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夏不好意思的張開嘴,一邊嚼着菜一邊從他身上跳下來,坐回自己的位子開始埋頭吃飯。
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默默地吃着飯,懷秋不時的往她碗裡夾菜,卻都沉默着不曾說話。
“戀夏!我愛你你知道嗎?你爲什麼要離開我!”
“噗!”戀夏嘴裡的米飯被她猛然咳出來一些,瞪大了眼睛擺頭看着同樣被震驚了的懷秋,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隔壁這是弄啥呢?怎麼會叫她的名字呢?
“戀夏!!我愛你!我愛你啊!”
懷秋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已經聽出隔壁正喊的撕心裂肺的人是誰了,只是沒想到竟會冤家路窄到這個地步,吃個飯都能碰上!
戀夏傻乎乎的歪着頭,仔細辨認着那邊的聲音,總感覺好耳熟,“你覺不覺得,很耳熟?”
懷秋沉吟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將實情和盤托出,“是子霆,你的假死,對他打擊很大。”
“哦,原來是子霆啊。”戀夏淡淡說道。
“你,不準備出去嗎?”
“出去幹嘛呢?反正,就算我出去了又能怎樣?我給不了他愛情,而且,他遲早會知道我沒有死,倒不如先給他點時間,慢慢學着忘記我。”
戀夏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擡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好不容易,能跟你安安心心的在一起,能光明正大的叫你一聲相公,我不想這麼早結束,感情根本沒辦法分享,我選了你,就註定要辜負子霆。”
懷秋感動的握住她的手,深情凝視,久久不曾挪開,“那,我們,離開這裡,回家吧?”
戀夏點頭,兩人便提着東西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命運啊,如果想讓某些人遇到,躲,是躲不掉的。
這不,他倆剛走到樓梯口,身後的那間房門吱嘎一聲就開了。
邱逸塵扶着爛醉如泥的艾子霆踏了出來,剛好跟他們的視線對上了。
戀夏不由得心裡一驚,虧得懷秋及時握住了她的手纔不至於露餡,對啊,她易容了啊!慌什麼!
剛想鎮定的轉過身來繼續往前走,沒想到爛醉的艾子霆卻突然撲了過來,緊緊的從背後將她抱住,“我就知道你沒有死!不要再離開我了,我愛你啊!”
邱逸塵呆呆的站在門口,並沒有上前阻攔,只是看着他們,眸光深邃。
子霆身上濃濃的酒氣瞬間將她籠罩,戀夏大力的掙扎着卻始終掙脫不開,好在懷秋及時的將他給拉開了。
本就爛醉的子霆受不住他的力道,一個踉蹌就摔倒在地,嘴裡還在不停的唸叨:“不要離開我啊!”
“你認錯……”
戀夏還沒說完,就被懷秋拽着匆匆的走了。
邱逸塵走上前來扶起爛醉的艾子霆,注視着他們離去的身影,欣慰的笑了笑。
回家的路上,懷秋一直沒有說過,只是鐵青着臉往前走,嚇得戀夏也不敢隨便問什麼。
懷秋其實是在吃醋。
如果你真正愛一個人,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她給你的感覺是不會變的,縱然是在茫茫人海中,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存在。
方纔邱逸塵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但令他最沒有想到的是,艾子霆竟然能在爛醉的情況下認出戀夏,那就說明,他對戀夏的執念已經很深了,尤其是,他眉心若隱若現的黑印。
他竟走火入魔過,不難猜到,必定是爲了戀夏。
他對戀夏的執念,讓他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總感覺會出點什麼事情。
牽着戀夏的那隻手突然一鬆,她的手竟從他手心滑了出去!
趕忙回頭去查看她的情況,怎知視線中竟沒有半個人影!不由得心頭一驚,大喊一聲:“戀夏!”
“這~兒呢~”
循着這弱弱的聲音低頭看去,只見那一大坨趴在地上,正仰着小臉苦巴巴的看着他。
呵呵,怎麼看怎麼想笑。
懷秋輕輕笑着將她拉起來,柔聲道歉:“對不起,我走的太快了。”
戀夏委委屈屈的說道:“嗯,走太快了,你到底怎麼了嘛?”
“沒什麼,快起來,地上涼。”
“我不,你揹我。”
懷秋無奈的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交到她手上,微微蹲下,“上來吧。”
戀夏立馬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提着東西竄到了他背上,緊緊抱住他的脖子,靠上去就不動了,“小秋子,起駕回宮!”
“!”
懷秋沉穩的揹着她,一步步的往回走,穩健的腳踩在雪地上,嘎吱作響,戀夏悠閒的趴在他背上,隨着他的節奏,來回的晃悠着小腿。
“秋~,其實我很害怕。”
背上的人趴在他身上,悶悶的出了聲,他的腳步卻也沒有停下,而是繼續穩步往前走,沉默着認真傾聽。
戀夏知道他不會有什麼迴應,也沒打算等他的迴應,自顧自的說:“你太深不可測了,每一次我即將靠近你的時候,卻總會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其實還有更大,我好怕別人說我是一個配不上你的槿王妃。”
意外的,懷秋沒有沉默,而是接下了她的話茬,柔聲說道:“哪有什麼配不配?只要是你,就可以了,若真要論起來,你的善良純真,更是讓我自慚形穢,生怕玷污了你,從而配不上你,所以,不要再說那些傻話了,愛你,就是你。”
說的,好像是那個理兒哈。
他若是喜歡你,你的缺點,也會是優點,若是不喜歡你,你的優點再多,也始終敵不過那個滿身缺點的人。
戀夏緊緊環着他的頸,不再說話,而是趴在他身上沉默了起來。
倒不是無言以對,而是被他說服,不願再說這個話題,不願再庸人自擾。
既然茫茫人海中,他選了她,認定了她,那就是她值得,就像她愛上他一樣,沒有理由,愛就是愛了,自此世間諸多美好便與她無關。
走回家的時候,戀夏早已經趴在他背上睡着了,輕輕將她的厚衣服除去,洗掉了各自的人皮面具後放到牀上裹好被子,恢復了本來面貌的懷秋便面無表情的起身走了出去。
皚皚的白雪反射出來的光芒減弱了暗夜的沉黑,懷秋輕輕將門關上,轉身迎上了門口站着的那頎長的白色身影。
早就知道他一路跟在他們身後了,只是不願拆穿罷了,他不跟上,他也就不去理會。
旁若無人的他推開了書房的門,在踏進去之後才終於回過頭來對門口的邱逸塵輕聲說道:“進來吧,輕點,她睡了。”
話音剛落,邱逸塵便已悄無聲息的到了他面前,似乎,早就在等他這句話。
兩個俊美的男人端坐在桌前,沒有點燈,只是沉默的聽着對方几不可聞的呼吸。
良久,邱逸塵將放在地上的酒罈提上來,沉沉的嘆了口氣道:“喝酒。”
懷秋也不客氣,提過一罈來啓開,豪爽的灌了一大口。
逸塵也同樣的給面子,悠然的喝着酒,一股子詭異且平和的氣氛在二人之間流轉。
良久,逸塵終於開口了,修長的手指在褐色的酒罈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她,還好嗎?”
懷秋沉默的點了點頭,並不做回答。
其實,真的沒什麼可回答,好不好他自己又不是沒看到,真是的,明知故問。
“那就好。”逸塵自嘲的笑了一下,提起罈子來灌了一大口酒,透明的液體就如同他滿載的情緒,沿着嘴角溢出,沾溼了他的白色衣襟。
溼的,不是衣服,而是心。
“我來找你,是爲了……”
一直沉默的懷秋突然出聲打斷了他,接着說道:“艾子霆。”
逸塵微微一愣,繼而慘然一笑,連連搖頭,“戀夏果然沒挑錯人。”
“我怎麼捨得讓她挑錯人?”懷秋微微一挑眉,略帶瑟的說道,“言歸正傳,艾子霆他,入魔多久了?”
“他以爲戀夏死的那天才徹底入的魔,至於之前有沒有,不得而知,總之就是,執念太重,怎麼勸都不聽,已經借酒澆愁好多天了。”
懷秋沉沉的嘆了口氣,搖着頭不再接話。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子霆眉心的黑印如此濃重,絕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唉,只怪他對這個侄子太過疏忽,竟一直沒有發現他的心魔,已經壯大到了如此地步。
如若真的發展到成魔的地步,要他如何對自己的親侄子下得了手啊?
邱逸塵仰頭喝光壇底的酒,決然的說道:“如果,我說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大義滅親的時候,我會替你出手,別多想,我是爲了她。”
懷秋無奈的笑了笑,仰頭也喝乾了那壇酒,腦海中浮現出她如花的笑靨,心頭泛起了淡淡的甜蜜與不捨。
怎麼捨得離開她?怎麼捨得讓她難過?邱逸塵對她來說,是多麼重要的朋友,無論是誰出事,她都不會開心。
所以。
“我不會讓這件事情成真的。”
不會給你任何機會,在她心裡佔據一席之地的。
懷秋利落的站起來,毫不猶豫的走向門口,就在手剛碰上門把手的時候,身後傳來邱逸塵落寞的聲音:“讓她幸福。”
“我當然會讓我的王妃幸福。”
說完,他便擡腳走了出去。
門扉緩緩關上,將他們隔絕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