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佑的意識漸漸恢復些清醒,看到站在牀邊的人,抓捧着報廢的金屬路柱。
不是別人,是獨孤名。
一臉的猙獰可怕,那對眼裡的複雜情緒,陳佑一輩子沒法忘記,瘋狂而又掙扎。
“你是不是瘋了!”
陳佑脫口怒罵道,仍舊沒有想到,此刻他的真實意圖。
獨孤名嘿的一聲怪笑,繼而哈的又笑了聲道:
“是!”
Wшw ✿тt kán ✿¢ ○ 說着,揚起手裡的重物,又朝陳佑腦袋狠狠砸落下去!
陳佑竟也耐打,這般受兩擊,一陣迷糊過後,竟然還是沒死沒昏。
獨孤名又舉起手裡重物,還想砸下去時,陳佑衝他吼叫道:
“你就是瘋了!也不該要砸死我啊!咱倆從小兄弟一樣長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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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常的獨孤名聽到這話,頓時愣在那兒半響。
神色間滿是掙扎,最後,把手裡東西狠狠摔地上。
神經質了似的趴地上哭一陣。
又站起來,歇斯底里的衝陳佑吼叫着說:
“我他媽的就是瘋了!就是嫉妒的發瘋了!我想砸死你,知道不?我他媽的今天本來想砸死你!”
陳佑捂着傷處,氣喘吁吁,盯着他那張扭曲的面孔,無法理解的,茫然道:
“爲什麼?我一點都不明白,你怎麼會想砸死我?”
獨孤名哭着,淚如泉涌,聲嘶力竭的喊叫道:
“爲什麼?妒忌。你不懂,你從來不知道妒忌的滋味!爲什麼咱倆本事明明差不多,你就是強點兒,也就是射硬幣的本事。咱倆從來做的事情,都一樣多。
大夥都叫你哥,都說的你好!我過去都沒怪你,那不是你的錯。旁人不知道這麼說罷了。
可是去年,流匪的事兒,我他媽的能不在乎嗎?你拿激光劍殺兩個,我拿剁肉刀也是殺兩個!論出力,咱倆一樣,論風險,我比你還大!
可是大夥全說你是英雄,壓根把我忘了,你自個都覺得功勞真就比我還大了?連你都覺得自己該比我多佔這些榮譽功勞?”
陳佑氣怒攻心,簡直不能想象,就爲這些,兄弟似的他能對自己起殺心?
脫口罵道:“你胡說什麼!這些事兒,我哪回忘記對旁人說,當時你佔着一半功勞!我什麼時候覺得你不該分對半了?”
獨孤名恨恨道:
“你是說了,可你說了沒用。你是沒大錯,你他媽的要有,今兒我不會下不了手!
你心裡這麼想,可是你怎麼做的,提這事兒,你不都覺得被人那麼崇拜着理所當然的很麼?
你平日拿過我當一半不?你脾氣一犯,踹旁人怎樣,踢我一樣!
過去我一直覺得,咱倆弟兄似的,不必計較這些,覺得真有事兒你一定對我不一樣。
結果呢,那年丫頭生日,那麼跟你說好話,你都抱定個規矩不肯放!
現在丫頭死了,她這輩子就那一天好不容易圓迴心願。本來你要答應了,就我一個人的功,丫頭也就只惦記着我。
你非要去問王老大借,我沒法,怎麼都覺得不能抹了你份功勞去,丫頭只道你也對她好!
今兒你聽見了,就因爲過往你比我多對激光劍,人人記得你,拿你當第一看,拿你當唯一的英雄崇拜。
連丫頭心裡想嫁的人都是你,我呢?這些年做的跟你一樣多,對丫頭一直怎麼好,你知道!可是有用嗎?……嗚嗚……他媽的,有用嗎!”
陳佑聽着,心裡火氣略消緩了些,本就知道,今兒丫頭的話肯定讓他難受。但想起他竟然想來砸死自己,氣還是不打一處來,張嘴道:
“我知道你心裡委屈難受。可是你心裡也該知道,我對丫頭從來沒那心思,一直就怕惹誤會,多少回碰上故意說有事兒留你們兩說話呆一塊,你心裡明白!
旁人說那些,我心裡真沒覺得全是自個功勞,一直都想讓別人明白,事情都有你一半功勞。
你心裡就是委屈,能這麼對我?到想殺我地步嗎?我本身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兒啦?有嗎!”
獨孤名只是哭,半響,哭夠收聲了。
擡起臉,望着陳佑道:
“陳佑,別說了。算我今兒鬼迷心竅了。我心裡一直拿你是親哥似的想。可是,到現在發生這麼多事兒,我也是真受不了了。
我今兒本來就是想砸死你,我明白的很,只要在你身邊,不管我做多少,旁人都不會記得我,只記得你!
本來想,你死了,在這兒別人往後就只記得我。但現在還是沒狠得下手,過去咱倆相處的情份畢竟在那,不想就罷了,這一想,我是再沒法下手。”
陳佑心裡也是生氣,但卻沒法因此真恨上獨孤名,這些年,兩人情份純就弟兄似的親密。
就說:“今兒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吧,事情咱倆說開就得了,別說什麼走不走的。咱倆這麼多年,都一塊過活的,你捨得嗎?我就不捨得。”
獨孤名慘然笑笑,漠然道:
“可我留不下來,你這人性子,我多少知道。出這事兒,你也沒法跟往常一樣信任我,我也呆不下去,不想再這樣被你在旁邊壓着。
現在丫頭不在了,我也就打算去申請加入守護。你什麼也別說了,丫頭我一塊帶走了,根據地裡我該拿的份也要帶走。
走前就想跟你說點心理話,你對人是好。可你也因爲旁人說的那些話,這兩年都拿身邊人隨便使喚,忙活的時候你說什麼,大夥是該聽,忙活之外的時候,你也習慣的老使喚人做這做那的。
別說我,其它人心裡都多少不太舒服,覺得成你跟班了。
往前的事兒,我也不知道咱倆到底誰對,但現在覺得,要是你平時跟我說話時,話裡別一副你理所當然全得功勞的味兒,我今兒不會嫉恨到這程度。
要知道,我也不是沒良心啊!我一直都跟自個說,名份沒必要跟你爭,再怎麼說,我這身內功,是你傳的!
沒你,誰能教我這麼個窮孩子本事?旁的錯,我還真挑不出來你的。
該說的也就這些,我走了,你往後保重。不管你心裡會不會恨我,可我,就不知道會不會一直嫉恨你。”
陳佑眼睜睜看着獨孤名出了屋子,他的頭還在疼。可他的心更痛,他忍不住的流下淚來,卻忍着不發出聲響。
他生獨孤名的氣,氣他這麼對自己,氣他離開。
他又覺得很委屈。好好的弟兄,怎麼就成這樣了?
陳佑越想越難受,覺得自己需要號啕大哭一場。可他沒那樣哭過,丫頭和過去這區認識的人死了,都沒大聲哭過。
就捂着腦袋的傷口,跑出根據地,頂着滿天大雨,一直跑回家裡。
撲林紅顏懷裡,沒命的放聲痛哭,眼淚兒泉涌似的往下流,腦袋上的傷口也在不停溢出鮮血。
他那副模樣兒,把林紅顏嚇的不輕,也不問他什麼事兒,慌慌忙忙的就開始替他裹傷口。
傷口處理完後,林紅顏就抱着他,也不問話,任由他哭個夠。
她能明白陳佑的感受,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但她知道,孩子性子像自個,悲傷難過也不肯讓旁人看見。
陳佑這一頓哭,足足哭喊兩個多小時。
陳佑宣泄完情緒了,就說,‘媽,我睡了。’轉身就又往門外走。
林紅顏叫住他,說:
“陳佑,有些事兒自個想不明白,勉強想也是落個偏執結果。跟旁人說說,或許會有幫助。”
陳佑悶聲半響沒說話,他母親就也不催,靜靜看他等着。
最後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問句:
“媽,怎麼會這樣呢,他怎麼能這樣呢?”
林紅顏思量片刻,輕聲氣問他說:“陳佑,這事兒你有沒反省過自個?”
陳佑一聽,拉下臉,十分不快着道:“媽,我又沒錯,反省什麼?”
“旁人說你那麼多好。你當時,過後,心裡本身有沒得意呢?”
陳佑的臉就漲紅了,一時沒好意思接話兒。他當然得意,一直覺得很得意。
“陳佑,一夥孩子裡,你爲首。規則也是你想的,做的時候漸漸成形的。因爲你是頭,而你得意,他不是,有功也不能得意。
這得意你很在意,你都拿這當了不起的榮譽,身邊人哪能不一樣想法呢?他想跟你一樣得意,唯一的路是不是得當頭?
小名那孩子是嫉妒瘋的,也是你不斷暗示的結果。
媽也不跟你說太多。你就得記着一件事兒,事情的原因,總是人自個不知覺間埋下的。你回去歇息吧。”
陳佑呆站了會,才應聲走了。
第二天開始,陳佑決定試試獨孤名走前說的話兒是否有理。
半年後,一天晚上,飯罷。
一塊兒的孩子聊天時說,覺得自從名哥忽然離開這地方後,佑哥跟過去有點兒不同了。
陳佑裝作不經意的笑着問:“什麼地方不同了?”
同伴就說了。
“佑哥沒以前那麼喜歡跟別人說威風事兒了,以前旁人一說,總得陪着扯會……”
“還有,平日裡不老叫我們做這做那的了。”
陳佑聽着,不禁想起獨孤名。
他自個看來真似母親說的,也有錯的。以前得意樣兒,連他們都記心裡,何況是本該平分功勞的名呢?
這麼想着,嘴裡笑着道:“以前老使喚你們,覺得成跟班了吧?”
兩個孩子不太好意思答話,一個孩子摸了把鼻子,小聲道:“也沒……”復又改口道:“也就有一點兒這感覺……”
“一點也是有嘛。其實名走之前,告訴我來着,說我這缺點不好……”
三個孩子恍然大悟,就有人也想念他了。
“佑哥,名他說沒說去哪了?”
……
陳佑最想知道他去了哪裡,可惜再沒有人見他。
陳佑生命裡第一個兄弟似的朋友,也是記憶最深刻的夥伴,這麼和他分開了。
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每天忙活着生計。這樣的日子陳佑不曾思考過盡頭在哪裡,他還沒有想要離開往外頭世界看看的念頭。
五年後,他遭遇生命裡重要的轉折點。
那天,也下着暴雨。電閃雷鳴,照亮黑夜。
陳佑在根據地裡凝神修煉着內功,三個一塊兒住的夥伴,在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