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英豪、江浙父老,莫怪本侯多言。”
立於臺上,夏侯勇運足中氣,聲若洪鐘,無論遠近,盡皆聽聞。
“依我之見,這武林鴛侶大會頗名不副實!”
此言一出,臺上臺下一陣騷動。
“各位先聽我言:各位參賽的武林英傑、江湖兒女,既稱鴛侶,自然男兒豪勇,女子多情。這女子多情無從稽考,賽至此時,各位無非口裡言說,或演歌,或演舞,並無新意。本侯大膽直言,這武林鴛侶大會,要比出真正結果,不若由我等大好男兒互相比武即可。”
朗聲說話,滔滔不絕,此時慣指揮千軍萬馬的夏侯小侯爺睥睨羣儕,絲毫不顧及衆人反應。他一側身,手一指,道:
“大家且看我這心愛女子,千嬌百媚,貌比花嬌;性格柔媚,情意堅貞,如此多情之事,只需本侯交代即可,還需女孩兒家覥顏當衆言說麼?”
“對!對!”
這時那些看熱鬧之人終於反應過來。他們忽然發現,原以爲到了尾聲,就此和平散場,誰料平地風波,臨到了竟還有大熱鬧可看,頓時都一齊起鬨。
“衆位父老也贊同本侯麼,多謝。”
夏侯勇微微一笑,雙手作勢向下壓一壓,示意衆人安靜。等大夥兒都靜下來又等他說話,夏侯勇便道:
“莫怪本侯驕狂,吾以爲今晚冠軍之位非本侯莫屬。因此上,小侯不才,願以一己之力挑戰前面所有豪俠;若有一場落敗,便算本侯今次絲毫名次不得,只當來江南遊山玩水一番!”
“好!好!”
一聽關外侯竟要挑戰所有其他參賽者,頓時這浴鵠灣密密匝匝的人羣中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的喝彩聲!這時候許多人已十分明白,接下來已不是多看少看熱鬧的問題。以一己之力挑戰天下少年武人中的精英翹楚,無論結果如何,今晚之役必將天下聞名!
“諸位前輩,不知本侯此提議準否?”
“準!準!”
到這時,臺上諸人有誰會反對關外侯的提議呢?
於是,那些之前下臺、以爲今夜自己賽事已畢的少年英俠們,又只得一個個按出場先後順序,上臺來與夏侯勇較量。
第一個上臺來的,正是先前第一個出場的東海快船幫少幫主李沉舟。只不過,他還沒走過兩回合,便被夏侯勇一掌掃在背上,“啪”的一聲悶響,長大的身形“呼”的一聲打橫飛起,“砰”一聲重重摔在臺下草坪上,半天都沒爬起來!
“諸位!”
一掌打落李沉舟,夏侯勇面沉似水,沉聲喝道:
“還請諸位同儕全力比武。若存相讓之心,我只當看不起本侯,便似對這位李少俠,我便要下重手!”
說此話時,那李沉舟正在被人攙着,掙了半天都爬不起來,倒也無從知曉他剛纔是否真正存心相讓了。不過,經了這一出,之後上臺與夏侯勇過招之人,卻個個都出全力了!
本來,能到杭州來參加武林鴛侶大會的,盡皆是這一輩的傑出子弟。都在少年氣盛頭上,見夏侯勇如此託大,敬佩之餘,卻也個個熱血沸騰!本來,還猶豫要不要讓一讓這位位高權重的朝廷侯爺,卻見他自己說出這一番話來,真叫正中下懷!於是個個摩拳擦掌,人人只想打敗夏侯勇一舉天下揚名!
這些人個個信心十足,卻有一人心裡直犯嘀咕。
“哥哥,爲何緊皺雙眉?”
臺上打得熱鬧,月嬋卻見張牧雲緊鎖雙眉,便關切問他。
“唉,妹子啊,這還要問麼?這小侯爺我們又不是沒見過。那晚長街蕩賊,一會兒火烤、一會兒電灼的,若哥哥我待會兒上去,你還不知我會變成啥樣?我看吶,下次請神還願你也不用買燒豬了!”
“爲什麼呀?”
“一會兒哥哥便被烤成燒豬了唄!倒省錢呀。”
“啊?嘻嘻,不會的!”
“你倒知道!唉,我知道月嬋你最好,一直對我這麼有信心,不過——”
張牧雲一回頭,跟那兩個正聽他倆說話的洞庭門小丫鬟道:
“兩位小妹妹,能否打個商量?一會兒輪到我,我棄權行嗎?”
“這……”
侍劍、畫屏未曾想張牧雲有此一問,一時面面相覷。她們想起來掌門的千叮萬囑,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
二女猶豫之時,卻不料那邊臺上的關外侯腿掌勢大力沉;也不管和他對敵的是什麼門派的菁英,不一會兒又噼裡啪啦踢下兩人來!
見得如此,張牧雲更着了忙,急道:
“哎呀!你這倆小姑娘,看起來溫溫柔柔、斯斯文文,怎麼這麼沒同情心?你們忍心眼睜睜看着我這大好少年就此送死去麼?”
“……好吧,張公子一會兒不如就別去比武了吧。”
侍劍和畫屏畢竟年幼,也沒什麼太多主見;見張牧雲這一副可憐相,頓時心一軟,把掌門千叮嚀萬囑咐的事兒忘到腦後,竟此答應了他。
“謝謝謝謝!可算撿回一條小命!”
口裡慶幸,張牧雲心中卻在暗笑:
“哈哈,還是小姑娘好哄。若是掌門老爺子在此,還會容得我退縮麼。”
正自心中得意,卻忽聽身邊少女說了一句喪氣話:
“牧雲,我看你今晚卻是棄權不得。”
“啊?爲什麼呀!”
“牧雲,這夏侯勇也算是個大人物。這樣的人物我十分懂的,他們慣來只想行非常之事的。今晚他既放出這話來,定要贏個圓滿。如何會容得有人棄權?”
“呃……不會吧?!”
彷彿爲了印證月嬋的話似地,話音未落,那邊便有人說要棄權。誰知道,那夏侯勇一聽頓時拔身而起,如大鵬展翅般跳到臺下來,將棄權之人揪上臺去,硬逼着過招。不出三個回合,一腳便將這位心神俱喪的少俠踢下臺來!
“……”
張牧雲目瞪口呆,怔了片刻,才嘆了口氣,喃喃道:
“我看吶,只能指望那位白鶴觀的東方老鄉舍把子力,把這關外的鬥戰勝神給打敗吧!”
“哎呀,牧雲你真的這般沒信心麼?”
見張牧雲如此沮喪,月嬋倒覺得好笑,有些笑話他。
“信心?”
少年垂頭喪氣:
“我倒是有信心,可就怕今晚買不起跌打損傷藥治病!”
“哎,牧雲——”
月光下,月嬋一雙秋水明眸盈盈閃動,望着沮喪的少年嫣然一笑,正了神色,幫少年細細剖解道:
“牧雲,不怕的。自長江泛舟而下以來,我與你研習法術多日,你這進展實在神速,勝過我當年十倍——其實十分有實力、潛力的。”
公主臉上絲毫沒有謔笑之意,輕聲肅然說道:
“你看,那夏侯勇,似乎舉手擡足就打敗別人,其實暗中也是用了法術的。我若沒料錯,稍後他與那個東方振白對敵,必然無法再像這樣故意掩飾裝輕閒。”
少女眸子中熠熠閃動:
“只要他們放開了施展法技,示與衆人之前,則縱然東方振白不敵,等你上場時也能放開手腳施展法技了。到那時,只要以法術相攻,我看鹿死誰手也未可知哩。”
“你說真的?”
“真的。不騙人!”
“好吧。”
張牧雲臉色好了些,道:
“我謝你吉言吧。”
“嗯!”
月嬋認真道:
“莫想其他,專心對敵,只要把你以前的歪招都使出來,能全身而退的!”
“……”
見月嬋妹子一臉正色地說出這話,張牧雲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正在彷徨之時,身旁那洞庭門的侍女畫屏忽然開口,篤定地說道:
“我也覺得張公子不必擔心的。”
“哦???你也有什麼吉言?”
信心不足的少年急忙望向她,語氣熱切地相詢,只希望從她嘴裡能說出什麼真正的寬慰話兒來。
“嗯!張公子方纔不是說怕買不起跌打損傷藥麼?沒關係的!我那兒還有很多銀子,買藥我們全包。只是跌打藥的話,夠你用半年呢!”
“侍劍!”
張牧雲氣急敗壞地嚷道:
“好好管管你師妹,別這麼瞎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