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東方勝才心懷歹意,再說冰颻、月嬋。自冰颻來投,因初見時各自那般成見,二人其實頗爲隔閡。方纔那一番等待少年時無聊的鬥口,倒無形中讓她二人更加廝熟。不過因爭執年紀,女孩兒自然不太痛快;正氣鼓鼓時,東方勝才那隻“烈犬神獒”出現了。
其時,天色黃昏,晴日西墜,正燃起一天的火燒雲。無論彤紅的斜陽還是漫天的霞光,都將羅州城中的景物染上一層紅彤彤的光彩。集市街上的行人已然稀少,霞影搖紅,更增二女嬌豔;當東方勝才寄予厚望的只兇惡大犬張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撲過來時,出乎所有人意料,各自心氣未平的女孩兒竟猛然騰身站起,雙腳齊飛如電,耳輪中只聽得“砰”的一聲,其後跟着一長串淒厲哀鳴,當東方勝才能看清時,他那隻不知配合調戲過多少女子的“烈犬神獒”,已躺在十丈開外的石板地上,四肢一陣抽搐,頭一歪,眼見便是不活。
見此情景,東方勝才一時愣住;朝死狗臥處目瞪口呆了半晌,轉而揉了揉眼,再一回頭,卻見那倆妙齡少女正是俏身站立,修長玉足上的裙裾猶自在夕陽中翩然如蝶飛舞。
“殘陽勝血!”
暮光中,胸中有些墨水的東方勝才腦袋裡忽然冒出這詞,並始終揮之不去。
“這二女究竟是何人?身上竟有這般武藝!”
心中驚懼,沒提防他剛纔自己已經衝了出去,大話已經說出,這時已被月嬋冰颻二人看見。月嬋冰颻何等腳色,一見東方勝才這模樣口氣,便知剛纔那惡犬絕非來之無因。外敵當前,之前的芥蒂轉眼煙消雲散;月嬋、冰颻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計較。
見東方勝才衝到跟前,只見那神姿有如巫山雲、瀟湘雨的嬌豔女孩兒先行出面,微側了身形,嫋嫋下拜,道了萬福柔聲說道:
“這位公子,你大約看見,方纔惡犬突來,所幸被我姐妹二人合力打退。真是嚇死人也~”
“是啊,好嚇人……”
藏了滿肚子心思的花花太歲一面對這婉轉身段、柔聲細語,所有兇惡言語都說不出,只如咬了一口苦瓜尾巴般,苦着臉附和。這時一旁月嬋也開了口:
“不知爲何惡犬暴斃,也沒甚事了,公子請回吧。”
相比之前冰颻話語,月嬋的聲音如黃鶯出谷清啼,一樣好聽;只不過和冰颻軟款柔膩語氣不同,這句聽着好聽的話語中竟似含着無限威嚴,讓見多識廣的花太歲一聽就心氣兒轉低,也不顧躺在遠處的惡犬屍體,唯唯諾諾地道了句“這便告退”,就轉身去了。
東方勝纔去後,寥落的湖邊小街上又恢復了平靜。
“你說,牧雲大哥怎麼還不回來?”
對剛纔事情,月嬋絲毫不以爲意,卻擔心她牧雲大哥是否有事。
“沒事的。”
相對來說,冰颻不那麼擔心,畢竟她一直懷疑那天君山島忽然滅火的奇異天象應與月嬋這位“牧雲大哥”有關。
“我們還是看看去吧。”
沉默了片刻,月嬋又道:
“雖然牧雲大哥拳腳不錯,但總是有點擔心。刀槍無眼,萬一有個山高水低的……”
“萬一有個山高水低沒了這好哥哥你這輩子就無所依了麼?”
冰颻心裡嘀咕,卻不敢說出來;見月嬋擔心成這樣,便也道:
“好吧,那我們這就去看看。”
說着轉身便要走,卻又被月嬋攔住:
“等等,先把這攤子收拾了一起帶走;要是擱在這兒回來扁擔籃筐丟了,大哥一定心疼死。”
“好吧……”
忽然之間,冰颻對能否完成此行祖靈爺爺交代的使命有些擔心起來。
憂心忡忡地和月嬋一起收拾好攤子,把剩餘的瓜果略一歸整,收入竹筐,冰颻便和月嬋手提肩擔地直往東門而去。
正心急火燎地趕路,還沒等出城,暮色中卻只聽得“嘡啷啷”忽然一聲鑼響,前面驀地涌來一股兵丁,當時便攔住二人去路。
遇此變故,月嬋、冰颻吃了一驚,趕忙停住腳步一看,卻見對面正有一隊巡城兵丁攔住去路。在隊伍之前,有一位將尉模樣之人正全身甲冑地騎在高頭大馬上,神色威嚴地揚鞭示意她們停住。在他馬前,卻還有一人在那邊手舞足蹈地叫喚:
“周縣尉,就是她倆!”
“就是這倆惡婦打死小民的愛犬!我那苦命的能降妖捉怪的神犬啊!”
叫喚這人,張牙舞爪,着實顯眼;月嬋冰颻定睛一瞧,正是先前被言語支走的花花公子。
“哦……原來那惡狗是他的。”
聽清花太歲言語,月嬋冰颻互看一眼,頓時明白剛纔是怎麼回事。
而在東方勝才叫喚、月嬋冰颻氣惱之時,那騎在高頭大馬的巡城官周縣尉,看了看對面那兩位花太歲出首的小女子,心中卻犯了嘀咕:
“呀!瞧這倆小女子,風采不凡。”
周縣尉心中暗暗驚訝,想道:
“小小的羅州縣城中何時聽說出了這倆人物?再看她二人身段纖柔,態度柔弱,不被惡犬撕碎已是幸事,怎可能打死花太歲那樣兇猛惡狗?”
馬上的周縣尉對正在自己馬前跳腳叫罵的花太歲名聲早有耳聞,對他的話正是一萬個不信。他想道:
“說這倆‘惡婦’打死你那烈犬,我怎麼這麼不信呢?”
周縣尉開始以揣度東方勝才這小人之腹:
“呵,恐怕是花太歲見得二女實在誘人,這次下了血本,故意將那隻狗毒死再訛二女入府爲婢爲妾吧!”正是:
曲木爲直終必彎,養狼當犬看家難。
墨染鸕鶿黑不久,粉刷烏鴉白不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