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九州,剩下海外懸掛着星星點點的島嶼,還有西邊梁州外的號稱萬座丘陵的十萬大山,北邊廣袤草原和南邊的幽幽深林,九州全部歸於當今武朝,大陸中心自然是冀州,龍都高懸於世,皇權加身,地位崇高自不可說,此外其餘各州各有其不同,我們暫且不說,將目光聚焦在徐州邊陲位置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名字很普通,烏亭鎮。起名於早些年間的一位烏亭侯,烏亭侯的名字大家都記不得了,事蹟也少有人知,連鎮子裡的老人也不知道分毫,唯有其中一座香火不是很鼎盛的一座叫紅葉庵的尼姑庵有一些記載,傳記烏亭侯身長八尺,身材魁梧有力,揹負寇馬大刀,世間稱其千人不可敵,東晉時候的侯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知道,這座叫紅葉庵的尼姑庵是烏亭侯的女兒所建立,往事大家不可知,也不再提。
自後,再也沒有任何記載,烏亭鎮靠山近水,商業不是很發達,不過鎮子上的鎮民們靠着山上一口泉眼流出的清冽的泉水倒也在周圍各地聞名。據說這個不老泉眼在日月相逢之日會有鳳凰巡山三萬裡。
這座山呢,叫烏山,可不是藏了了一個女神的巫山,那個巫山靠近荊州,相隔這裡十萬八千里呢。話說到鎮民們靠着泉水獲得也算滋潤。自古以來,烏亭鎮的孩童門從出生就要用那口不老泉洗澡,及冠也用柳枝揮灑一二點綴朝氣,老了大家都喜歡用那不老泉泡兩壺茶,拿着紫砂壺上街,嘮着嗑,說得嘴幹了,對着茶壺嘴老一口,分外滋潤解渴,一年一年下來,也沒見泉水乾涸,一年一年總是那麼洵洵的留着,大家以此爲驕傲,但也都在心底裡笑話周圍鎮子的商人沒見過好東西,就那麼些泉水,用着豬肉的價格買,還是那種倍好的五花肉,見着了,做出一副很是高冷的樣子“唉,錢掌櫃又來買水啊”,心裡面卻免不了啐幾句傻子。一年年的也就下來了,大家也沒有多稀罕這東西。
不過自從五年前的一天,上去打水的人就再也沒見下來過,鎮上長老們請來的第二位大法師說是,泉眼修成靈智,就再也不願意無償共給大家泉水了。爲什麼是第二位呢,因爲啊,第一位上去也就沒下來了。好好地一座靈山福地,出了這麼一件靈異事故,鎮民們嘴裡心裡叫着晦氣,但也就忍了下來,沒辦法,誰忍不了,拿着命自己去打去。
可就當大家把花着大把銀子請來的大法師請走後的第二天,就看見一個半大的小子從山上面走了下來,約莫十來歲,光着一個鋥亮的腦袋,彷彿那陽光下的不老泉閃着大家眼睛,後面的事情大家都不記得多少了,就只知道那個叫葉文的小和尚說山中有靈,故生山鬼,自己師父和自己偶然途經此地見着,不願其傷人性命,但作爲出家人,也不願意傷害他的性命,只能住在山上鎮壓山鬼講些佛門經傳,好叫其放下屠刀,自己呢,以後也準備用泉水和大家每日換一點吃食,畢竟師傅辟穀了,自己還沒有。至於大家自己上去打泉水,反正師傅道行不夠,就只能護住小和尚自己一個人,說完就回到山上。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但是隔天天還沒亮上去的幾個人再也沒見下來的時候,大家也都相信了,後面就年年這樣,大家也都習慣了。每天最多兩桶水,一桶鎮長拿走,一桶拿到鎮裡最大的客棧換一些吃食。
小和尚自然就是上文中的葉文,而真正不能在上山的原因也不是山鬼,而是葉文嘴裡的老不死每到正午時間一犯病,整座烏山無差別攻擊,死在鎮里人心中的高僧手上而已。 這樣就造就了每日正午前葉文拿着扁擔和水桶打兩桶水去烏亭鎮。
“蚊子,來了啊”這是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人對葉文的稱呼。
“哎呦,這個小相公長得真俊啊,大嬸給你介紹個姑娘?”這是一些已婚大媽的調戲。
“小文啊,送完了水,來下兩盤棋啊,我最近新得到一本棋譜孤本,肯定可以贏你,哈哈哈哈”這是鎮子上一個象棋癡迷的大爺。
“嗯,好的。”葉文羞澀的回答道,帶着些許不好意思,不是臉嫩皮薄不好意思,而是老是贏,老是贏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但是總是三個車四匹馬的贏,就會不好意思了,更何況每次下完,還有不少甜點可以吃。
一路打着招呼,扛着水桶的葉文舔着有點乾的嘴脣到了鎮上最大的客棧,“情商太高,人緣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帶着幾分自戀走進了這家“有間客棧”。
有間客棧,頗爲奇怪的名字,說是鎮上最大的客棧,也不盡然,單單鎮上那個腦滿肥腸的縣官的小舅子開的那家春滿閣就比有間客棧大了不少,閣內鶯鶯燕燕,春色滿園。可惜大並不代表好。憑藉着色香味俱全的菜,以及全鎮除了縣老爺纔有的不老泉水,有間客棧才踩着春滿閣的名頭登上了第一,當然也少不了有間客棧這是一所全國連鎖,嗯,全國連鎖,外來人好像就是說這個生僻詞的,反正由於種種原因,有間客棧就是大部分人心中咱烏山最大的客棧,當然縣老爺的小舅子不這樣認爲。
“給給給,小乞丐,快給我一碗水,渴死我了!”葉文迫不及待的將手中已經不滿一桶的不老泉水遞給店小二手中,結果小二手中的茶碗,也不管好劣,先灌了一肚子。“呼,爽!”
“蚊子,咋一桶都不滿啊,你給那個肥豬送那麼多幹啥啊。”俗稱小乞丐的店小二看着手中不滿的水桶,皺了皺眉頭,少了這麼多水,又少不了掌櫃的嘮叨。
“你滿足吧,你嘴裡的肥豬今天就壓根連水都沒有,你就這麼和那個鐵公雞說。”葉文擠眉弄眼的對店小二說。
“好咧!”店小二一溜煙拿着水桶跑向廚房。
“嘖嘖,跑這麼快,誰都沒見漏出來,技術不錯啊。”葉文手指指肚緩緩的摩擦着碗底,眼神意味聲長。這個店小二比自己大兩歲,算是自己的半個發小,五年前來烏亭鎮認識的,說是一個被鐵公雞撿的小乞丐,可是根據自己套話,就比自己早來一個月,還能讓鐵公雞收留一個半大正在長身體的臭小子,沒有點技術是不行的。
“啪!”的一聲把靠在門柱上思緒飄飛的葉文嚇了一跳,看看大廳正中的戲臺上一人身穿一條樸素到不能再樸素的黑色長袍,一根木髮髻把有些花白的頭髮盤起,樣子有些莊重,身杆子挺的筆直,臉色認真,被喧鬧的食客打擾到自己說書充斥着不滿意,看着像是一個屢試不第的窮老書生,反正就不像那些個尖着嗓子,鼓着腮幫子,唾沫橫飛的說書人,不過這一聲醒木和桌子的聲音倒是拉了不少注意力,可惜過了些許時間,大家都沒了興趣,講的也忒無聊了,無非是什麼神神鬼鬼的,耳朵都起了繭子。。
“小乞丐,咋換人了,老張頭呢?”葉文找了位置聽了一會,也覺得無聊,就問不知道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店小二,店小二也不介意葉文叫自己小乞丐,給葉文遞了一把瓜子,自己再從袖口拿出一把“還能去哪,昨個剛剛從鐵公雞那拔了點毛,去春暖閣找老相好去了,那副身子骨,估計今天起不來了,噗!”瓜子殼和口水在面前飛舞。
“切,他那副身子骨起不來?弄得你好像很懂一樣!”葉文純粹看不慣小乞丐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啐道,順手把小乞丐的臉搬到另一邊,“吐那邊”!
“嘿嘿,你是和尚你不懂,你知道那天我看見啥了?”小乞丐突然眼神發光,很是私密的降低了聲音,嘴角掛着壞壞的賤笑,一副我就是很懂的樣子,很猥瑣,很欠扁。
“還能看見啥,不就是又在街上流着哈喇子看着那些大媳婦,瞧你那德行。”葉文很是不屑。
小乞丐很是小心的四周看了看,在葉文耳邊悄悄說道“那天,鐵公雞叫我提一桶熱水給他”話沒說完,嚥了一口口水,好像後面得話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卻看見葉文“唰”的一下,蹭出去老遠,嘴角顫抖着“你不會是有那龍陽之好吧”說完很是惡寒的打了一個寒戰,大熱天莫名的陰冷。
“呸”,小乞丐很是噁心的啐了一口,“|你想到那裡去了,聽我說完!”然後湊近葉文。
“停停停,你就在那說。”葉文趕緊阻止其想自己靠近。
小乞丐白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去房裡送水,結果,你猜我看見啥了?”卻發現葉文貌似很冷的緊了緊衣服,“那個,那啥,佛說衆生平等,我是能夠理解你們的,不會歧視的,但是我是準備一輩子侍奉佛祖的,你懂得吧。”
“靠!”小乞丐氣急敗壞的想要踹葉文一腳,想了想,低聲說出了答案“我看見母夜叉在洗澡,那身段,平時包裹的那麼嚴實,真是沒發現啊!”說完彷彿特務般的看看周圍有沒有人偷聽。
“原來這樣啊,你直接說啊,搞得我還以爲你…”葉文鬆了一口氣,“這點事兒,把你小心的”。
小乞丐剛剛要辯解,就被戲臺上的老書生吸引。
卻見老書生彷彿看出客棧內衆人的無聊,都快把自己趕下臺了,拿起臺子上的摺扇,朗聲說道“那今日我就給大家說說武穆大人的事情!”這句話剛剛落下,就引起了一片譁然。要知道當今武朝朝廷如日中天,雄霸大陸,朝內有暗衣衛徹查各個官員,在外官員則守着巡弋位監視着,對於言論控制的非常嚴格,而老書生口中這個武穆大人不可能是別人,只能是在五年前叛亂的上代武穆葉斌,葉斌死後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可以得到百萬士兵認可的人,武穆位置也一直空下來。葉斌叛亂,武穆兩個字在武朝內就是禁詞,敢公然說武穆的事情,看來這個老書生是梁州復興社的人。客棧頓時寂靜下來,一個個剛纔還胡吃海喝加吹牛的漢子慢慢的向門口挪動着,準備跑路,有些事情不能參與,哪知道老書生縱身一跳,站在了門口,不偏不倚擋住大家的退路。
“怎麼,大家對老朽的故事不感興趣,老朽換一個,大家怎麼聽都不聽就跑呢?嗯!”老書生“刷”的一下打開摺扇,看着離門口最近的幾個人。
“沒,沒,沒沒沒,我們就是有點熱,在門口涼快一下,”在門的大漢見到這位書生如同演義裡的大俠一般飛來飛去,嚇得雙腿顫抖着賠笑,“再說,您的故事這麼精彩,我怎麼會走呢,是吧!”說完朝着一旁的同伴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一看,身後兩個人一個嚇得雙腿間開始滴水,散發出一股尿騷味,一個確實直接嚇暈了過去。
“沒出息!”這時候,二樓的圍欄伸出一個腦袋,頗爲年輕,一臉的不服氣。“我就聽聽這個叛國賊的故事又能怎麼樣!”說完就從二樓直接跳下來,金刀大馬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老書生淡淡看了一眼小年輕,也沒計較那一句“叛國賊”,右手摺扇一揮,昏迷的和尿褲子的兩個漢子莫名的飛出了有間客棧。而後自顧自的在門口踱步,想着自己的措辭。
“葉斌,字文德,先帝成化十七年生,生而聰慧,如文武曲星下凡。”還沒說幾句,老書生就被打斷,“你說他如文武曲星下凡文武曲星就下凡了啊,我爸還說我是文曲星轉世呢,結果看見字頭就大。”小年輕大大咧咧的嘲笑着,初生牛犢不怕虎。
“徐王世子楚文生,既然有興趣,就安靜的聽!”老書生瞥了叫楚文生的小年輕,說透了這個貌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徐王世子,接着說道:
“六歲入童生,十二歲得進士,隔年成爲秀才,卻在回來的路上遇見匪徒搶劫,深感到作爲文人的無奈與不甘心,而後消失三年,成化三十三年武舉一舉奪魁,成爲武狀元。”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文生,停頓一下,繼續說道,“而後與當時太子成文太子結識,視爲親兄弟,爲其幕僚,隨後成化帝駕崩,成文太子登基,有感於葉斌大恩,取文德元年,而後爲成文帝征戰近二十年,馬踏九州,盡收武朝手下,回朝受封武穆,稱一字並肩王。在龍都修養三年,成家立業生子,受命於帝,領兵大破各個宗室門派,收集各門派武學於帝皇武庫!”老書生說了這麼多,吐出一口氣。
“然後呢?然後呢?”明顯楚文生被這一番波瀾壯闊的歷史所吸引,迫不及待的問道。
老書生沒有理他,冷笑一聲“呵呵,不料,狗皇帝鳥盡弓藏,派遣暗衣衛先暗殺武穆,在以叛國莫須有的罪名起兵西涼武穆城!好一個皇家手段”。
客棧內在沒有人聲,忽然,老書生的扇子“唰”的一聲收起,留下一句“黑狗子來了,我去也!”提氣從窗口離去,遠遠留下一句口號。
文成武道,文武成冤,體天不願,復興文德!
一封信箋不輕不重的飄到了葉文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