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三日後很多事情都會發生變化。
容景甫怎麼都沒想到,當初與蘇婉的一紙契約,竟然會在今時今日落在自己的馬車裡。很顯然,蘇婉可能還活着。如果蘇婉還活着,那麼死去的又是誰?玉弦觸碑而死,也是死在自己跟前的。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腦子有些卡殼,所以想不明白。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要追查真相,如果蘇婉還活着,如果——心心念唸的女子還能再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將不惜一切。對於過往的一切,也可以既往不咎。
那麼所有的答案應該是宮裡,但絕對不可能在容景宸母子手中,否則容景宸早就拿來威脅自己了。
是皇后嗎?
皇后?
容景甫微微眯起眸子,攥緊了手中的一紙契約,就好像緊握着蘇婉的手,再也不願放開。他只要她活着回來,一償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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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蘇婉很快就會回來。
宋明成這一次算是報了一箭之仇,趾高氣揚的帶着刑部人員還有大批軍事趕到了南撫鎮。居高臨下策於馬上,瞧着手鐐腳銬,被折磨得身形消瘦的容景垣,這纔將視線冰冰涼涼的落在孟麟身上。
“你來幹什麼?”孟麟冷了眉目。
宋明成笑聲刺耳,“我如果不來,怎麼護送孟大公子回京呢?”
容景垣蹙眉望着孟麟,“此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要回京受處,只管衝我來!”
“嘖嘖嘖,果然親得跟兄弟一樣,不過這一次誰都跑不了。”宋明成突然面色驟變,“來人,拿下!”
一道白影翩然落下,白狐冷颼颼的持劍而立,瞧一眼居高臨下的宋明成,“我當是哪條狗在這裡瞎叫喚,原來是這麼個蠢東西。今兒個老孃倒要看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孃的地盤上拿人!”
蘇婉遠遠地站着,她知道宋明成,所以不敢現身。畢竟自己這張臉始終是個禍害,是故——她只能讓白狐去探探消息。哪知道白狐慣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這一出來見着大祁的軍士恃強凌弱,骨子裡的那份兒俠義頃刻間滕然躍出,再也收不住。
玉弦不在身邊,蘇婉也沒個商量的人,只能遠遠的躲着,不敢輕易靠近。
“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阻撓本世子公務,來人!”宋明成一聲喊,當即有不少軍士,不由分說直撲白狐而去。
白狐豈會怕你,便是單槍匹馬,她也能攪得你人仰馬翻。
當下動手,可軍士們哪裡是白狐的敵手。
孟麟還是頭一回看見白狐動手,稍稍驚訝了一下,當初他是坐在馬車裡看着人動手的,所以真當沒看出來,白狐的武功如此高深。
白狐的劍還沒出鞘呢,只是將軍士們都打趴在地,她並不想殺人。畢竟是朝廷的人,她知道輕重,所以沒敢下狠手。
宋明成一愣,當即奪了身邊人的弓箭,箭矢冷冷的對準了白狐。
“小心!”孟麟一聲喊。
一支冷箭已經飛射而來,直逼白狐而去。
白狐着實沒在意,聽得喊聲當即回過神來,快速將頭一撇,這才免去了冷箭貫穿脖頸的危險。可鋒利的箭矢還是割斷了她的一縷青絲。這一次,白狐是真的生氣了,突然凌空踏燕,一個漂亮的懸空翻,她已經越過衆人頭頂,快速落在了宋明成的馬背上。
她居高臨下的站着,鋒利的冷劍就架在宋明成的脖頸上。
宋明成固然是怕死的,當下急得大叫,“女俠饒命!”
“現在知道怕死了?”白狐蹙眉,一巴掌拍在宋明成的腦門上,“早幹嘛去了?你不是喜歡放箭嗎?你放冷箭,還想着我能饒了你嗎?如果不是我反應快,這會子斃命的人是我!”
“女俠,女俠有話好說好說!”宋明成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包,此刻已瑟瑟發抖。
衆人誰敢上前,那可是南陵侯府世子,若是出了事可真了不得。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輕舉妄動。
孟麟也有些冷色,這白狐的確是個心狠手辣,而且一身的江湖作風,若是把她逼急了,她說不定還真的會殺了宋明成這個蠢東西。
宋明成是該死,但不是現在。
隨侍衛淺有些焦灼,“快快放開世子,否則別怪咱們手下無情。”
“哎呦,還是位世子呢?”白狐笑得花枝亂顫,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冷劍愈發逼近宋明成的脖頸,已經劃破了他的脖頸肌膚,“那就正好,所有人都給退下,誰敢輕舉妄動,我就殺了你們的世子。我這輩子還真的沒殺過世子這號人物,不如今兒個就開開葷。”
孟麟陡然瞪大眸子,“住手!你不要命了?”
“關你什麼事?”白狐也不是傻子,這會子跟孟麟套近乎,只會讓孟麟和容景垣陷入絕境。只有把自己塑造成一個陌路人,不過是好管閒事之人,對誰都好。
包括,對蘇婉也好。
“殺了你,你說會怎樣?”白狐低聲問宋明成。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死我,我爹是南陵侯,我是南陵侯府世子,如果我死了孟麟和容景垣都得給我陪葬。”宋明成顫抖,可見害怕至極。
白狐笑得涼涼的,“他們的死活關我什麼事?我對你感興趣,所以——”
“你別殺我,不管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我是世子,我是南陵侯府世子!”如果這會子讓宋明成給白狐磕頭敬茶喊聲娘,估計宋明成都肯幹!
白狐輕嘆一聲,“說是世子,怎麼一點骨氣都沒有!”音落,突然揪住宋明成的衣襟,直接拎着他下馬落在地上。宋明成腳軟,當下癱在地上沒能爬起來,面色慘白如紙。
“真是個慫包蛋!”白狐切齒,“沒用的東西!”說這話的時候,她擡頭瞧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孟麟。
孟麟盯着她,眸光微沉。
白狐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混跡,行爲處事皆以江湖道處置,所以如今她覺得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殺了宋明成。如此一來,羣龍無首,誰都拿孟麟和容景垣沒辦法。大不了以後都躲着朝廷,大不了搭上自己這條命。殿下吩咐過,沐王殿下和蘇姑娘絕對不能出事。
遠處的蘇婉見着白狐拎着宋明成下馬,當下明白了白狐的意思。
她本是聰慧之人,此刻更加懂得白狐的捨生取義。可這會子的捨生取義未免太輕率,弄不好,會落一個擅殺朝廷之人的罪名。而宋明成是世子,是名正言順的侯爵繼承人。
如果宋明成死了,這件事一旦傳到朝廷,南陵侯宋久清豈能饒了孟麟和容景垣。到時候,只怕更得死無葬身之地。
“住手!”蘇婉帶着輕紗,飛速奔來。
容景垣身子僵直,她怎麼能出來?
他掙扎了一下,拖着沉重的腳鐐努力上前,雖然帶着面紗,可是若有萬一,被人察覺了身份,那麼她——驀地,容景垣微微愣住。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是想留住她嗎?
頓住腳步,容景垣眼睜睜看着蘇婉行至跟前。看一眼白狐,蘇婉厲聲,“都給我放下。”
白狐蹙眉,不管何時何地,她都必須聽從蘇婉的吩咐。
咬咬牙,白狐收劍歸鞘,宋明成如獲開釋,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進了衛淺的懷中,“救我,救我!”
衛淺慌忙讓人攙起宋明成,而後將宋明成保護在自己身後。沒有了世子在白狐手中,就等於沒了投鼠忌器的理由,軍士們很快就將白狐和蘇婉團團圍住。
“給我抓住她!要活的!”宋明成咬牙切齒的下令。
“宋世子未免欺人太甚,今日是你不分青紅皁白在先,爲何還要苦苦相逼?”蘇婉深吸一口氣,眸光微冷,“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白狐的人就在附近,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場面必定小不了。所以蘇婉不想動手,也不能動手。若是讓女子衛隊暴露在朝廷之下,很容易會被人發現前朝餘孽的事實。到時候,一旦牽扯起來,範圍太廣。這孟家和容景垣,勢必也脫不了干係。
“哼!”宋明成如今恢復了自由,豈會與你善罷甘休。他現在手上有兵,自然不會再懼怕白狐。如今還多了一個蒙面女子,只不過這個女子的眉目之間,隱約有幾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抓起來!”宋明成冷呵,“這兩個乃是孟麟的同黨,一道帶回京城!”
音落,軍士們開始蠢蠢欲動,眼見着就要交手了。
“我隨你們回去!”孟麟道。
“公子?”秋朝冷了容色,“公子快走,奴才不會讓公子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我走了,丞相府怎麼辦?”孟麟問。
秋朝一愣,沒了下文。
“哼,你們以爲我那麼好對付嗎?”宋明成深吸一口氣,“全部帶走!”
“宋明成,你別欺人太甚!”孟麟冷然,“我跟你走,你莫要連累無辜。”
“無辜?”宋明成昂着脖子,“看到我脖子上這道傷痕沒有?這是無辜嗎?孟麟我告訴你,早前在京城裡,你就處處與我不對付,如今我不會心慈手軟。全部給我帶走!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我看誰敢動!”白狐冷劍出鞘,“南陵侯府世子對嗎?那今日,我就讓南陵侯府絕嗣!”眸色陡沉,白狐憤怒了。
大批的軍士圍攏上來,一片交戰之音隨即響起。
杏子剛要帶人衝上去,卻乍見不遠處塵煙滾滾,好似有大批的馬隊疾馳而來,當下愣住。這是怎麼回事?是誰來了?又來一批?這一批還不知道怎麼搞定呢?又是誰吃飽了撐的過來湊熱鬧?
所有人都愣住,馬隊帶着滾滾塵沙,很快就包圍了宋明成以及其部下。
馬背上的人,一個個身着大祁的服飾,可看上去分明不是大祁人,這五官、身段無疑都在昭顯着,他們月氏人的標配。
誰都沒弄明白,這羣人是從哪兒冒出來,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意欲何爲。月氏的人,成羣結隊來了大祁,又是所謂爲何?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衛淺厲喝。
馬隊徐徐讓開一條道,馬背上的身影逐漸出現在蘇婉的視線裡。旁人不認得斗笠下的半張臉,可是蘇婉和容景垣,都準確無誤的認出了他。
蘇婉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更不知道此刻到底要稱呼他爲什麼?
七王子,還是太子殿下?
或者,只當是陌生人?
容景垣更不明白,涯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可是當他看到涯翻身落馬,快速走到蘇婉身邊時,腦袋瓜子突然開了竅:原來這位月氏的王子,是相中了美人。所以不遠千里而來,只是爲了博得美人笑?
下意識的,容景垣握緊了拳頭,微微深呼吸了一下。
“蔓!”他溫柔輕喚,“看到你沒事,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蘇婉退後半步,刻意與他保持了安全距離。
可涯知道她的心思,故意上前一步,直接將她抱在了懷裡,“別怕,我會保護你!”
白狐看不下去了,當即掰開涯與蘇婉,快速將蘇婉拽到自己身後藏着,“你這人別動手動腳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再敢不老實,我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十殿閻羅,都照殺不誤!”
涯微微一愣,俄而將視線溫柔的落在蘇婉臉上。
蘇婉瞧了容景垣一眼,察覺他眼中的淡漠,面色緊了緊便沒有吭聲。
宋明成怒了,“你們到底是誰?我奉太子之命,緝拿孟麟歸案,誰敢攔阻,格殺勿論。”
“除了格殺勿論,你還會說什麼?”白狐揉着眉心,“當官的,都這般德行嗎?”
“今日有我在這裡,我看誰敢抓人!”涯深吸一口氣,“來人,包圍這裡,不許任何人靠近!”
“你!”宋明成切齒,“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
杏子帶着一批女子衛隊風風火火的衝上前,“誰敢動我家姑娘,誰就得死!”
一時間,場面有些難以控制。
衛淺慌忙開口,“世子,如今局勢混亂,一旦打起來恐怕會傷了世子,還望世子趕緊迴避。如今雖然抓不住人,但他們也跑不了。只不過是早一會和晚一會的問題,世子您覺得意下如何?”
宋明成想着自己脖頸上刺辣辣的傷口,如果再捱上一刀估計小命都得報銷。他是來公報私仇的,如今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確實比竇娥還冤。
思及此處,宋明成點了頭,這會子裡子面子,都比不上性命重要。
退就退吧!美其名曰,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給我圍住這裡,不許放過一人!”宋明成實際上也不敢殺孟麟,畢竟孟行舟還沒死呢!如果孟麟死在南撫鎮,那孟行舟要是發起火來,約莫能燒了半邊京城。所以他們來抓孟麟,只是想抓住孟麟爲要挾,逼迫孟行舟就範,交出所謂的實權。
畢竟孟行舟這些年的丞相,可不是白當的。
一時間兵器廠成了衆矢之的,被團團圍住,包括涯也在其中。
縣太爺本來就恨不能殺了孟麟和容景垣,這會子更是加油添醋,恨不能讓宋明成一把火就燒了兵器廠,把一干人等都弄死在裡頭。
“你不該來。”到了屋裡,蘇婉輕嘆一聲瞧着摘下斗笠的七王子,“這不是月氏,不是你該管的閒事。你應該回到你的國家,馬上就走。”
“外頭這些人,你難道沒看到?”涯問,“他們想要你們死。”說這話的時候,他環顧一眼孟麟和容景垣,“如果我走了,你們必死無疑。”
“就算你不走,我們也不見得能度過這個難關!”孟麟冷颼颼的回答,“你既然是月氏的七王子,就該離開大祁,回到你們自己的國土。你繼續留下來,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涯深吸一口氣,“蔓,你跟我走,我保你周全。”
蘇婉一震,繼而退後一步,“我不會跟你走。”容景垣還在這裡,她的根也在大祁。她不喜歡月氏,不喜歡涯,所以她不想走,也不能走。
孟麟蹙眉,回頭看了容景垣一眼,用眼神告訴他:哥們別大意,敢情這是情敵呀!
“月氏雨大祁雖然現在互通貿易,但是你身爲月氏七王子,帶兵闖入大祁,就不怕引起兩國紛爭嗎?”容景垣面色黑沉。
涯笑了笑,“這有什麼難的,若是你們大祁的皇帝有異議,那我就跟你們大祁皇帝要了於蔓。”他溫柔繾綣的盯着眼前的蘇婉,“我想讓你跟我回大祁,住在我的月氏王宮裡,當我的王妃,你可願意?”
“我不願意。”蘇婉別過頭,不去看他。
“爲什麼?”涯笑意微斂,“這大祁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你看看外頭。何況我查過你的身份,你是御史中丞蘇家的女兒,蘇家已經覆滅,你爹都死了,你還能去哪?”
蘇婉愕然愣住,對於京城的事情,她是真的一點都不知情,所以——蘇婉面色發白,“你說什麼?”
“早前的毓親王已經成了當朝太子,你爹死於刑部大牢,蘇家也被連坐滿門,如今你已是孤身一人。我不管你早前是誰,我只知道此刻你是我要找的於蔓。”他突然握住蘇婉冰涼輕顫的雙手,“蔓,跟我走吧!大祁容不下你,他們都想讓你死,唯獨我是真心待你好。”
他深吸一口氣,“你放心,我會讓你成爲月氏過最尊貴的女人。蔓,跟我走!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蘇婉站在那裡,神情有些呆滯。
她不否認當初恨蘇家,恨自己的父親,可當蘇家覆滅,父親身亡的消息傳來,她的心還是爲之顫抖了。父親雖然可惡,還連同別的女人,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可生養之恩始終是無可取代的!
苦笑兩聲,蘇婉突然覺得不知所措。想哭卻又哭不出來,想笑卻只覺得心疼。她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她本性柔軟,卻被逼到了這個份上。
“蔓!”涯低低的喊了一聲,突然將她帶入懷中緊擁,“我帶你走!”
孟麟用胳膊肘蹭了容景垣一下,可容景垣愣是站在那裡沒有吭聲。容景垣有自己的考量,蘇婉如果繼續跟着自己,勢必會有危險。但如果跟着涯去了月氏,也許會好些。外頭有宋明成虎視眈眈,他們幾個註定是難逃一劫。如今能走一個算一個,能逃一個是一個。可……
“她不管是生是死,都是我大祁的人,還輪不到你這個月氏國的王子來決定她的去留。”孟麟一把就將蘇婉拽出,瞧了白狐一眼。意思是讓白狐能說兩句,畢竟白狐是蘇婉的人,女人之間有些話說起來比較方便。
白狐撇撇嘴懷中抱劍坐在一旁,蘇婉算是白狐的主子,她可以負責蘇婉的人身安全,可是沒辦法替蘇婉做抉擇。如今容景垣自己不爭取,還指望誰呢?所以白狐不高興!
蘇婉被孟麟這麼一拽,當下回過神來,擡頭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容景垣的表態。
可是容景垣什麼表態都沒有,一個靜靜的坐在那裡,好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麼一看,蘇婉只覺得心裡涼到了極點!
知道蘇家覆滅,知道父親身亡,知道自己徹徹底底成了孤兒,心裡的悲涼一下子透了出來,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走到容景垣跟前,哽咽了一下,眼眶泛紅,“你就不想說什麼?”
“你跟他走吧!”容景垣盯着她。
眼淚突然掉下來,蘇婉笑了,脣瓣止不住顫抖,“好!”
“我很快會來接你!”容景垣凝眉。
蘇婉一震,“你說什麼?”
容景垣起身朝着涯走去,雙手抱拳,行了軍禮,“不好意思,於蔓的歸屬權如今在我手中。我允許她暫且由你帶離,但——只是朋友之誼。”他盯着涯,絲毫不讓,“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你最好做到秋毫不犯。”
涯眉峰陡聚,“我不介意她曾經是你的女人,我只在乎以後。在我們月氏,誰更有能力,誰就能擁有這個女人。容景垣,我向你發出挑戰。你此刻已經是囚徒,你拿什麼保護她?還有,既然你沒辦法保護她,就由我來永久執行。雖然我們以前是朋友,但是——朋友也要爭,因爲我是真的喜歡她。”
白狐揉着眉心,“你這人還有完沒完?沒瞧見人家小兩口是你情我願嗎?”難得容景垣開竅,說出“她是我的女人”這話,白狐便再也不能袖手旁觀。
“我不管什麼你情我願,只要蔓在我身邊,我就會對她好!”月氏的愛情觀和大祁的禮儀之邦,顯然有些無法融合。
蘇婉流着淚,當容景垣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裡是感動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白費。當努力得到了迴應,她便可以繼續奮不顧身,再也不要顧及其他。
“我不想跟你走!”蘇婉狠狠拭淚,“就算是死我也要留在大祁,我是大祁的女子,是容景垣的女人。”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她突然哭得很厲害。
有些東西,是觸動,也能感動一輩子。
她方纔還以爲,自己一無所有。
可現在,她卻有了盔甲。
白狐上前輕輕的抱住了淚流滿面的蘇婉,狠狠剜了七王子一眼,“不說話會死嗎?好端端的你提什麼蘇家,提什麼御史中丞府。我可告訴你,如今她是於蔓,跟蘇家沒半點關係。你愛調查誰調查誰,就是別打到於姑娘的頭上。若不是看在方纔施以援手,還有點人模狗樣,此刻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
孟麟心裡是幸災樂禍的,不過也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好在容景垣沒答應,否則蘇婉這一去,怕是此生難見了。
“聽見了?”孟麟道,“死心沒?”
涯豈能死心,他如果是那種隨意便能打消既定計劃的人,當初烏素就不會死。涯上前一步,徑直站在蘇婉跟前,“我希望你能再考慮清楚,蔓,我找了你很久也等了你很久,希望你能給我機會。我不會虧待你,更不會傷你心。我發誓只對你一個人好,而且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要你滾遠點,你肯嗎?”白狐冷了臉色,這人怎這樣厚臉皮,都拒絕得如此決絕了,還死活不肯死心。白狐是江湖兒女,本來就是果斷之人,這會子更是有點生氣,“什麼考慮不考慮的,關你屁事。人家現在小兩口好着呢,就等着三拜天地成正式夫妻。你湊什麼熱鬧?”
白狐嗤鼻,“哪來回哪兒去,這裡不需要你操心。還有啊,別再來大祁糾纏於蔓,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我說話算話,你若不信,咱們現在就可以開始!”
她作勢要出手,所幸被蘇婉快速拽住。
“太子殿下請回吧!”蘇婉深吸一口氣,“這是大祁的內部問題,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你是月氏的太子,將來會有更大的責任。你若真的爲我好,就讓兩國百姓安居樂業,以後別再有戰爭。”說着,蘇婉跪地,朝着涯畢恭畢敬的行禮,“多謝太子殿下擡愛,於蔓無以回報,唯願兩國長治久安,永世交好。”
她磕了頭,也算是劃清了彼此的界限。
涯定定的望着她,輕嘆一聲將她攙起,“沒想到,你一介女流,卻是如此傲骨錚錚。”
“不管何時,都得記住自己是誰,不是嗎?”蘇婉抿脣淺笑,“不能忘本,不忘初心。”
涯苦笑,“可你是我的初心,我該如何?”
“真肉麻!”白狐嗤之以鼻,回眸間剛好看到孟麟投射而來的冷颼颼目光,隨即也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別以爲睡了老孃,就可以拿這種眼神看我!
呸!
白狐時時刻刻惦記着,怎麼把孟麟這小子的眼珠子挖出來,一想起那天夜裡的瘋狂,又微微紅了面頰。該看的,都教他看見了!
“我能跟你談談嗎?”涯走到容景垣跟前,瞧一眼手銬腳鐐的容景垣,微微凝眉。
“你不必同情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我自找的。”容景垣坐了下來。
孟麟領着衆人去了外頭,這會子也得防着宋明成那小子玩花樣。這樣對峙也不是個辦法,雖然南撫鎮地處偏遠,宋明成一時間無法調兵遣將,但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你在幹什麼?”白狐瞧着孟麟好像在掐指算什麼,還以爲他神叨叨的犯病了。
“沒看到我在算嗎?”孟麟不屑看她,這婆娘話太多,而且脾氣太躁,不宜靠近。
“算什麼?”白狐又問。
“算死期呢!”孟麟瞪了她一眼,“我再算,大概還能活多久。”俄而,又笑得涼涼的,“你要不要跟我陪葬?”
白狐嗤鼻,轉身回到蘇婉身邊,“姑娘,你覺得他們會說什麼?”
蘇婉搖頭,“男人之間的事,說不好!”不過看一眼外頭虎視眈眈的宋明成,蘇婉又有些頭疼,如今似乎到了險境,不知該如何是好。
裡頭的人想出來,外頭的人想進去,可誰都不讓步,是故誰都沒辦法。
這個時候縣太爺就該發揮作用了,溜鬚拍馬,在旁伺候。宋明成乾脆在外頭搭建簡易營帳,住進了營帳裡,外頭的陽光晃得他發昏。
縣太爺屁顛屁顛的把自家的女兒給送了進來,宋明成又是個食色成性之人,見着美麗的女子豈能按捺得住。本來離開京城這麼遠,一路顛簸就已經忍耐得不行,這會子更是如狼似虎。
有衛淺盯着兵器廠,宋明成也放心,乾脆在營帳內好一場*。
縣太爺可樂了,這就是有戲啊!那個喪家犬沐王不要,總算有個識貨的南陵侯府世子,看樣子,自己的滿門榮耀是有了出處。
衛淺有些頭疼,領着太子爺的手諭來抓孟麟,遇見障礙不說,自家的主子還在那裡睡女人,真當不靠譜。
等到日頭落下山,宋明成還沒走出營帳,衛淺也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可是沒有宋明成的命令,衛淺是不敢擅自行動的。
宋明成睡着女人,折騰了一下午,算是發泄完了,如今真是神清氣爽。這女人看上去還不錯,只可惜不是雛兒,否則還這能留一留。不過回京路途漫漫,帶個女人在身邊也是不錯的。
可望着身邊的女人,宋明成突然蹙眉,好似想起了什麼。
那張輕紗之下的容臉,那眉眼之間的熟悉感,倒有點像恭親王府的那位蘇側妃蘇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