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高門大院,庭院深深,人氣寒冷,着眼出盡是紅磚青瓦,綠石臺階,卻到處是人煙罕至,清冷的讓人想哭。雖然這座新近改名徐王府的府邸在旁人眼底是那般灼熱,徐文富的門口也門庭若市,但是還是人好少,至少在他這個穿金帶魚的小孩子看來是這樣的,人少到只有他和她母親,還有那個時長拄着一把劍的父親於其他傭人婢女來去匆匆,雖然看上去淺笑甜甜的,但是總感覺她們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彷彿都在看自己身上這件繡了三條大蟲子的衣服,好像看的不是自己這個人,看的是一塊閃閃發光的金子。
父親總是不苟言笑的,就像他手中那把劍一樣,自己悄悄的摸了一次,冰冷刺骨。父親大抵是不喜歡寫文做文以及讀書人的,母親拿着自己花了好幾天時間的字帖,欣喜的拿去給父親看的時候,父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邊了,然後就繼續和幾個看起來就很嚇人的叔叔談話。對了那幾個叔叔自己很不喜歡,他們總是佔用父親的時間,以前成都能看見父親的,現在連母親一天都不一定能見着他拄劍的身影。母親一直都是似水的性子,不去爭。
父親不喜歡讀文,應該喜歡習武吧,要不然怎麼會成天拿着一把冰冷的長劍呢。小孩子心底私自的想着。自此以後,小男孩着了魔似的纏着那些腰間佩刀的侍衛,要學刀法。侍衛也迫於無奈隨便揮舞了幾刀敷衍了事,不過也足夠小男孩開心的了。只是回去後看着母親心疼的雙眼,感受着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痠疼,到底要不要繼續呢?小男孩猶豫了。不過第二天小男孩堅定了這份決心,因爲總是板着張臉的父親破天荒的沒在書房見那些討厭的叔叔,反而在母親的小院子裡和一個帥氣的大哥哥等自己。
“小文豹,還不快見過你師父?母親催促着小男孩見過這位年輕的大哥哥,大哥哥,不對,是師傅問小男孩學刀還是劍,小男孩看了一眼父親拄着的長劍,雖然還是喜歡有弧度的刀,但還是稚嫩的回答打,“爹爹手中的那個。”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竟然在從來沒有笑過得父親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
後來的日子裡,母親總說自己是中了邪,練起武來連最喜歡吃的枇杷膏都看也不看,日復一日的練武,唯一改變的就是不斷變換的師父。不過讓小文豹失望的是還是很少看見不苟言笑的父親。練武的第二年小文豹出生的這天,父親送了小文豹一把長劍,是真正的鐵質長劍,從新建起來的那座萬象閣中取出來的,小文豹開心極了,雖然父親還是沒有露出笑容。大約是父親不會笑吧,不然自己這麼努力的練武父親早就應該笑了啊。小文豹心裡默默地欣喜着。
如果事情就這麼一直下去該有多好。那年那天風很大,滿院子的落葉,真是的,那些丫鬟也不知道清掃一下。已經九歲的小文豹嘴裡埋怨着,但卻依舊如一個小大人一般擺着架子,手上的木劍一次次的刺出去,串上一片片枯黃的落葉。練了許久,小文豹甩了甩痠麻的手腕,練了好些年,但他還是不喜歡刺,心中只喜歡劈砍的爽快,不過父親喜歡就好。
“文豹,過來。”父親的聲音!小文豹眼中一亮,忍着心中的悸動放好木劍這才轉過頭去,哪知轉過頭去,小文豹呆住了,平時不苟言笑的父親正一臉慈祥得笑着,但是,但是,卻是對着那個渾身破破爛爛髒兮兮的小乞丐,父親的手好幾次想搭在小乞丐的腦袋上,不顧小乞丐的髒雜,小乞丐卻一次又一次的拍打掉他的手。小文豹強忍着心中的不開心和傷心跑到父親面前。
“這是你弟弟,楚文豹,小文。”父親這樣給這個髒兮兮的小乞丐介紹自己,趕過來的母親拉着自己的手催促着自己,“快叫哥哥。”
“哥哥!”這個小乞丐沒有回答,真沒禮貌沒教養。
第二天父親把那個叫楚文生的哥哥介紹給大家,霎時間,大家都聚攏到了那個穿着美麗衣服渾身不適的小乞丐身邊說着以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真無趣,剛好自己好清靜的練武。對了,忘了說,那個楚文生身上的衣服上有四條母親說是蛟龍的大蟲子。不過又能怎麼樣呢?你又不會練武。
這個冬天還是依舊,不過小文豹練武的旁邊多了一個小小的觀衆,楚文生。
最近舅舅總是往母親的院子裡跑,每次都引起母親的不高興,煩死了。好幾次還和母親吵起來,很難想象母親那樣的性子居然不顧儀態大聲說什麼,“你讓我怎麼和一個死人去爭!”再後來舅舅就沒再來了,聽說是去了一個偏遠的地方當校尉。整個徐王府氣氛也怪怪的,婢女侍衛總是多在一起竊竊私語,母親性子軟不管這些,父親就不一樣了,當天就換了一大批,雖然還是制止不了,但關自己什麼事情呢?自己要好好準備父親生辰的劍舞呢!
楚文生到徐王府的第一個楚梟生辰終於到了。
徐王府內燈籠高高掛起,紅貼貼滿窗帷,來來往往的僕人臉上掛滿了笑容。在徐王楚梟接完大家的敬酒之後,子女獻禮。依舊不喜歡穿着華麗的楚文生首先捧着一個用紅布裹着的長條物品來到楚梟面前,把手上的東西往楚梟面前一放,說道,“你愛用不用!”楚梟臉上掛着罕見的笑容,想要摸楚文生的頭,卻被楚文生躲開。打開紅布條,是一根粗製濫造的柳木柺杖,卻讓楚梟笑開了懷,連連說着喜歡,摸遍了全身卻在腰間取下一方小印掛在楚文生的脖子上,然後把自己平時用來拄着的長劍放在了一邊,美滋滋的用上了那根柳木柺杖。後來楚文豹上來的劍舞,雖然引起了一片讚美,楚梟也把那把長劍給了楚文豹,但是楚文豹心中卻沒有那麼高興,平時眼紅無比的清風長劍在此刻也好似不過如此,楚梟臉上的笑容就好像多餘出來的,賞賜給了自己,這種感覺,楚文豹很不喜歡。
這年楚梟的壽辰之後,楚文豹再也不讓楚文生看自己練劍。
再到後來,徐王王妃積鬱而死,徐王府兩兄弟更不想來往。直到五年前楚梟得到西涼武穆葉家慘案,不知爲何將一貫醉生夢死的世子楚文生趕出徐王府。楚文豹遇到了那個臉帶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達成了一筆交易,不料失敗了不說,更不知爲何被楚梟查到,親手用柳木柺杖打斷幾名受牽連義子的腿之後,更一柺棍搗碎了楚文豹的舌頭,而後更是一系列運作,將楚家軍中楚文豹母族的勢力連根拔起,再後來,徐王世子帶着他的指定世子妃回來。
五年後,校場比武。
楚文豹右手重劍機關啓動碾碎楚文生文劍,左手短劍帶着森森寒光刺向楚文生的心口,就像這些年木劍串起落葉一般熟練。關鍵時刻,楚文生看見楚文豹眼中的凜冽殺氣,一聲清越的劍吟,楚文生手中泛出瑩瑩青光,劍氣成形,而後千道劍氣縱橫,一往無前的擊碎短劍,進而是重劍,然後青瑩劍氣穿身而過。
母親,要見到你了麼?楚文豹最後一個念頭。
“劍骨?”馬如龍驚異的說道。
“骨劍!”葉文吐出一口濁氣,眼中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