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安平牙齒咬得吱吱響,恨恨地道:“怎麼着?我不過是不疼不癢地說了宋家幾句,他宋翰就要記恨我千年不成?不幫忙不說,竟然推了家裡的一個護衛出來打我的臉,他這是把我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啊!”然後不管不顧地衝到英國公府。
宋翰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他氣得臉色發青,冷冷地看了苗氏兄妹一眼,道了聲“你們兄妹之間的事,不要把我給扯進來”,拂袖而去。
苗安平像掉進了油鍋似的跳了起來,把苗安素罵了個狗血噴頭,逼着她去找宋宜春換人。
苗安素哭得稀里嘩啦,卻坐在那裡怎麼也不動。
事情怎麼這麼巧,她的哥哥剛剛說要謀求句容縣的捕快,跟着竇昭從真定過來的一個護院就得了這差事……要說這其中沒有蹊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
宋翰也是這麼想的。
他雖然討厭苗安平,可苗安平到底是他的舅兄,苗安平被這樣打臉,他一樣的沒有面子。
宋翰望着頤志堂的方向,心裡像沸水似的翻騰不止。
頤志堂裡,得了差事的護院正在給竇昭磕頭謝恩。
竇昭笑道:“這個事可與我無法,全是世子爺的主意,你要謝,就去謝世子爺吧!”
那護衛十分的機敏,奉承道:“沒有夫人,世子爺哪裡知道我們這些人。世子爺我要謝,夫人我也要謝。”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很高興。
竇昭就賞了他五十兩銀子置辦官服。打點上峰。
護衛謝了又謝,這才退了下去。
回到東跨院,他託高興的媳婦幫着置辦了幾桌酒席,請了頤志堂的護衛喝酒,大家很是高興了兩天。
竇昭這邊卻琢磨着,既然宋墨默認了蔣琰和陳嘉的婚事,這層窗戶紙就得捅破才成。
看陳嘉的行事作派,估計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蔣琰那裡,也得討個口氣才行。而且這擡頭嫁姑娘,低頭娶媳婦。從來只有男方向女方提親的。女方向男方提親那就低了一頭。
她想來想去,這個中間人只有蔣驪珠合適。
竇昭就請了蔣驪珠到家裡來聽戲,透了個話音給蔣驪珠。
蔣驪珠是個聰明人,立刻就有了主意。笑道:“這件事您就交給我吧!”
回到家裡。她請了姚二家的媳婦去說話。
待陶二家的媳婦從吳家出來的時候。昏頭昏腦的都有些找不到北了。
她一路激動地回了玉橋衚衕,進門就拉了陶二道:“你快捏捏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陶二笑道:“你發什麼顛呢!”
他的話音剛落。陳嘉從衙門裡回來了。
陶二媳婦一個激靈,忙道:“大人,今天吳大奶奶請了我去他們府上說話。”
陳嘉想着若不是爲了蔣琰的事,蔣驪珠怎麼會找了他家的管事嬤嬤說話,不由得心中一緊,臉上卻水波不興,道:“吳大奶奶找你去做什麼?”
陶二媳婦不說話。
陳嘉把陶二媳婦叫進了書房。
陶二媳婦這才道:“英國公府的表小姐要再醮,吳大奶奶叫了我去問大人您家裡事。”
陳嘉一口氣從茶裡噴了出來,把陶二媳婦噴了個滿臉。
“你說什麼?”他驚愕地道,“吳大奶奶叫你去問我的家事?”
陶二媳婦一把抹了臉上的茶水,笑道:“是啊!吳大奶奶還說,是受了竇夫人之託。”
陳嘉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他團團地書房裡打着轉,想着陶二媳婦的話。
難道宋家有意將蔣琰許配給他,所以讓吳大奶奶從中傳個話?
但這不可能啊!
他是什麼出身,他自己心裡清楚,宋家就是選錯了人也論不到他啊,他怎麼就入了竇夫人的眼呢?
不會是宋家誤會他和蔣琰私相授受嗎?
要是這樣可就遭了。
他無所謂,大老爺們一個,大不起被人嘲笑兩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說不定還有人佩服他有野心呢!
可蔣琰怎麼辦?
這一生恐怕也難以洗清這個污名了!
他還是去找竇夫人說說,把這人誤會解開吧?
陳嘉想着,一隻腳都邁出了門,另一隻腳卻怎麼也擡不起來。
他有機會娶蔣琰……嬌嬌柔柔,像朵春花似的蔣琰呢!
陳嘉的心頭一熱。
錯過了這次機會,他永遠別想娶到蔣琰了。
自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他站在門檻上,生平第一次沒有了主意。
蔣琰此時卻在和蔣驪珠談心。
她驚訝地望着蔣驪珠,急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十二姐,我真得和陳大人沒有什麼?你們爲什麼就是不相信呢?”隨後發起誓來,“若是我和陳大人私情,讓我雷打……”
蔣驪珠嚇一跳,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的話堵在了她的嘴裡。
“我的小祖宗,這種誓你也敢亂髮!”她駭然道,“是我瞧陳大人人不錯,你又認識,這才起了心思給你做個婚。你倒好,咒起自己來了。”她說着,鬆了手,“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費這個神了。”
蔣琰聞言滿臉的愧疚,道:“我知道姐姐是爲了我,只是我誰也不想嫁。陳大人雖好,卻與我無緣。”
蔣驪珠沒想到蔣琰會這麼說,正色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蔣琰垂了眼瞼,低聲道:“哪個男子知道我的遭遇會瞧得上我,自我在客棧裡自縊不成,我就知道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怎麼敢想別的。”
蔣驪珠道:“若是陳大人來提親呢?”
“不可能的。”蔣琰頭搖得像撥浪鼓。
“可如果陳大人真得來提親呢?”蔣驪珠不死心,又問了一遍。
這天底下,沒有誰比陳嘉更清楚她的底細,如果陳嘉還願意來提親……是不是表示,陳嘉不嫌棄她呢?
蔣琰心中一動,頓時亂了起來。
她好一會都沒有說話。
蔣驪珠鬆了口氣,道:“那我們就看看吧?”又忍不住勸她,“人要往前看,過了這個村,未必還有這個店。你還年輕。又不像別人家那些大歸的姑奶奶。或是能幫着嫂嫂管家,或是能幫着教導侄女讀書寫字,女紅針線,年輕的時候還好。年紀大了些。你還真準備去廟裡不成?以你的性子。就算去了廟裡,只怕也會是那個挑水澆園的,你莫非天真的以及廟裡真和就是清靜之地。不惹一絲塵埃!”
“我,我沒有。”蔣琰喃喃地道,“從前我跟着黎窕娘去廟裡進香的時候,那些尼姑就想着法子要人捐香火錢,誰的香客捐得多,主持就會看重誰。”
“你既然知道,這件事你就好好想想吧!”蔣驪珠起身告辭。
蔣琰躺在牀上,睡意全無。
自己該怎麼辦好?
真的嫁給陳嘉嗎?
要是哪天陳嘉嫌棄起自己來……
她想想就錐心的疼。
可若是陳嘉真如蔣驪珠說的那樣來求親,自己若是拒絕……
蔣琰像烙餅似的在牀上翻來翻去的。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竇昭等了幾天都沒有等到陳嘉前來提親,不由暗暗地嘆了口氣。
可能是兩人有緣無分吧?
她把這件事壓在了箱底。
宋墨則是樂見其成,更沒有主動問及的道理。
竇昭和宋墨兩人就精力放了宋翰搬家的事上。
請了順天府尹黃祈黃大人做見證,竇世橫,陸復禮做中間人,宋翰簽了分家契書。
宋宜春躲在樨香院不願意出來見客。
竇世橫拜託黃祈去勸宋宜春:“這兄弟不和,多半是父母不公引起來,您這樣早早地把家分了,未必就不是件好事。京都之中的權貴之家如果都能像您這樣頭腦清醒,我們順天府的官司都要少一半。”
雖然知道黃祈是在安慰他,但宋宜春有了臺階,施施然地出來和竇世橫,陸復禮打了個招呼。
竇世橫私底“呸”了宋宜春一口,道:“真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竇世英苦笑道:“總算是把家分了,也不六哥跑了這一趟。”
竇世橫倒有些憐憫起竇昭來,吩咐竇德昌:“壽姑命運多舛,你過去之後,要多多照顧她纔是。”
竇德昌恭聲應“是”。
他是小兒子,從前最頑皮不過,可現在,他既然過繼,想起這些年來父親舔犢之情,他反而對父親恭敬起來。
竇世橫嘆氣,輕輕拍了拍次子的肩膀,讓他退了下去,和竇世英說起竇德昌的事來:“既然已經記在了祖譜上,你就不用顧忌我,安排個時間讓芷哥兒搬過去吧!這樣兩邊掉着,免得耽擱了他的功課——你既然挑了他,他也應該在舉業上有所精進,支就起門庭來纔是。”
竇世英也正準備和竇世橫商量這件事:“你看臘月初一搬過去怎樣?一是過年的時候親戚間好走動;二是我準備請個老翰林在家裡坐館,讓芷哥兒能一心一意的備考。”
今年是大比之年,隔年有鄉試。
竇世橫點頭。
竇世英把這件事告訴了宋墨。
宋翰正忙着搬家,宋茂春等三家顧着大面都過來幫忙,一些平日總奉承宋家無門的故舊也都紛紛到綠竹館去湊熱鬧,宋墨無意管這檔子閒事,主動請纓,幫竇世英打理竇德昌過繼的事。
竇世英就寒九天喝了杯熱茶似的,極爲舒服,笑道:“有什麼事要你動手的?你只管過來陪我喝茶就是了。”
宋墨笑道:“王家那邊,您打過招呼了嗎?”
按禮,竇德昌過繼之後,王映雪就是他的嗣母了,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去拜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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