死!?”
伊文也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只是閃身一避,任由這個可憐的傢伙跟自己擦肩而過,直接撞禁了熊熊燃燒的壁爐裡。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一陣痛苦嘶啞的尖叫,壁爐中的火焰驟然膨脹了一倍,火光深處可以看到疾速扭動的黑影。黑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收縮,彷彿是某種易燃的燃料,就在短短的兩三秒時間內,燒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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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鬼域,不見天日的第二天。
眼魔和艾麗卡離開那棟別墅,沿着馬路的方向往前進發,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們卻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幾次調轉方向之後,她們最終知道自己不管往哪裡走,最終還是會回到馬路上。
冷靜的思考了一陣,兩人隱隱覺得突破口或許在別墅內部——如果能鼓起勇氣擊潰那些怪物的阻撓,說不定能找到一線生機。
就這樣,她們下定決心的闖入了另一棟別墅。
由於雷雨停息的原因,這次進入別墅時,能見度提高了一些。
可以看到房子裡落滿了灰塵,舊木傢俱損壞的很嚴重,零零散散的傾倒在地上。四周的牆體上方接近屋檐處是一塊塊殘碎的綠色玻璃。她們站在客廳裡各自觀察着情況,艾麗卡碰倒下一張木桌,木桌分散開來。桌面連帶着支架落在地上揚了小片灰塵。
這個房間的角落還生長着些許菌類植物,在陰沉的環境下好像和陰影融爲一體,散發着一股刺鼻的黴味。
“似乎沒什麼異常……”
“保持警惕,往裡面看看。”
兩人在客廳裡沒有發現異常,膽子漸漸的大了不少,就這麼一路背靠背的闖進了臥室。
臥室房間中的窗簾都拉着,所以整個房間中,都是一片黑暗。眼魔和艾麗卡點着火把,小心翼翼的照着路走到窗簾旁邊,然後用力的一扯。把臥室中的窗簾拉開,接着窗簾上的灰塵撲了她們一身,嗆得二人咳嗽了幾聲。
窗外月光稀稀疏疏的照進來,藉着月光的照明,她們發現雙人牀上罩着一層堆滿灰塵的布。艾麗卡看到布里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遠遠的用木棍撩開布,剛撩開一角,便看到一隻乾癟的斷手。手指上只剩一層灰褐色的皮,手背的的血管異常清晰,血液不斷從創口裡滲出。
這隻手像是活物一般不斷的向外爬動,暗紅的血淌過牀單,一滴滴的濺在地板上輕輕晃動。
陰冷的風吹在她們的身體上,此時剛好聽到“吱”的一聲,臥室對面的門被打開了。或許由於長期沒有人開過這個門,軸間鐵鏽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異常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