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條的這張臺子是豪賭客們自己湊的角兒。
賭注、賭法、荷官都是賭客自己定,賭檔方面不會管任何事情,只負責抽佣金就好。
蘇倫看桌面上的壘起的那一摞摞像是磚頭一樣的現鈔,大概有一千多萬的樣子。
一共六家賭客,除了蘇倫自己和千條,其他四個都是一夥兒的。
看這些傢伙的老練的手法,有人出千有人掩護有人起鬨,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兒了。
大概是把千條當成了癮大賭術菜的肥羊了。
自家大姐大,輸得起錢,可不能被人當傻子了。
蘇倫把火槍抵在了那個荷官的腦門前,滿眼玩味地看着她,道:“我數三聲,把袖口亮出來,不然我打爆你的腦袋。”
蘇倫可不是做做樣子威脅人。
他是真敢開槍殺人……
“一!”
“二!”
“”
那荷官被他咄咄逼人的殺氣嚇得臉色發白,額頭已然冒出了一顆顆冷汗。顯然這種情況,她已經亂了分寸,神情不自覺地想要看向幕後主事人尋求幫助。
一旁那個獨眼龍眼見事情要崩盤,提着桌子猛地就掀了起來,爆喝一聲:“你他媽的,輸了錢就找故意茬兒是吧?”
顯然是耍混了。
這桌子一掀,漫天都是飛牌和散亂的紙幣。
這下,想抓千,都抓不了了。
那荷官趁着掀桌子的動靜,也順勢丟掉了牌。丟掉“證據”,她如釋重負,神情也突然就硬氣了。還一臉得意地看着蘇倫,露出了譏諷的笑意,像是會說話:你們能拿我怎麼樣?
海盜裡面可不講什麼道理,拳頭大,就是最大的道理。
這獨眼龍,可不是好惹的。
見老大掀桌子,那獨眼龍身邊一羣海盜也一個個抽出了兵器,一副捲袖子就要幹架的樣子。
“老大,這婆娘明顯是故意找茬,幹他丫的!”
“就是,輸不起別他媽來賭桌上丟人現眼的!臭婊子!”
“哈哈哈”
一羣人不僅掀了桌子,還罵罵咧咧了。
海盜罵人,可沒什麼口德,什麼難聽就罵什麼
蘇倫看着眉頭微微一皺,雖然沒被這幫人的恐嚇到,但也猶豫着是否值得動手。
殺掉這些人不難。
畢竟,這裡可是海盜窩裡,真要鬧出動靜,後來可能不太好收場。
他孤家寡人倒是無所謂。
但千條現在可是海盜船長,真要鬧得不可收拾,日後怕是不好混下。
可沒想,蘇倫心裡這猶豫的念頭纔剛閃過,突然一聲槍響就炸響在耳邊。
“嘭”的一聲。
那個剛纔還耀武揚威的荷官的腦袋,就在衆人眼前炸成了了爛西瓜,猩紅的組織四濺滿地。
一屋子人,當場就懵了。
蘇倫餘光看了過去,卻發現開槍的是滿臉冷漠的千條。
賭癮少婦這暴脾氣,動手,他並不意外。
蘇倫好奇的是,從來沒用過槍的千條,槍法居然還不賴的樣子?
不過,看着她開槍的同時,蘇倫雙眼微眯,也露出了危險光芒,心中也期待了起來:嘖嘖要熱鬧了啊。
而就是槍響的一瞬間,千條身邊那個小姑涼突然就抽刀了。
“鏗嚓”一聲。
鋒利的長刀一出鞘,一股寒光閃過了整個賭檔。
長刀在手,剛纔一臉軟糯糯的小姑娘,突然就橫眉冷目,變得無所畏懼了。
“咦是收的弟子麼?”
蘇倫看着這氣勢大變的小姑娘,這才明白爲何千條會隨身帶着這麼一個丫頭幫她捧劍。
僅僅是看着像看這架勢,他就知道這是個用刀的好好苗子。
她站在那裡,自己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千條這一開槍,就像是發出了什麼訊號。
樓梯口突然就篤篤篤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一個個大花胳膊相撲女就洶洶衝了下來。
蘇倫看得很眼熟,這不就是千條從十字會帶出來的得力干將們?
而之後,還鑽下來了二三十號殺氣騰騰的人。一個個橫眉怒目,氣勢不凡。其中還有三個看上去憨憨的,卻異常魁梧的冰原巨人。
“船長!”
“船長!”
“”
一衆人來到了賭廳,站在了千條身後。
一瞬間,她孤家寡人的局面就被撐了起來。
原本是一對多的局面,突然就變成了團伙要羣毆的跡象。
這些涌下來的人雖然階位不算太高,大都二三階的樣子,但氣勢卻很扎人。眉宇間的那股狠厲,看上去像是角鬥場那種生死看淡的角鬥士?
蘇倫曾經在十字會的賭檔見過太多,很熟悉這種氣質。
他看到這裡,眼裡閃過了一抹新奇,原來千條的海盜團已經有這規模了。
看到這些人,蘇倫覺得,好像沒自己的事情了,便收起了槍,退到了一旁看起熱鬧來。
雖然,從一開始,這羣人本就奈何千條不得的
突然死了人,換做其他賭檔,賭客們大概都已經嚇的四散一空了。
可這裡都是海盜窩子。
那些滿口黃牙,胳膊上紋着鐵錨的糙老爺們聽着槍聲非但沒被嚇到,反而不嫌事大,圍攏過來看起了熱鬧。
看着獨眼龍那一幫人被千條一行人壓得喘不過氣來,也有人起鬨。
“哈哈哈‘獨眼龍’你居然被一個娘們給嚇住了?別慫啊,幹她孃的!”
“噓,別他媽瞎起鬨。你沒聽說過那位的名聲?”
“「獨眼」梭克?老子認識啊”
“我說的是另外那個!”
“那娘們難不成有什麼大來頭不成?”
“「千刀羅剎」的大名你沒聽過?剛纔我還沒認出來,現在看到那巨人三兄弟”
“嘶新團‘黎明海賊團’的那個女劍豪?傳說一個人砍翻了大奴隸商尤金斯一整條船,動手就不留活口的狠人?”
“嗯!”
“”
衆人一針竊竊私語,有人道破了雙方的來歷。
現在,即便不認識千條的,這一下也立刻認識了。
然後就聽到了齊齊倒吸涼氣的聲音。
蘇倫站在人羣裡聽着旁人的細碎交流,這才發現千條姐這段時間在海上已經“兇名赫赫”了。
女劍豪?
嘖嘖
聽到吃瓜羣衆一番科普,蘇倫也知道立刻另外一方是“鐵鱷海賊團”的人。
團長「獨眼」梭克四階,有個一千多萬的懸賞。
不過好像不太出名,蘇倫也模糊只聽說過名字
獨眼龍看着千條的後背後一幫子人,這知道好像沒那麼好欺負。一聽旁人提點,這才知道惹到了一個虎娘們。
可現在騎虎難下,他也只能嘴硬道:“喂,我說你什麼意思啊?”
千條冷冷道:“真以爲我傻麼?看不出來你們出千?”
獨眼龍看着地上腦袋炸開的荷官,冷哼一聲:“你他媽張口就來?你憑什麼說老子出千?現在荷官也被你打死了,老子還說你故意找茬呢!”
千條根本不給他狡辯的餘地,也從來沒有講道理的想法。
她毫不囉嗦道:“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按照江湖的規矩走,賠錢了事。要麼,就問問我手裡的刀!”
“你威脅老子?”
獨眼龍聽得眼皮猛地一抽,目光越發陰冷。
雖然之前沒見過,可最近北海出了幾個名頭很響的新人,他可早有耳聞。
一個玩烏鴉的,一個玩機械的,還有這「千刀羅剎」,都不是善茬。
這位手裡的刀可不是嚇唬人的,一言不合是真的會真殺人的。
出千是出千,可沒被抓到證據。這獨眼龍畢竟也是小有名氣的海盜船長。這要這就被嚇退了,他以後也甭在海上混了。這傢伙蠻橫脾氣也上來了,突然就是一聲爆喝:“幹他孃的!”
就是這一聲令下,偌大的賭檔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火槍亂噴,刀劍亂舞。
這就是海盜的日常,不服就幹。
海盜團間的爭雄鬥狠再正常不過。
相互的鬥毆打劫正常不過,都是刀口舔血之輩,可沒什麼法律規矩可講,一切都靠實力說話。
拳頭大就是真理。
這也是海盜的唯一生存法則。
就像是北海之王奧列格,無敵就稱王;打不過的,看着那位就乖乖繞道走。
嘭、嘭、嘭
咚、咚、咚
海盜打架沒什麼章法,就是一片混戰。
蘇倫也在角落裡,偶爾放放冷槍。
不過,看着那個獨眼龍手段之後,他也終於明白爲什麼千條要約在這個酒館了。
原來不僅僅是她賭癮犯了,還是爲了這傢伙而來。
“符文術士?居然這就碰到了啊”
蘇倫看着那獨眼龍咬破了自己手指,然後在臉上劃了一個玄奧圖案,整個人裸露的皮膚上突然就亮起了一串串金色的的玄奧符文。
再加上那層鱷魚皮的防禦殖裝,這傢伙整個人就變得刀槍不入了。
子彈在他身上打得火光四濺,卻半點痕跡沒留下。
甚至,他還能徒手接千條的長刀斬擊!
不僅僅是“土系符文”的防禦,皮膚上的符文顏色一變,還有“火系”、“風系”符文的變式
符文術士這一脈的最大特點就是將身體當成一件詛咒物煉製,銘刻符文在皮膚、骨骼、血肉裡,從而達到“人形詛咒物”的戰力效果
兩個海盜船長,打得有來往來。
一衆船員們,也生死相搏。
毫不激烈。
可蘇倫這個“第三方”,看上去就有點划水了。就只躲在人堆裡放放冷槍,也不往人堆裡去湊。這也引得圍觀的吃瓜羣衆一陣白眼鄙視。
其實旁人不知道,蘇倫卻很清楚。
千條實力根本用不着他擔心。
連二段【羅剎女】能力都沒用,自然沒動真格的。
這是打得這麼熱鬧,蘇倫也知道,大概是想讓自己看清楚對方的的符文能力。
看了一陣子,蘇倫也確認了,這就是他要找找的。
“是倒是符文術士一脈的傳承。不過,這水準好像還差點啊”
蘇倫心中嘀咕了一句。
他要找那種能煉製【仿製原初符文】的高級技藝傳承。但就眼前這傢伙這表現出來對符文理解程度,還差的很遠。
不過,好在是有了線索。
這傢伙既然是符文術士一脈,那麼從這裡應該可以問到這傳承怎麼來的。
蘇倫心中一邊琢磨着,一邊偶爾放上幾槍
就在兩個海賊團打的熱鬧的時候,水手酒館不遠處的另一個酒館裡,幾個哪怕是如此寒冷天氣裡依舊裸露着胸膛的壯漢正在喝酒。
他們是維京人。
領頭一個叫「捕鯨手」克里斯,北海之王麾下第七艦隊三番隊隊長,懸賞過億的大海賊。
暴風城現在已經被海盜攻破,分了利益,自然是北海之王的人佔大頭。也派了這麼一個番隊長在這裡鎮場子。
“克里斯老大,水手酒館那邊鬧起來了。‘鐵鱷團’和‘黎明團’打起來了。”
“沒聽過啊最近出海的新團麼?”
“‘鐵鱷團’的船長是符文老頭的兒子梭克。”
“哦,那傢伙啊,有點印象爲什麼啊?”
“據說是梭克那傢伙出千被抓住了把柄。另外一方,是那個名頭很盛的新人「千刀羅剎」。”
“呵呵,牌桌上的事兒就不用管了。讓他們打吧。記得一會叫打輸了的,把打碎東西的錢賠了。”
“”
事實證明,千條這邊的人戰力確實要猛很多。
蘇倫也猜的沒錯,她那些船員,包括那三個巨人族,還真是之前一次打劫奴隸船解救的角鬥奴隸。
角鬥奴隸在魯英帝國是奴籍,哪怕逃脫了,沒有戶籍,在魯英任何領地都也無法立足。即便躲躲藏藏,以後也很難迴歸正常人的生活,還時刻有被抓回去的危險。
所以,他們大都跟着千條當海盜了。
戰鬥力自然不俗。
而更讓蘇倫意外的是那個小姑娘。
之前還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砍起人來簡直就是一個“小千條”。
十歲的小姑娘硬是在一羣大漢堆裡,殺了個幾進幾齣,衣服上噴的滿是鮮血。
結局也很理想。
千條本就隱藏實力控着場面,再加上有蘇倫在一旁放冷槍,那個“鐵鱷海賊團”被打得節節敗退。
最終那個獨眼龍差點被沒亂刀砍死,終於服軟,認命賠錢
不多時,千條一行人趾高氣昂地走出了已經被打爛的水手酒館。
在海盜圈子裡就是這樣,打贏了就有理。
千條看到了不遠處小巷外等着的蘇倫,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她朝着身後的船員們豪氣道:“洛洛塔,把剛纔賠的錢分給兄弟們。大家好好玩好,喝好。聽好通訊器,五日後出航!”
衆人歡呼雀躍:“好嘞!船長威武!”
那捧着刀幾把刀的馬尾辮的小姑娘又恢復了斯斯文文的樣子,像極了船長的貼身的小管家。她拿出了之前賠款得到的錢,分給了衆人。
船員們一鬨而散,興高采烈地的去喝酒消費去了。
千條就領着這個小跟班,走在了大雪覆蓋的馬路上。
一路走,馬尾辮小姑娘的還掰着手指頭算着還剩下多少錢,精打細算後,發現還是有很大缺口。她便用幽幽地目光看着自家船長,道:“老師,我們不留點備用金麼?我們的船也該保養了,帆也該換了,用錢的地方很多”
千條不以爲然道:“我們是海盜也~以後會有錢的!”
“可是”
馬尾辮還想說什麼,懷中捧着的劍滑落了,連忙又抱起,顯得有些狼狽。
這時候,正好路過了小巷口。
蘇倫依在牆邊,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千條姐,好久不見啊。”
熟人見面,兩人臉上都看到了重逢的喜悅。
千條大咧咧一勾手,熟絡地摟着了蘇倫的肩膀,“走,我們換個地方敘舊。”
蘇倫看着自己的胳膊陷入了一片柔軟之中,哭笑不得。
身後的馬尾辮姑娘看着兩人這勾肩搭背的親密舉動,神情一愣。
她這才發現,之前那個幫忙的槍手,居然是自己老師的熟人?
暴雪城現在還營業的適合聊天的地方不多,
不外乎旅館、酒館和風俗館。
喝酒沒什麼興致,賭錢又賭過了,千條便直接把蘇倫的領到了一個蒸汽煙囪轟鳴作響的建築前。
門口掛着“大日浴場”的招牌。
千條有三大愛好,練刀、泡湯和賭錢。
因爲之前在舊靈敦已經一起泡湯過很多次,彼此都再熟悉不過。蘇倫看着她選的這地方,也半點沒露出異色,很自然地就跟着千條並肩進了澡堂。
可他們身後的洛洛塔,臉色就顯得極其古怪了,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畫面一般。
她跨入了澡堂門檻時候,又退出了半步,再次看了看招牌,這才確認了什麼:自家船長,居然會和一個男人一起進澡堂?
暴雪城可沒舊靈敦那麼細膩的湯室,特別是海盜圈子裡更直接,浴場就是風俗場。
僅僅是這粉紅燈光的氣氛,一看就不怎麼正經。
洛洛塔可沒來過這種地方,滿心忐忑地跟了進去。
一進去,這裡的大廳裡,就有幾個花枝招展的女郎在迎客。
“貴賓三位!”
聲音幽遠傳入了走廊深處。
蒸汽鍋爐就在隔壁,屋子裡很暖和,女郎們也穿的很清涼,白花花的大腿漏到了腿根,胸前事業線也入目深邃,臉上還掛着曖昧勾人的媚笑。
洛洛塔看着,小臉上緊張極了。
千條熟門熟路地大手一揮,嚷嚷道:“開個最好的包房。最好的熱水,最好的藥湯,什麼都要最好的。”
“好的,老闆。”
看着這一男一女還帶個小姑娘的三人組合,那既是老鴇又是老闆胖夫人先是略微一愣。
但聽着千條這豪橫的語氣,立刻就眉開眼笑了。
一個女侍領着蘇倫三人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