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殤的諭令出手,千尋便跪了下去,然則錦衣衛卻好像根本不予理睬,繡春刀依舊綻放着陰冷的光澤。她稍稍擡頭,只看見樓止置若罔聞的揉着太陽穴。
那雙手,修長而蒼白,堪與執筆書天下,不與冷劍相爲伍。
任憑雲殤諭令在手,依舊沒有千尋意想中的滿堂肅靜。
她心下一顫,怎生忘了,這是錦衣衛不是朝堂。在這裡,樓止纔是主,他們……連客都算不上!
樓止手一擡,錦衣衛收了刀退到兩側,他用實際行動告訴雲殤何爲錦衣衛的規矩。皇帝尚且讓他三分,何況雲殤只是個皇子。
“現下可以走了嗎?”雲殤面無表情,復而低眉望着千尋。
千尋擡頭,正好迎上他溫涼的眸子,羽睫不由自主的垂下。
“十三王爺莫不是看上這小丫頭了?”樓止施施然起身,手中擺弄着一塊上好的血玉,玉質上乘,有血色脈紋。
雲殤的眼神稍稍一凝,“不勞費心。”
千尋跪在那裡,低眉卻見那抹紅色慢慢停駐在自己的跟前,黑色的金絲蟒紋皁靴繡着極爲精緻的流雲暗紋。
“起吧!”樓止的磁音在她耳邊徘徊。
徐徐起身,千尋儘量讓自己保持最初的鎮定與從容。然樓止冰涼的指尖卻挑起了她的下顎,強迫她與他對視。他幽暗無光的瞳仁若九幽地獄,似萬丈深淵,只一眼就能將人吸
進去。
千尋不自覺的捏緊了袖中的拳頭,“謝大人不殺之恩。”
“放開!”雲殤驟然握住了樓止的手腕。
那一刻,千尋看見樓止眼中的陰戾,那是一種神鬼不論的嗜殺顏色。
雲殤突然收了手,掌心刺痛難忍。
樓止悠悠然的別過頭去,詭美的鳳眸微微揚起,泛過一絲寒光,“十三王爺謹記,切莫輕易碰觸本座,否則哪日這胳膊飛出去,別怪本座沒提醒你。”
他的功夫,絕非常人可比。
語罷,樓止鬆了手,別有深意的看了千尋一眼,齒縫間低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錦衣衛隨即跨立在他身後,飛魚服、繡春刀,列陣將大堂隔成了兩截,任誰都無法靠近樓止半步。
千尋心裡一抽,陡然扭頭望着雲殤。
只見雲殤淡然的容臉上慢慢凝了一層霜,似乎在想些什麼。良久才睨了千尋一眼,依舊青衫明眸,摺扇輕搖,“阿尋,我們走。”
聞言,千尋小心翼翼的跟在雲殤身後。
漸漸的,雲殤放慢了腳步,千尋也只能放慢腳步。
下一刻,他忽然轉身拽住她的手,“上前。”
“嘶……”千尋吃痛,隨即愣了半晌,“王爺,這不合規矩。”
雲殤低下頭看着置於掌心的手,滿是繃帶與斑駁的血跡,“下手重了些。琉璃閣那裡,
本王會去說一聲,你好生將養就是。”
千尋縮了手,“王爺能救奴婢,奴婢已經感恩戴德,不敢越矩。”
“當年若不是你救了本王,本王已經是水下之鬼,何來的今日。”他輕嘆一聲,還是用那昂貴的檀木扇柄叩了一下她的額頭,“出了宮,便不必想什麼規矩。”
走出南北鎮撫司大門,千尋看了看外頭的天,萬里無雲。
一輛金漆黑釉的車輦停在外頭,四下無人,唯有云殤的隨侍硯臺與一名車伕。
十三王爺隻身獨闖錦衣衛?這……尋日裡雲殤的身邊總是隨着大批的隨侍,如今怎麼一個都不見?是他仗着有皇命在身所以恣意了一次?
千尋不解,十三王爺慣來小心謹慎,從不是大意之人。
她回眸,卻見雲殤冷了眉目,溫和從容的笑意漸漸從臉上褪去。
硯臺快速上前,撲通跪在了雲殤跟前,竟有些慌錯,“王爺,人……”
雲殤深吸一口氣,口吻略顯沉重,“好生置辦他們的家眷。”語罷拂袖朝着馬車而去。
硯臺起身,千尋上前一步,“硯臺,王爺身邊的人呢?”
不待硯臺回聲,雲殤站在馬車旁斂了眸中月華,“既然來了,自然是要留下些東西。樓止……果真小氣。”
他說這話的時候,宛若雲淡風輕,卻讓千尋的心陡然提起。
留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