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漫山遍野的墨綠色墨家甲士,以及不斷倒下發出陣陣慘嚎的羣雄會成員,用葉文的嘴角露出了十分滿足的笑容,整個身軀都在激動的微顫,滿城的劍氣也在他激動的心情下縱橫四射,發出一道道劍吟。
望着近乎魔怔的葉文,武啓心知葉文已經徹底陷入心魔之中了,這不是武道修爲之中的心魔,由武道困惑而起來,導致修爲境界無法前進,困頓在一處囹圄中,無法自拔;也不是如同上次那般的血祭遭到天嫉恨,而外魔入侵不能自己。這次的心魔,則由他自己而起,沉淪在過去的某個失落場景,某個一直害怕恐懼卻又無法忘卻的地方。想必,那個地方那個時間,就是五年前的這裡。
葉文沉浸在心魔中,一雙眼眸恰如天邊那一片映月紅殤,武啓卻無法去說什麼,因爲造就一切的都是自己的這個姓氏緣故。但這並不代表他會看着這麼多生命墜入深淵,這麼多鮮活的人命凋零,所以,他動了,趁着火山還沒完全噴發,他動了;在一切還未造成更大的災害時,他拋棄了內心中對自己的審判,救贖劍掛劍而出,即使在這一片霧茫茫的滿城劍氣中也清越可聞。
不過,比他更快的葉文。俗話說,逼自己更瞭解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知己就是自己的對手。恰好,這二者葉文都是。救贖劍纔剛剛發出一道清越的劍吟,還未來得及出鞘切斷葉文和劍氣之間的關聯,就只見也一隻手輕輕搭在武啓救贖劍的劍鞘上,一對赤紅的眸子狂熱未散的看着武啓,嘴角噙着略顯乖戾的笑容。
“你要攔我?”武啓身體猛地頓住了,眼看着自己稍微遲疑一會,就有什麼逝去,他手中的救贖劍顫抖着,表明着他內心之中對阻止葉文血祭之事的堅決,“你要知道,你攔不住我,不要逼我,我不想對你動手,特別是在這個地方!”
“特別是在這個地方嗎?哈,哈哈。”葉文重複呢喃着這句話,大笑着看着武啓,雙眼中卻看不出絲毫的笑意,倏爾笑聲停止,葉文的臉變得比千載寒冰還要冷,一雙赤紅色的眼眸中深深的刻畫下武啓的模樣,而他的聲音比他的臉還要冷,冷得武啓在聽到這句話後,後脊背發涼,絲絲冷風止不住的從他的頭頂灌入,直達他的內心深處。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我也不會攔你,但是不要動,你不要動哦,因爲我不敢保證,你這一動,到底是救得人多還是死的人會更多。”說完這句話,因爲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放開了抓住救贖劍劍鞘的手,眼睛冷冷的看着武啓。
“你,什麼意思,葉淳鳳!”這是武啓第一次叫出因爲的全名,他的聲音顫抖,彷彿整個靈魂被冰凍到了極點,冷到他一說話都彷彿要凍撤四周的空氣。
“什麼意思?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五年前我葉家敗落,西涼葉家軍不少隊伍怨我父親,這個我們葉家不恨他們,因爲他們相信我父親可以帶領着他們建立一個新的王朝,我們粉碎了他們扶龍之臣的夢想;西涼的平民也有不少怨我們,我葉家也不恨。”說到這裡,因爲話風一轉,看着半邊漆黑半邊赤紅的夜空,惡狠狠的說道。
“我葉家不恨,但不代表那些致死都不願意拋棄我葉家,致死都不願意放棄葉家軍番號的人不恨,我生生得壓住他們的怒火,悲憤五年,但你這一動,我就不敢保證,在東邊那裡潛伏的他們,還會不會繼續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葉淳鳳,你!”武啓擡起的右手再次緩緩地放下,看着那些在不斷墜落的生命,看着那些在不斷消亡的生命,他的雙臂無力的耷拉在兩側,“你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些對嗎,無論是在盤龍城的血祭,還是在這裡的血祭,你都會把我當做阻攔因素考慮進去,對嗎?”
“我難道不應該把你考慮進去嗎?你所謂的天下大同的夢想,你所謂的堅持了十幾年的夢想,不過是我口述給你的;你的夢想不過是拾人牙慧;你說,我不該把你算進去嗎?”
“算準了我會出手,哪怕冒着割袍絕交的風險,我也不會讓你這麼做,所以你算準了我的心思,我想我知道在盤龍城那個未曾問出口問題的答案了。”
“沒錯,錦蛾是我指使的,向他所說那般,時間從來沒有完美無缺,沒有任何缺點的強者,而你的弱點,恰好是我知道的。”
武啓嘴脣顫抖着看着葉文,又看看赤紅的夜空,最後再向那些消逝的生命投向不忍的眼光,眼中一片死灰。
“嘭!”的一聲脆響,就看見武啓無聲的倒了下去,站在他背後的楊宗保這才收回自己的右手,看着馬如龍疑惑的眼神,他還是依舊那副沉默的樣子,沒有任何解釋。
“怕他接受不了嗎。”葉文無趣的揉了揉脖子,意興闌珊的說道,“倒是你,爲何沒有配合他動手,這樣我很是詫異。”
“看樣子,你把我也當做了阻擋因素之一了,不過讓你失望了。”楊宗保淺淺的說道,就不再說話了,彷彿眼前墜落的不是生命,而是一個個砂石,土塊。
“哦,那麼,就直接進入今天的正餐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會不會出手,武素問。”葉文用近乎呢喃的聲音默唸,恰好在這時,劍鐘響起了第三聲鐘鳴。
在以往,劍鍾鐘鳴一聲,代表着食人異族侵入第一道防線;鐘鳴兩聲則是第二道防線;至於三聲鐘鳴,則是食人異族衝進了九州內部。不過三聲鐘鳴從未曾發生過,但在今天夜裡,在這個新舊交替,年關的夜晚裡,整個西涼響起了三聲鐘鳴。
依舊在武帝高原陡峭的山壁上逃脫的羣雄會的人,突然聽到一連串鐵索相連的聲音,彷彿是有千萬條鐵索死死地拽住了整個武帝高原,武帝高原不在顫抖,但緊接着天空中那一片赤紅中裂出一道裂痕,肉眼可見一枚碩大的蓮子從那個血色裂痕中暴露出來,墜落向武帝城,原本淡去不少顏色的萬里火燒雲重新被焚燒。
而那一枚碩大的蓮子也橫穿星空,筆直的撞向下方的西涼武帝城,沒入萬里火燒雲之時,不斷摩擦,就像是在不斷將萬里火燒雲中的赤紅火焰吞噬一般,雪白的蓮子變得血紅,猶如烈陽奔天,洞開一個巨大的缺口,情景危險無比,但又壯觀玄奇。
而西涼武帝城月半湖在此時此刻,也彷彿是在迎接這枚巨大的赤紅蓮子一般,展開了他的懷抱,噴射出灼熱燒紅的熔岩將蓮子納入月半湖中,月半湖中的湖水瞬間被蒸發成濃濃的氣霧,就連站在西涼武帝城城牆之上的葉文等人都感覺肌膚彷彿被貼上了烙鐵一般,好在倏爾就出現一道道劍氣將灼氣驅逐,葉文等人才恢復了常態。
月半湖火山徹底噴發,一股又一股的熱浪帶着滾燙的岩漿並且裹挾着七星龍淵劍的劍氣貼着武帝高原的峭壁道路,如同萬馬奔騰一般滾滾而去,僥倖在墨家甲士以及劍芒下殘喘下來的羣雄會成員紛紛迎面遭到了熔岩的衝擊,面部包括身軀上的水汽瞬間消失殆盡,幾個呼吸後整個屍體也融入了岩漿中。
這時,潛藏在羣雄會中的江湖好手終於沉不住氣,紛紛踏劍而出站在半空中,看着滾滾的熔岩,即使是站在半空中的他們,衣服也開始融化。
寶藏重要,但留住性命更爲重要,沒有覺得自己能在着滾滾的岩漿中存活並且尋找到武帝寶藏,只能選擇退卻,就連帶頭的那個眼神木然的白衣仙女寧輕腳下含光劍也方向微微轉動準備離開。
這時,就體現出來羣雄會中真正隱藏的高手,踏劍飛在半空中的人有不少,但大部分人腳下的長劍持續不了多久都開始微微的顫抖,緊接着額頭的汗水也不只是因爲熔岩的灼熱還是體內內息的不足而開始滲透出來,然後直接被蒸發掉。
其中讓葉文比較吃驚的是,那個一團紅光的身影,曹紅葉。這讓葉文有些失望,但僅僅是有些罷了。既然是血祭,這些人就註定有來無回,包括那個春水草堂的寧輕,葉文不介意在完成自己復仇任務的同時,順便幫拓跋鋒報仇。
“難道你們不好奇,那滿山遍野的劍氣蛛網,劍芒到哪裡去了嗎?還有那掩蓋住武帝城五年的湖水哪裡去了。”葉文自言自語的說道。手中七星龍淵劍青光微閃。
那些在月半湖火山噴發中殘存下來的人,踏劍站在半空中,突兀的發現,開始下雨了。西涼冬天居然開始下雨了!
一道道一指長的雨水從半空中落下,緊接着,就有人發現了裡面的蹊蹺,悶哼和慘叫再次開始此起彼伏。
“雨水中,夾雜着劍芒!”終於有人大聲說出了雨水中的蹊蹺。
漫天的雨水夾雜着鋒銳的劍芒,腳下則是滾燙的岩漿,天上地下沒有一處可以生存的地方,血祭,終於正戲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