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來,戀夏似乎很開心,翻身從牀上下來,坐到桌邊,十分豪爽的衝他揮了揮手,招呼他坐下。
“你來的真及時,我正好餓了!來,坐下,我們一起吃。”
南門昂輝微微一愣,恭恭敬敬的說道:“微臣不敢。”
“少來了你!”戀夏不屑的揮了揮手,“連篡位都敢,還有啥事是你不敢的?好啦,今天的傲慢,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行了吧?坐吧!”
南門昂輝受寵若驚的在桌邊坐下,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卻恰好望進了她正在注視着他的眼睛裡,不由得一驚,趕緊別開臉去不看她。
她看他幹嘛?
“你長得真的很好看呢!”
戀夏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嚇了他一大跳,猛然咳嗽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謝娘娘誇獎。”
“我這不是誇獎,是實話啊!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諷刺你的,只是,真的很不喜歡戚凌蘭啊!反正遲早都是要死的人,幹嘛不在死前隨性一點呢!”
“微臣不知娘娘這話是何意。”
“少蒙我了,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兔死狗烹,你以爲我真的會相信,你繼位之後,我會功成身退嗎?”
南門昂輝嚇了一大跳,那張俊臉猛然漲紅,剛想出聲狡辯,就被戀夏揮手打斷了,“別想那些理由來安慰我了,難道你說的那麼好聽,就真的能改變你會殺了我的事實嗎?我又沒說怪你,來,陪我聊聊天吧。”
“額,遵命。”
南門昂輝真的被嚇到了,久久都回不過神來,直到戀夏給他倒了一杯酒之後,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接過酒杯,放在脣邊不喝,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
戀夏纔不管這些呢,仰頭就喝了進去。
這痛快勁兒啊,真的是讓南門昂輝震驚了,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奇女子呢?怎麼就能如此灑脫的承認自己的錯誤,跟他道歉呢?
就算明知道他會殺了她,也照樣那麼坦誠的跟他說了實話,還那麼直率的喝下了他給的酒。
聊天?是死前遺言吧?
“怎麼?現在是不是在心裡好好的把我佩服了一把呢?不要崇拜姐,姐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只是開了點小小的外掛而已啊!
終於還是沒忍住,南門昂輝將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皇后娘娘,你,是怎麼做到的呢?”
“因爲,人遲早會死啊,早死晚死,都是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活着的價值,我已經找到了自己最愛的人,也有了一羣知己好友,自然沒什麼可後悔的,對我來說,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天,都是恩賜。”
南門昂輝沉默了。
恩賜嗎?爲什麼他就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人生可以滿足了呢?提前滿足的人生,不就沒了目標,沒了活下去的動力了嗎?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人不奮鬥,還能幹嗎?
“皇后娘娘的心境,讓人佩服。”
“不,你也一樣可以有這樣的人生啊,就是要看你怎麼選擇了,上天其實在你身邊放了很多美好,只是,有的時候,被你忽略了而已,比如愛情。”
說到愛情,南門昂輝的腦袋裡不自覺的浮現出了戚凌蘭的一顰一笑,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
“你在笑哦,是想起了什麼嗎?”
南門昂輝低頭,竟然第一次的承認了自己隱藏了多年的秘密,“恩。”
“她,人好嗎?”戀夏一邊吃着飯,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她很善良,也很有韌性,但是因爲某些原因,她必須承受很殘酷的訓練,不管那種日子多苦,需要付出的代價有多大,她都沒有抱怨過一句,每次看到她咬着牙撐下去的時候,我的心就很痛。”
戀夏幽幽的喝着酒,溫柔的問道:“那爲什麼她不在你身邊?”
南門昂輝悵然,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因爲我的野心,我親手把她送了出去,從小父親一直教導我,女人可以再找,可權利,一旦丟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你就選擇了權利?”
南門昂輝點頭。
戀夏咬着筷子尖,一邊瞄着桌上的菜,一邊說道:“你根本不愛她。”
奇怪的是,南門昂輝並沒有生氣,反而是很好脾氣的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如果你真的愛她的話,那麼,只要有她陪伴着的地方,不管是繁華的皇城,還是低調的民間,哪裡都會是人間樂土的吧?你怎麼還會捨得讓她離開你呢?”
南門昂輝苦笑着搖了搖頭,低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喉嚨間盡是苦澀。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這麼灑脫的啊,人生總會很多很多的無奈,根本就不能一直任性的隨着自己的心意走。”
戀夏默然,這話她承認。
從穿越過來以後,她的人生一直很順,一路開了外掛似的,所以,她的人生觀念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看待事情的態度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像她這樣的人生,的確沒什麼必要去委屈自己,也沒有必要去爲了追逐名利而放棄什麼東西,如果要論起來,她真的沒什麼資格去指責他。
“我又何嘗不想徜徉山水,肆意人生呢?可是,命運有的時候,真的不是我們能夠選擇的。”
聽完這句話,戀夏默默的給他的酒杯裡倒滿了酒,端起自己的酒杯,遞到他面前,“壯士!我敬你!”
南門昂輝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之後,一飲而盡。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真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我會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戀夏那個臉啊,瞬間就有點紅了。
她一開始,只是想用自己的口才去說服他,不要謀反了,找個安靜旮旯,帶着戚凌蘭,好好生活唄!
可是,到後來,她反倒被說服了。
唉,有的時候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說的沒錯,但更多的時候,己所欲,才更要勿施於人吧。
總不能因爲戀夏自己覺得怎樣纔算正確,就一定要求所有人都跟她一樣,愛的轟轟烈烈吧?所以,她尊重他的選擇。
兩個看似水火不容的人,也有着真的就水火不容的人生觀,可是,他們往往更能夠建立起相見恨晚的友誼,只因爲對着幹。
就比如戀夏和南門昂輝。
南門昂輝就像是另一個戀夏,跟她完完全全是反着來的,就因爲是這樣,戀夏才更感覺,這個人真的很親切,因爲他做到了自己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而南門昂輝,也是同樣的想法,戀夏,就是那個實現了自由的自己。
兩個人酒逢知己,一杯又一杯的灌着酒,直到夜色深濃,月光清亮也一直沒有停下交談。
月光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它總是能夠照亮太陽照不到的黑暗,目睹着這個世界一切最真實的情感。
但是,有些東西,即使是沐浴在陽光下,它也一直是黑暗的,無法見光的,永遠,無法救贖。
同樣的,有些事物,生來就是那麼的耀眼奪目,即使是身處黑暗中,他也永遠不會被埋沒。
就比如,現在的懷秋。
這一次,不是他不想逃脫,而是,他真的逃脫不了。
那地牢倒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頭頂上空飄着的靈陣符,那是匿身破。
所謂匿身破,就是指專門用來鎖人的一種靈陣。
管你是大羅神仙還是什麼,只要是被匿身破鎖住,一概靈力盡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所以,他現在根本跑不出去啊。
不過,懷秋就是懷秋,就算是被關在地牢裡,那耀眼奪目的淡然氣派,仍舊是那麼的讓人挪不開視線,只消安安靜靜的坐着,那種無法忽視的優秀,便撲面而來。
“你真的挺優秀的。”
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大牢之中,穀梁元幸看着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的懷秋,由衷的讚美道。
懷秋連眼睛都沒睜,嘴角輕揚,淡淡的說:“她跑了,是不是?”
這淡然的模樣,就好像他現在不是他的階下囚,倒像是多年的老友,彼此來談談心事似的。
他的淡然讓穀梁元幸的心裡暗暗起了一層佩服。
都已經落到了這副田地,他竟然還能如此安然自若,這等氣魄,可不是常人所能匹敵的。
果然,戀夏那丫頭,眼光還真是不賴呢。
而且,這個名叫懷秋的男人,竟然連眼睛都沒睜就能猜到他來的目的,而且,明明就猜中了他的目的,他卻還這麼的淡漠!
“你不害怕?”
懷秋輕笑,“有何可怕?”
穀梁元幸是真的懵了。
這男人,究竟是太傻?還是太聰明?怎麼會連他的心思都能猜出來呢?
苦笑着搖了搖頭,穀梁元幸親自將自己的那個猜測給否定了,他怎麼可能是太傻?分明就是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啊!
很奇怪,按理說,懷秋這麼輕易的將他的內心猜透,還保持着如此輕蔑的姿態,以他那殘暴的性格,分分鐘就該弄死他了!
可是,他不想。
許是寂寞了多年吧,現在,終於有一個能夠跟自己平分秋色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