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麼一提醒,語涼哀嚎一聲,困擾的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透過指縫傳到了她們耳朵裡:“我不敢啦!我怕!”
戀夏無語,不太舒服的靠上馬車壁,滄桑的說道:“快刀斬亂麻,乾脆利落點吧,這樣纔是爲我哥好。”
晴心看出了她的不舒服,湊過來給她按起了肩膀。
她本就是習武之人,手勁自然不在話下,沒按幾下就把戀夏爽的不行,閉上眼睛舒服的嗯嘰了起來:“恩,真乖,舒服!嘖嘖,太爽了,你簡直就是我的貼心小寶貝啊!右邊一點。”
沉浸在自己心緒裡的語涼根本沒空管這些,閉着眼睛的戀夏更是舒服的忘乎所以,於是誰也沒有注意到晴暖眼中閃爍的落寞。
馬車一路晃悠着來到了晴府門口停下,看門的家丁一看是戀夏回來了,顛顛的就跑進去通報。
晴丞相正跟晴天商議事情呢,那家丁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通報:“老爺,大,大,大”
被打斷的晴丞相有些不爽,但自從經歷過失去戀夏的事情之後,他的霸氣和棱角在一夕之間被磨平,就算在此時,有些不悅的他卻沒有大聲呵斥那家丁,反而是用平平淡淡的語氣安慰着他:“大什麼?慢慢說。”
那家丁順過氣來,指着門口稟報:“大小姐回來了!”
“什麼?”晴丞相手中的茶杯猛然掉落,他迅速從椅子上站起來,顫抖着聲音問:“你再說一次!”
“大小姐回來了!就在門口!”
跟晴天交換了一下眼色,晴丞相快步的衝向了大門口。
一旁伺候的下人們一聽大小姐回來了,紛紛奔走相告,一大波的人都涌到了門口。
晴心是沒見過這陣勢,着實有些嚇到了,沒想到戀夏的人氣這麼高啊!她果然沒跟錯主子!
晴丞相緊張的搓着手,迎了上來,結結巴巴的說道:“戀夏,你,你回來啦。”
戀夏見他這緊張的樣子,不禁失笑,她有這麼嚇人嗎?
儘量放輕了語氣,她微微衝他點了個頭,“恩,回來住幾天,可以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旁邊的下人們聽說她要回來住幾天,爆發出了一陣歡呼,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歡迎起來。
“大小姐,你真的要回來住幾天啊?”
“大小姐,我們好想你的!”
“大小姐,你都瘦了!”
戀夏輕柔的拉住旁邊這個兩個丫鬟的手,微微笑着回答:“這麼多問題,你們想累死我啊?不請我進去嗎?”
衆人這纔想起來要拉她進去,簇擁着她們,一窩蜂的涌入了大門。
相比於戀夏的大陣仗,語涼這裡就冷清多了,只有晴天一個人站在她面前。
兩個人相顧無言,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問候。
最後,還是晴天主動打破了僵局:“過得,還好嗎?”
語涼點頭,“恩,很好,你呢?”
“也還好。”
“那就好。”
“額,”晴天搔了搔後腦勺,尷尬的說道,“快別在這站着了,進去吧。”
“好。”
戀夏的“沁心閣”一直都有被好好的打掃,所以她回來便可以直接住上乾乾淨淨的屋子。
這一天,光是跟丫鬟們敘舊就敘到了下午。
語涼受不了馬車的顛簸,早早就說累了,吃過午飯便回房休息去了,戀夏也不好去打擾她,吩咐晴暖她們收拾一下行李,自己一個人去了晴天他孃親——杜姨娘的“清幽閣”。
她並沒有看到,晴暖眼中的波浪已經越發的澎湃,洶涌的撞擊着她的心,她的理智。
“姨娘,猜猜我是誰呀!”
進門便看見杜姨娘正在繡手帕,玩心大起的戀夏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悄悄矇住了她的眼睛。
杜姨娘慈愛的笑了,已經爬滿皺紋的手覆上了她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小手,拉下來放在手心不斷摩挲,“都已經是大姑娘了,還這麼調皮。”
戀夏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撒嬌般的張開手,撲進了她的懷裡,深深吸了口氣,杜姨娘身上的味道很清新,有孃親的味道,“人家再大,也永遠是你的孩子呀!”
目光觸及到桌上繡了一大半的手帕,戀夏嘟起嘴,埋怨道:“姨娘啊,你的眼睛本就有些模糊了,怎麼還做這些針線活呢?”
杜姨娘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慈愛的說道:“反正閒着沒事做,老啦,眼睛不行了,我就慢慢繡,權當打發時間了。”
“那您可得注意啊,不許熬夜。”
“好。丫頭啊,這次怎麼突然回來了呢?”
戀夏斂起笑容,從她懷裡出來,拉着她的手,抱歉的說道:“是爲了我哥,語涼她”
杜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了她的抱歉:“傻孩子,我懂得的,語涼的心,不在天兒身上,勉強嫁過來,也是不會幸福的,感情這種事情,說不清,理不明,聽天由命吧。那你呢?聽說,你找到了歸宿?”
戀夏點頭,腦海中浮現出那人溫柔的眸子,壞壞的笑容,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恩,找到了,是當朝槿王爺,有件事情,還請姨娘原諒,我與他,已經拜堂成親了,但由於某些原因,不能公開,所以,就沒能請您到場。”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杜姨娘想了一會纔想起槿王爺是誰,溫和的笑了,“不過是些可有可無的形式罷了,你幸福,姨娘就開心,幾年前我曾見過槿王爺,是個很不錯的歸宿,丫頭,你這一生的困苦想來已是過去了大半,姨娘只希望你能平安這一生。”
戀夏大爲動容,眼眶不禁有些發熱,拉着她的手一陣哽咽,“謝謝姨娘。”
自從她孃親去世之後,杜姨娘就像親孃一樣的疼愛她、照顧她,給了她極大的溫暖,對她來說,杜姨娘就跟親孃沒什麼兩樣。
“對了姨娘,你最近過得好嗎?白姨娘有沒有再來刁難你?”
杜姨娘一愣,悠悠的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也是正常,自那日語霜打的你魂飛魄散之後,老爺本想讓她給你償命的,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哪裡下得去手?所以啊,老爺把白妹妹和語霜,逐出了相府,現在,下落不明。”
戀夏瞭然,怪不得再就沒見到那對討人厭的母女,姨娘就是人太好了,那麼討厭的人死不足惜,趕出府裡算是輕的,幹嘛還可憐她們?
但是,她可不敢明着說,姨娘會罵她的。
杜姨娘突然起身,從梳妝檯的盒子裡拿出一對青玉環,用紅色錦繩變成了掛墜,一個掛墜上串着三個指環大小、環環緊扣成一串的青玉環,看着好不喜人。
將玉墜交到她手裡,杜姨娘慈愛的說道:“你大婚,姨娘也沒什麼可送給你的,這對同心環是當年我與你娘去廟裡禮佛時,一位高僧所贈,上面的紅線是我跟你孃親手繞上去的,說是嫁妝未免太過寒磣,就當是送與你倆的信物了。”
戀夏緊緊握住玉環,像小孩子得到糖果似的開心的笑了:“謝謝姨娘!”
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個兩個人,給你傾世的溫暖,讓你在日後面對寒冷時,能夠取出來抵禦風寒,相遇,是一個多麼動人的名詞。於這茫茫人海中,於這網海茫茫中,每天有多少的相遇擦肩而過,每天又有多少的匆匆擦肩而過,而能夠遇到並且相知,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入夜,戀夏偷偷摸出房間,輕點腳尖飛上了屋檐。
在路過客房的時候,她看到了老哥正站在語涼房門前踟躕着,手來來回回的舉起放下,就是不敢敲門。
好吧,看樣子,他們兩個事情到今晚,應該就可以做個了結了。
轉身繼續向某個目的地前進,她那嬌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晴天站在語涼房前,猶豫了半天也不敢敲門,正要打算離開來着,門卻突然從裡面打開了。
顯然沒有料到他會在門口,語涼微微楞了一下,繼而緩緩開口,乾澀的喚了一聲:“晴大哥。”
晴天大約也知道她想說什麼,搶在她說話之前堵住了她的話頭:“我們,走走吧。”
語涼點頭。
兩個人並排走在夜幕籠罩下的石子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夜色,通常是最好的掩護者,人們最真實的情緒往往會在這個遮蔽物之下,暴露無遺,他們,終於肯面對自己心中那最真實的聲音。
就比如,晴天。
原本走在前面的他突然停住了腳步,“語涼。”
語涼擡頭,“恩?”
“你愛過我嗎?”
語涼愣住。
這要怎麼回答?愛過?還是沒愛過?
“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哥哥。”
晴天仰頭無聲的笑了,多麼委婉的回答,是哥哥,是友情,永遠不會是愛情。
“語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只想問你,你愛他嗎?如若日後他負了你,你又該如何?”
“他若負我,我也不負他,因爲,我愛他,因爲,我相信他不會負我。”
晴天悲愴的想要流淚,卻還是不住的點頭,他知道了,知道了,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