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時辰的時間,秦風骨已經在那棵樹上上下下了十餘次,兩隻手上指甲裂開,滿是血痕,身上的衣物也已經被那堅硬無比的樹皮刮破了一道道的口子。
十二次,他已經嘗試了十二次,終於勉強爬到了一節的位置。
秦風骨從來沒有想過,這一節不過十丈的高度,竟然會爬得如此的艱難。每往上挪動一分,身上的重量就變得更加沉重了幾分,呼吸十分困難,體內的力氣根本就無法使出來。
從他在這個島上醒來的那一刻開始,秦風骨就已經隱隱感覺到,這裡的環境有些奇怪,不但有一股奇怪的能量抑制了他體內命泉的運轉,似乎就連自己的身體也變得異常沉重,讓人呼吸很不順暢。
命泉催動不了,無法使用真元,此時的秦風骨,其實也就跟一個普通人沒有兩樣。或者再確切點說,現在的他甚至還比不上島上的這些普通人。
至少,浮生、崇越還有其他那些村裡的年輕人,他們的身手看上去是那麼的靈巧,哪兒像自己,渾然一副病秧子的模樣。
即便自己真的是中毒初愈,也絕對不應該是這般孱弱的地步!
望着樹上,浮生和崇越早已不見了身影,不知爬到哪兒去了。就連這當中最差的一個,也已經爬到了三四節的地方,正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低頭望着他。
秦風骨不知道他眼神裡的是同情,是憐憫,還是嘲笑,可是被人這麼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這感覺讓秦風骨心裡非常的不舒服。
猛地擡手在地上打了一拳,傷口扯動後的疼痛,又瞬間刺激了秦風骨心中的不屈。
吐了口唾沫,秦風骨雙手搓了搓,又一次準備往樹上爬去。只有爬到那第三節的高度,那裡纔會有容他暫作歇腳的樹枝。不然的話,他就只能一次次地艱難爬上去,又一次次耗盡了體力無奈下來。
秦風骨深吸了一口氣,縱身一跳,熟練地用雙手抓牢了那些凹凸的樹皮,腳下再將身子穩住,又一步步往上爬去。
不過這次他還沒爬上去多高,忽然只聽上面傳來幾聲呼喊聲,擡眼一看,就見幾道身影從那樹梢的密葉之中跳了下來。
一個、兩個、三個……
總共就個人,就落在第三節和第四節的樹枝上面,正是浮生和崇越他們。
而且秦風骨還注意到,在浮生他們幾個人中間,還有一個明顯瘦小許多的身影,秦風骨定睛一瞧,原來竟是杜小月!
她怎麼也在這?秦風骨心中一陣疑惑。
樹上,崇越忽然笑道:“誒,秦風骨,看看你的右邊,那隻蝸牛都快趕過你了。”
秦風骨聽着頓時眉頭一皺,面露不悅。
其實崇越說的沒錯,在秦風骨的右手邊,確實有一隻蝸牛正在那樹皮上慢慢爬着。
秦風骨很早就已經發現了它的存在,只是此時聽崇越這麼說來,竟有些嘲諷他連那隻蝸牛都不如的意思,這讓秦風骨感覺有些惱羞成怒。
可是心中再怎麼不忿,秦風骨也明白一個道理,要想不讓人用這種俯視的眼神看着你,那你就只能比他爬的更高,走的更遠。
咬着牙,秦風骨終於還是將這股怒氣憋了下來。
而杜小月在上面看到秦風骨,似乎臉上閃過了一絲訝異,之前在上面的時候,她並沒有聽人談起秦風骨的到來。
頓了一下,杜小月往下一跳,從第四節落到了第三節的樹枝上。
“秦、秦風骨,你怎麼會來這兒?不是我阿爹帶你來的吧?”杜小月問道。
秦風骨只是奮力往上又爬了兩尺,終於再次到了第一節的位置。換了口氣,秦風骨看了杜小月一眼,道:“是杜大叔帶我來的。”
杜小月一聽,連忙看了一眼剛從上面跳落到她一旁的浮生,開口問道:“浮生哥,我阿爹真的來了?你剛纔怎麼沒告訴我呢?如果讓他知道我在這,那我回家可就死定了。”
浮生看着杜小月俏麗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緊張的樣子,笑了笑道:“你這丫頭現在知道怕了,早就跟你說過,女孩子是不能參加神樹節的,你又何必來跟我們遭這份罪呢。”
“我、我那還不是……”還不是什麼,杜小月忽然說不下去了,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一旁的浮生,俏臉上現出了一抹紅暈,看起來有些扭捏的樣子。
秦風骨懶得再去理會他們在樹上說些什麼,只是竭盡全力還在往上爬着。
剛纔崇越用蝸牛來比喻他的那句話,已經成功打擊到了他的自尊。秦風骨就不信了,自己好歹也是個八門境後期的武修,難道竟然會連一隻小小的蝸牛都不如?!
牙齒已經咬的生疼,抓着樹身的雙手也已經有些虛軟無力,微微顫抖着。
秦風骨的額頭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粒不斷冒出來,衣服已經完全浸溼了。這被打溼了的衣服貼在身上,就彷彿是背了一身的鐵皮,變得沉重無比。
一尺、兩尺……
秦風骨似乎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周圍其他的食物,在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個目標,就是杜小月他們所站着的地方,那根橫生出來的樹枝上。
要爬到那裡,一定要爬到那裡!秦風骨的心裡不斷地對自己說道。
他的身體裡面已經耗光了力氣,呼吸更是壓抑得難受,似乎空氣中有着某種無形的壓力,正從四面八方朝他壓迫過來。
好幾次,秦風骨都感覺自己已經不行了,再沒有力氣了。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每每心頭閃過一絲想要放棄的念頭的時候,忽地耳邊就又響起了剛纔崇越的那聲嘲笑:秦風骨,你難道連一隻蝸牛也不如嗎?
不是!絕對不是!
秦風骨的身體固定在第二節中間的位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到這裡來的,那種渾身虛軟和痛楚的感覺,已經讓他的神智開始變得有些不太清楚了。
快要虛脫了!
秦風骨心中頓時一凜,眼看就要到第三節了,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
隱約間,好像聽到杜小月在上面喊了一句:“秦風骨,不要心急,注意掌控好你的呼吸。”
秦風骨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只見不只是杜小月,其他的幾個人也是一臉關注地看着自己。
呼吸,掌控好呼吸!秦風骨心中默唸着杜小月剛纔說的這句話。
可是他的胸口好疼,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上面,只是輕輕地呼吸一口,都能隱隱感覺得到一陣疼痛。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掌控好自己呼吸的節奏,實在是太難了。
秦風骨喘了口氣,又試着往上爬了一下,但他只覺右手抓在那樹皮上面,頓時有些無力感,竟然沒能抓穩。接着身體猛地一晃,險些直接掉了下去。
忽然只見浮生一下子跳了下來,伸出一隻手像鐵爪般牢牢抓在樹身上,另一隻手則及時拖住了秦風骨正要下墜的身體。
“風骨,不要只是用你的口鼻去呼吸,你應該試着用自己的整個身心去感悟,去體會那種天地自然呼吸的感覺。”
浮生說的很簡單,可是聽在秦風骨耳中,卻不由讓他心中激起了一圈波瀾。
用身心去感受?秦風骨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了一道靈光,這句話,怎麼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呼吸,是生命動力的象徵。
不僅僅是人,還是別的生物,乃至那些花花草草之類的存在,只要是活着的生命,都會擁有自己特有的呼吸節奏。
而且在不同的環境和條件下,呼吸的節奏也是不同的。
秦風骨之所以一直感覺他到了離恨島上之後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那就是因爲他的身體還完全沒有能夠適應這個島上特別的壞境。
而要想打破這一點,他就只能將自己的身心敞開,儘快融入到這個陌生的環境裡面去。
這話說起來雖然簡單,可是真正實行起來,卻並非那麼容易的事情。
正如武道之修煉,淬鍊體質乃是根基,然而養氣、煉神纔是難中之難。饒是秦風骨此時已經有着八門境的修爲,可是準確來說,他也不過正是處於養氣的初級階段而已。
八門境,就是將武者自身八大關節打通的重要階段。而這每一條關節的打通,其目的無非就是讓武者的氣和形變得更爲融和順暢。待得周身關節打通,甚至可以做到身體每一個部位,都能夠與天地自然所相通的地步。
難道,浮生他們所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秦風骨想通了這一點,滿是倦意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他的臉色瞬間肅然下來。雙目微閉,然後輕輕吐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心靈放空。
凝神、聚氣,讓自身融入四周。
慢慢地,秦風骨有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
這個離恨島上果然跟他在外界的時候不一樣,如果不仔細觀察,幾乎很難發現,這個島上的天地靈氣十分的混亂,以至於各種五行元素雜亂無章,難以掌控到當中的規律。
也正是因爲這樣,秦風骨的命泉纔會受到了這個島上獨特環境的影響,纔會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這般虛弱。
秦風骨放鬆靈臺,讓自己的身體在這一片混沌之中緩慢捕捉着那一縷縷的天地元氣,漸漸地,他終於感覺到體內的命泉當中升起了一絲暖意,緊接着繃緊的身體也瞬間變得輕鬆了不少。
哈哈,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
秦風骨心中大是喜悅,他感覺自己終於摸到了一點兒門道。
這個離恨島上,非但不是因爲靈氣匱乏,所以他的身體纔會如此虛弱。而且正相反,就是因爲這個島上的天地靈氣實在太過濃郁,以至於到了有些膨脹混亂的地步。
在如此龐大而濃郁的靈氣之中,秦風骨自身的修爲不夠,根本就無法吸取這種混沌的靈氣,甚至命泉還受到了這種混沌靈氣的影響,不自覺地封閉了起來,運行得十分滯緩。
而秦風骨要想打破這種僵局,唯一的辦法就是隻能花費遠比在外界時更多的精力,將天地之中那股混沌的靈氣細緻分辨出來,從而汲取能夠爲自己所用的就可以了。
只不過,這事說起來好像很簡單,可實際上卻是一個極其複雜的工程。
秦風骨在那凝神聚氣了好久,一直沒見動彈。身旁的浮生和上面的杜小月等人看着都不由感覺奇怪,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開始有些着急了。
這小子是睡着了,還是昏迷過去了,怎麼眼睛一直閉着在那一動不動的?
浮生正猶豫着要不要拍拍秦風骨的肩膀問問,可沒等他的手伸出去,忽然只見秦風骨的眼睛猛地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