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一瞬間,秦風骨就已經知道,他被認出來了!在他看到秦巍然的同時,秦巍然也已經認出了他。
其實這也並不奇怪,雖然時隔數年,現在的秦風骨已經遠比離開秦家堡時候的他,變得成熟了許多。但畢竟長相會變,可是一個人的氣息卻很難改變得了。
秦風骨來到這裡之後,並未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而到了秦巍然這種層次的高手,又常常習慣性地先憑一個人的氣息來辨別對方的身份。所以當他感覺到秦風骨身上那股似曾相識的氣息的時候,短暫片刻的疑惑之後,很快就確定了秦風骨的身份。
祝鉞和柳宗一改剛纔與秦風骨他們喝酒談笑時那副豪邁的姿態,跟前來的周方明一干官員打起了官腔,秦風骨和西門慶二人在旁聽着直覺無趣。
不多會兒,周方明等人便想請求介紹一下秦風骨二人。
祝鉞朝着二人投來了徵詢的眼神,秦風骨是沒什麼所謂,而西門慶自打開始接收了西門家的一些生意之後,多多少少也需要接觸到一些官面上的人物,何況這些人還是在他西門家所盤踞在的南方一帶的父母官。
西門慶即便可以放高姿態,相信這些低階官員也不敢拿他怎樣,但是他們西門家畢竟是以生意爲主,講究的是一個和氣生財,這幾年來西門慶也算深諳此道,於是也並沒有駁了這些官員們的面子。
在介紹到了秦巍然的時候,祝鉞和西門慶的注意力都下意識地集中到了秦風骨的身上。倒是秦風骨一副淡定從容地樣子,只是朝着秦巍然點頭笑了笑,並不說話。
反觀秦巍然那邊神色卻有些僵硬,之後全程更是沒有說過一句話,以至於跟他同來的那幾個地方官員也已經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從秦風骨他們那裡出來之後,周方明特意將秦巍然拉到了一旁,周方明在連雲山一帶爲官已經有十數年了,平時跟秦巍然打過的交道也比較多,對於秦巍然的爲人,周方明的心中自然很清楚。
別看秦家堡在連雲山一帶還有着幾分名頭,可是放眼整個大明皇朝,卻不過是個區區三流家族,難登大雅之堂。而周方明也知道,其實秦家一直都很有野心,始終想着讓自己的家族更進一步。
只可惜,在最近幾年,也不知是秦家壞了風水還是什麼,相繼出了不少的事情,前幾年纔剛傳言在秦家有神龍獻寶,後來又傳出有秦家叛逆意欲偷寶,被發現後潛逃在外。再到不久前,秦家一直精心培養的一個年輕後輩,更是直接叛逃投到了帝國。
因爲這事,秦巍然幾乎散盡了整個家族當中大半的財物,這纔好不容易勉強將秦家保了下來。可經此一事之後,現在的秦家堡已經是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
原本今天聽說周方明要招待一位從京城而來的重要人物,秦巍然纔想着趁這個時候在這位重要人物的面前露個臉,如果能夠巴結討好的話無疑更妙,也好讓他們秦家能夠找到重新崛起的一線生機。
可是縱然秦巍然千算萬算,也是決然沒有想到,他今晚竟然能夠在這裡遇到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
秦風骨,他終於還是找回來了!
“秦家主,我看你今晚神色有異,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周方明在那似有深意地問道。
秦巍然剛纔還在想着今晚在這裡遇到了秦風骨的事情,此時聽到周方明的話,他才驀地回過神來,看着周方明,乾笑了一下道:“周大人哪裡的話,秦某並未有什麼事情啊。”
“是這樣嗎?”周方明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然後眼神看着秦巍然,緩緩說道:“今晚祝、柳二位相陪的那兩位公子,不知秦家主怎麼看?”
秦巍然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疑色,道:“周大人此言何意?”
“那位秦公子,難道秦家主您就沒感覺很熟悉?”周方明忽而笑了笑道。
聽到這話,秦巍然頓時臉色一變,眼神中閃過了一絲不悅,語氣也開始有些僵硬起來:“周大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周方明聞言笑了一聲,對於秦巍然的動怒也並不引以爲意,他們倆打交道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誰還不知道誰的一點兒底。
當下周方明便直言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幾年前你們秦家曾讓我幫忙發了一道通緝,說是你們秦家外逃的的一個逆子,那人應該就是叫秦風骨吧?”
要說這周方明倒也當真有着他的過人之處,當年這件事情雖然是由他交待下去的,但並未親自經手,只是大概瞭解了一些情況,然後便以官府的名義發了秦風骨的通緝。卻沒想時隔數年之後,再次聽說了秦風骨這個名字,他竟然還能清楚地記起來。
而秦巍然那裡的面色果然又是一變,表情僵硬地道:“是又怎麼樣,當年那通緝不是隻發了幾個月,然後周大人你很快就將它撤銷了嗎?”
有個事情秦巍然不知道,當年周方明之所以將那通緝給撤銷了下來,主要還是受到了上級的一些壓力,似乎當時就已經有人在暗中幫忙秦風骨處理這些事情。知道今天見到秦風骨和西門家大少爺那副交好的樣子,周方明這纔想明白了當中的一些玄機。
周方明忽然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秦家主啊秦家主,我該說你什麼好呢。你可知道,現在的秦風骨,可已經不再是當年在秦家堡,可以任由你們秦家所欺辱的秦風骨了……”
說着,周方明便將他所知道的,秦風骨近來在東川,已經在坤越帝國那邊的一些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尤其着重講述了秦風骨已經深得當今聖上所看重的事情,更是讓那邊的秦巍然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當年秦風骨從秦家堡逃出,然後進入了神谷學院,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甚至後來秦浩然設計將秦風骨打入洛江,從此了無音訊之後,他還曾爲此心感歡慶過。
但最近幾年他一直頭疼着秦家堡舉步維艱的窘境,實在沒有心情留意到遠在東川那邊的事情,所以當他得知就連東川的堂堂乙級家族黃家都已經因爲秦風骨而被連根拔除了之後,他也開始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當年在秦家堡的時候,他們是如何算計,如何欺辱秦風骨的,秦巍然當然不可能不記得。而且他還知道一點,秦風骨那小子從小就是個記仇的主,這件事情,他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善罷甘休的。
不知不覺間,一個當年自己可以任意踩在腳下的毛頭小子,現在竟然已經成長爲了一個自己只能仰望的人物。
這種巨大的落差感,即便人老事精的秦巍然,也一時之間難以反應得過來。
周方明說完這些之後,又在秦巍然的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地道:“秦家主,這些年老弟我也拿了你們秦家的不少好處,我周方明不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但是現在時勢比人強,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跟你說的這些了。接下來該怎麼做,還得靠秦家主你自己做主。”
說完,便告辭離開了。
秦巍然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周方明已經走遠,在他身旁幾名長老上來問話的時候,他竟然都沒有聽到。
……
送走了祝鉞和柳宗二人,秦風骨也西門慶也帶着小白,準備從酒樓出來,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再好好看一看秦風骨當年生活的這個地方。誰知道這一走,他由得多久以後才能夠再次回來了呢?
二人剛走出酒樓,便聽不遠處有人喊了一聲:“風骨……”
秦風骨的身體微微一滯,然後回身看去,原來卻是秦巍然正一臉皮笑肉不笑地朝着他這邊走了過來。秦風骨微眯着眼睛,淡笑着道:“秦家主,還沒走啊?”
看着秦風骨那一臉的笑容,秦巍然的心裡感覺一陣不舒服,可奈何現在他們秦家的情況確實不妙,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再招惹上秦風骨這麼一個傢伙。爲了秦家,秦巍然還是決定把自己的一張老臉給豁出去了。
訕笑了一下,秦巍然道:“我是刻意在此等風骨你的,當然,還有西門公子,我想邀請你們到秦家堡一敘。”
“哦?”秦風骨故意拉長尾音奇怪了一聲,看着秦巍然道:“憑我和秦家主的交情,好像我們之間並沒有好敘的吧?”
聞言,秦巍然老臉一紅,還是硬着頭皮道:“不管怎麼說,秦家堡畢竟是風骨你的家,是生你養你的地方。當年的事情,我們也是事後才知道,正是因爲秦浩然那孽障,才讓我等誤會了你。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作爲族中長輩,也希望能夠跟你坐下來好好解釋一下。”
誤會?還解釋?
秦風骨心中連連冷笑,如果說當年秦浩然和秦洛陷害自己誤入藏寶禁地的事情可以算是一個誤會,那麼秦巍然和那些長老們眼見神龍賜寶與自己,便不顧臉皮地想盡各種辦法來明搶暗奪,這也能算是誤會?
還有當時秦巍然在他背後的那一掌,那可是將當時秦風骨的命泉都給徹底震碎了。如果不是秦風骨自有機緣的話,恐怕早已經活不到現在,早在秦家堡的那個地牢當中化作了一堆白骨了。
現在秦巍然輕輕鬆鬆的一句誤會,竟然就像消除秦風骨這麼多年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怨恨,實在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些。
不過在經秦巍然這麼一提之後,原本還沒怎麼想重回秦家堡的秦風骨,此時心裡忽然生出了一股想要回去看看的衝動。秦巍然這老東西雖然向來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然後他剛纔有一句話說的倒是當真沒錯。
秦家堡,確確實實曾是秦風骨從小生活的地方,就算別的他可以不再理會,可是他的親生父母,卻還是葬在秦家的後山上面的。
既然這次都已經回來了,那麼多少也回去看看吧,就算他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已經沒有了多少記憶,但畢竟血濃於水,有些情感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泯滅的。
不多久,秦風骨和西門慶二人便跟着秦巍然,一同來到了秦家堡那高大的院門前。這座已經在風雨中屹立了好幾百年的大院子,曾是秦家多少代人苦心經營之後的成果,也曾有着無限風光的時候。
而現在,秦風骨卻分明感覺到秦家堡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異樣的氣息,壓抑而蕭瑟。尤其入院之後,幾乎都感覺不到多少人的聲息,顯得格外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