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二章

這次武林大會本來是找大家來商議對付魔教的事情,結果被魔教的人一鬧,大家迅速地做了決定,也就不需要再商議下去了。加上有些小幫派怕魔教會趁着幫主不在去偷襲,連夜便下山往回趕。

雖然花平和羅思存說花遲谷易守難攻,不用擔心,但我們還是第二天便收拾了東西,返回花遲谷。

我坐在車上,從車窗內看向山門處正義堂那高大的牌坊,不由得嘆了口氣。感覺上,這武林大會一開始聲勢浩大,最後卻草草收場,真是不知要如何評論。

嶽盟主親自送我們下山,此刻正不知和羅思存在說些什麼。

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加上他昨天又來說媒,我一時並不想多與他說話,便只借口不舒服先上了車。好在頂着又瘋又傻的名聲,他也不會和我計較這些。

楊三姐被安插在衆弟子中間,侍琴在旁邊照應着。伴書坐在前面車座上,車內只有我和小狗兩人。小狗在旁邊給我打扇,順着我的目光向外面看了一眼,突然輕輕笑了聲:“說起來,我還末恭喜谷主呢。”

“什麼?”我回過頭來看着他。

“恭喜谷主,要結一門好親事呀。”他最後一個音拉得很長,聲音裡帶着笑,輕柔綿軟,但是那雙琥珀一般的眸子,卻像是蒙上一層霧,看不真切。

我不由一怔。

小狗又笑了笑,“蕭公子武藝過人,相貌出衆,又有個好爹爹能請動武林盟主來說媒,不知谷主的好日子要定在幾時?”

我索性連身子也扭過來,也看着他笑了一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湊過來,呼吸拂上我的面頰,輕輕笑道:“我在吃醋,難道谷主聽不出來麼?”

我伸手將他推開,道:“你只是擔心我若成親,你的復仇大計,多年堅忍,就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吧?”

他抓住我的手,順勢按向自己的胸口,聲音婉轉低沉:“你要我不要對你說謊,但明明白白的大實話,你卻不信我。要不要把我的心掏出來看一看?”

他的心跳和體溫隔着薄薄的衣料,從我的手心裡傳上來,我在一瞬間紅了臉,連忙將手抽回來,扭過頭。

他倒也沒再有別的親暱動作,只是輕輕爲我打着扇,一面道:“谷主若是真的成親了,會不會趕我走?”

……看,說得好像真的一樣,其實還是在擔心會被從花遲谷趕出去吧。

我哼了一聲,斜過眼來看他,只見他半垂着眼,長長的睫毛遮去眼中神采,看來卻像是一臉落寞。

我一時又有些不忍,又哼了一聲,才道:“我纔不會嫁給蕭萍洶呢。”

小狗過了一會,問:“如果來提親的是溫浪漫呢?”

我不由怔住,半晌才悶悶道:“他纔不會呢。”

小狗倒是笑了聲,“你怎麼知道?”

被他這樣一問,心情驟然就煩燥起來,索性不再理他,挑起車窗的簾子向外面催促:“可以走了嗎?”

羅思存回頭來向我笑了笑,便向嶽盟主行了禮,吩咐車隊準備起程。

花平依然騎着馬走在車旁,在車窗前微微偏過頭,看了看我。

在他那樣平和沉靜的目光裡,我只覺得一陣陣心虛。自己到底怎麼回事?這麼沉不住氣。對這樣的自己有些懊惱,又怕花平會追問,我縮回車內,靠到舒適的車座裡裝睡。

小狗坐在旁邊,輕輕搖着扇子,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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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爲一開始心情就不怎麼樣的原因,回花遲谷這一路都很沉悶。

花平和小狗都沒說話,羅思存雖然偶爾會來跟我聊天說笑,但我卻實在提不起什麼興趣來。一則因爲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武林大會的事,魔教的事,楊三姐的事,蕭萍洶的事,溫浪漫的事……我一時還沒能消化理順。再者來說,這些天我對羅思存在谷內谷外的權勢又有了新的認識,不由得心存芥蒂,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對她全心信賴。我想,若不是花平手裡那個什麼秘笈,她可能早已經除掉我了。羅思存也不知有沒有發現我這些情緒,只是一如既往,溫柔體貼,笑語吟吟。我反而愈加不知要怎麼和她相處。

所以走到第三天的時候,羅思存再次上馬車來找我,我幾乎又想去裝睡,但她卻一反平日笑語嫣然的態度,神色一本正經。

我不由得皺起眉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羅思存道:“我們可能被人盯上了。”

我一驚,“什麼?”

羅思存這才笑了笑,安慰我道:“谷主不用擔心,只是有人跟了我們兩天而已。現在花總管已經去處理了。”

我連忙挑起窗簾來向外看了看,果然花平已經不在車隊裡了,取代他平常位置的是釣詩。他把釣詩掃愁都留了下來。

我皺起眉,問:“他一個人去的嗎?”

“帶了五六個人去。”羅思存道,“谷主還不放心花總管的本事麼?他叫我們繼續往前走,他稍後自然會趕上來。”

雖然羅思存這麼說了,但是我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雖然大家對花平的能力都很推崇,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他把自己的人全留下了,帶去的人也不知有沒有羅思存的心腹,會不會趁機做什麼。換個方向想的話,他把釣詩掃愁伴書侍琴全留下,就代表,其實他也在擔心我這邊會不會有另外的危險。

羅思存輕輕拍了拍我的手,又安慰了幾句,便下車去了。

我坐在那裡,咬了脣,絞緊了自己的手。

小狗斜過眼來看看我,然後伸手過來,握緊了我的手。

我第一次發現,他的手居然很大,手指修長,手掌溫熱,將我的手整個的包在裡面。

小狗輕輕道:“別怕。有我在。”

聽到他這句話,我不由得有些想笑。就算我把賣身契還給他,他也不過只是單身一人,無權無勢,自己的武功尚不及伴書,若真是有人盯上我,有他在又能怎樣?

但是擡起頭來,看着他的眼睛,這些話我卻說不出口。

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神真的就像狗,溫柔又堅定,就像真的可以擋在我身前,爲我去死。

心口突然又抽了一下,於是任他握住自己的手,輕輕點了一下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