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窗戶,日頭已經漸漸西斜,一天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人也變得如此令人不易察覺。過的久了,每個人都會有好幾張不同的臉,像個戲子一般。低眉順目是一張臉;擡頭望天又是一張臉;逶迤拖行驀然回首又是一張臉。與其說是臉,不如說是面具,面具換得多了,就會漸漸忘記自己本來是一張什麼樣的臉。而這些面具戴得越久,在臉上就陷的越深,到最後面具在也拿不下來,也就變成自己的臉了。無七是這樣,楚文生正在嘗試變這樣,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或許也只有像錦鯉那般心思純淨,向武啓那般充滿熱忱,才能夠輕鬆簡單的活下去吧。
“咚”的一聲,驚醒陷入深思中的葉文,擡眼看去一枚細針釘在窗沿上,葉文拿下來用手細細捻動,細針變成一張小小的紙,紙上密密麻麻的佈滿旁人看不懂的鬼畫符。葉文看着這些鬼畫符對照着腦海裡的記憶,一對一的翻譯出來。
“葉衝動作挺快啊,已經開始動手了麼,還是說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讓血色兄弟會洗牌的計劃。倒是這個,長青子死後的墳墓被人刨了,難道是這個世界真的有天譴這麼種說法不成?長青子壞事做絕死後都遭到天譴。有意思,什麼都沒少,就至少了一枚銅錢嗎?”葉文看着最後一段暗號翻譯出來的信息,掘人墳墓就只爲了一枚銅錢?也虧得是葉衝了,能發現少了一枚銅錢。不過,一枚銅錢?葉文腦海裡閃過那個一支筆一本書的算命先生。真是讓人生不起一絲好感的人啊。那個出口就斷人生死的算命書生。
龍都紫金城,作爲武朝獨一無二的小皇帝,暗衣衛現任大統領,紫金城府邸的主人。武素問絲毫沒有因爲前幾日在自己府邸牌匾上懸掛的那塊武穆青龍令而引起的江湖紛爭打擾他一貫的優雅閒適,不愧作爲武朝龍都城內衆多婦女眼中風度翩翩的如玉公子。
此刻武素問依舊坐在湖邊,一身比雪還要白的開襟白衫,腰間懸掛的佩刀隨意的放在一邊,手上抓着一把魚餌,嘴角依舊微微翹起笑意炫然,齊耳短髮隨湖風飛揚遮住一雙眯起來的眼睛。湖中萬條龍鯉來回躍動,生機盎然的景象與整個紫金城內的肅殺格格不入。是的,肅殺。武素問的周圍站着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刀槍劍戟,無一不有,大多都蒙着面,卻又不掩蓋自己的獨特武器,大概是想要憑藉着這一戰讓自己名聲斐然,讓江湖道上的自己能夠憑藉着這一雙翅膀躍上枝頭變龍鳳。江湖和廟堂,從來都是這麼格格不入,卻又息息相關。不過看在武素問的眼中,卻充斥着當**卻又立牌坊的味道,索性連看都不看,專心致志的喂着自己湖中的萬條龍鯉。
“武大統領,斷人財路同於殺人父母,交出武穆青龍令,我們大家夥兒就給你配個不是,利利落落的拍屁股走人。你繼續當你的京城如玉公子,給你那位在龍椅上的老相好弄玉吹簫,我們則走自己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想必你的那位相好的也不願意看見我們這些粗人劃破了你的臉吧。”一個身穿黑衣,手拿九環大刀的蒙面大漢說道,他們在這繁華之地呆了好幾天可是聽說了,這紫金城的主人如玉公子武素問可是老皇帝的心頭肉,再加上這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不就是那回事嘛,那些肥頭大耳的有錢人就喜歡這些調調。
“西門大哥說的對啊,只要你交出青龍令,我們不但毫髮無傷的讓你走,指不定西門大哥一高興,再叫你兩手,讓你軟進老皇帝的心窩子裡面去。啊,對不對啊。”原來這開口說話的拿刀大漢在江湖道上也算有名,不過不是什麼好名頭,號稱專喜歡玩小相公的西門大官人。他那話剛一說完,樹叢裡,假山裡,房樑上那些影影綽綽的人就起鬨了。那個拿刀的西門大官人一聽,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在江湖道上聲名鵲起的那天,不由得興奮的臉色赤紅。卻見那個讓他心癢的不行的俊哥里都沒有理會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拎起手上的九環大刀就向武素問砍過去。
“他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記得給閻王爺說殺你的是無敵霸刀西門霸!”這號稱西門大官人的西門霸出刀的時候都已經想好了自己走上人生巔峰的名頭了。可惜,閻王殿上判官筆這一筆劃掉的卻是西門霸這個名字。只看見灰色身影一閃,西門霸的身體就像一灘爛肉一般碎裂掉了,帶着他的夢想一同破碎。
“七常侍,灰衣叟?”人羣中隱藏着些有見識的人,見到灰色身影一閃而過就知道是七常侍裡的第四常侍灰衣叟,見到這一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灰衣叟擅長的是一雙肉掌,但此刻卻是用的一把刀,一把九環大刀,一把原本屬於西門霸的九環大刀。奪刀,殺人,一氣呵成。知道紫金城內武素問手下好手衆多,所以鼓動一衆下三濫的江湖莽夫來人海戰術,沒想到,原本在自己等人眼中有兩把刷子的西門霸直接被秒殺,一些人不由得想要打退堂鼓。
“還好沒有深入這紫金城內,翻過這牆換套衣服就是一個平民百姓了。”一個蒙面人想到,剛剛飛過牆頭,就看見一張笑臉。
“出了牆,就是我的地盤了哦。”一張笑臉,嘴角幾乎快要到達耳垂。
“七常侍,小丑!”蒙面人喃喃道,跌落下牆頭。
紫金城內灰衣叟一人,腥風陣陣,所向披靡。一刀一刀砍過去,把那把九環大刀給砍缺了。灰衣叟一張乾枯僵硬的臉閃過一陣血光,丟棄那把九環大刀,一雙肉掌揮舞起來。殺人屠戮起來比那把刀更快更狠,肉掌碰到就會爆炸碎裂成一朵血花,一身灰衣漸漸變成一件血衣。不過灰衣叟殺得快,人來的更快。看來小丑那個傢伙是真的只讓進不讓出。灰衣叟皺眉,手上卻沒有任何放鬆。
勁風撲面,灰衣叟一閃,一把杖六長戟從身前穿過插在地上,灰衣叟屠戮的身形一停。
“好了,我江湖道上這麼多條人命足以換得你手上的那塊青龍令了。武大統領。”一個青衣男子站在牆頭,“再者說,你手下皇帝給你的七常侍四個不見蹤影,錦鯉如今在徐州一帶,小丑在外圍被江湖前輩纏住,一個灰衣叟擋不住我的戟的。何不交出青龍令,讓我們江湖事江湖了,不老武大統領您這儒門學子大駕如何?”
武素問依舊沒有開口,灰衣叟卻怪笑一聲,“嘿,擋不住你的戟?”聲音如同鐵器刮在砂紙上一般刺耳。灰衣叟一腳揣在杖六長戟上,提給青衣男子,血衣鼓動直撲而去,兩人猝一相交就爆然分開,灰衣叟乾枯的臉上滿是不屑;青衣男子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向湖中墜落而去。湖中?湖中!灰衣叟一看青衣男子墜向那個養着萬條龍鯉的湖時,那張乾枯的臉一瞬間,驚慌、恐怖、絕望交替閃爍,很難想象那樣一張如同殭屍的臉會有這麼多表情。
就在青衣男子將要掉落在湖中之時,武素問擡眼看了一眼灰衣叟,伸出食指在自己身邊的湖面輕輕一點,湖面上憑空生出一縷清風,把青衣男子吹到湖畔。
“啊累累,你完了呦,老殭屍!”不知何時守着紫金城牆外的七常侍小丑坐在牆頭。這才讓人發現這是一個五短身材的侏儒,一雙嘴巴異常的大,咧嘴一笑,嘴角能到耳垂。
武素問卻是沒有理會自己這兩個內訌的下屬,彷彿他聽到了什麼,眼睛一亮,溫暖而寵溺。
“回來啦,小丫頭!”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