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仙樓的老媽媽不正眼瞧着那丫頭,心裡狠狠咒罵。從她被賣來這裡,便軟硬不吃,像頭倔驢一般,不肯端茶送水,不肯彈唱賣藝,更不肯陪客祝酒。
留她在這裡已成了麻煩事。若非當初見她生的俊秀,自己不會冒險,留這麼個油鹽不進的人下來。
這不,如此再逼她下去,她便絕食輕生,就快鬧出人命來了。難道,還要將她當成仙女,每天好吃好喝,不勞不作地供起來不成!此刻若真有人想買,倒將她賣了省心。
何況這位帶着面紗的姑娘,一出手便是金豆子如此闊綽,趁機在她身上撈一把,豈非是自己賺到。老媽媽心中想到這裡,嘴角都不自覺翹了起來。
“嚯,姑娘真是菩薩心腸。”那老媽媽用錦帕掩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話不多說,你要多少銀兩?”明薩趕着做正事,催促道。
“三千兩。”
“三千兩?”明薩驚呼。三千兩都能將綠漪這樣的頭牌買來了吧。
“三千兩我還嫌少呢,您要是真要買了她去,我還覺得虧了,捨不得。”老媽媽拖長尾音,一副愛買不買,愛贖不贖的意態。
“我沒空跟你還價,”明薩有些不耐煩:“你且辦好我方纔所說之事,事成之後,三千兩便給你。”
老媽媽像是看到了天降財神,雙目激動,雙手張開便要捉上明薩的胳膊,被明薩一個側身躲了開去。她仍是連連笑着應聲,保證自己絕對耽擱不了貴人的事。
明薩轉身步下樓梯,拐彎前不忘回頭提醒一句:“這個女子給我照看好了,我帶銀兩來時,不得見她有事。”
“是,是,是,您放心好了。”老媽媽一迭聲地應着。
明薩徹底轉頭回去之前,看到那女子滿眼盯着自己,眼中盡是淚水。是驚異?是感激?還是茫然?似乎都有。
但此刻想不了許多,明薩要先趕去解決綠漪之事,事後纔有空來了解她的故事。
明薩悄聲從這煙花之地走了出來,不得不說,這老媽媽的思維敏捷,做事效率也是很值得讚賞的。
“少夫人,”阿昆見明薩出來,忙迎上來,明薩給他一個眼神,示意辦妥了。
再上路,來到阿昆說的綠漪等舞女藏身的地方。這院子不大,但卻頗爲安靜,周邊人煙不多,是個相對獨立的小院,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明薩四處看了看,對這四周地形心下了然,然後躲在暗處,對阿昆吩咐道:“一會兒我暗中躲在這院中房頂的最高處,你就躲在這裡。”明薩伸手一指身邊的槐樹。
阿昆認真聽着,生怕錯過一個細節,耽誤了少夫人的計劃。
“過一會兒,這門前會出現一女子,可能還會帶幾個人來,她們在這裡鬧事。你只管看着,無需在意。”
“我會在你的視線範圍內,門前的鬧事你別管,但你要留意我。等我給你打手勢,示意門前的鬧事可以結束,你便將這錠金子交給鬧事的女子,她自會走。”
阿昆不解:“夫人這樣做,是爲何?”
若這院中真的藏有聖京嚴查的通緝之人,她們是絕對不會踏出這門半步的。這一招是要看看院裡的人究竟是不是綠漪,還有探一探,院中有多少人手。
門外一鬧,鬧到不可開交,就算她不出府門,也會走出房門來到院中。直到把人都鬧出房來,我就可以確定是不是綠漪,還有這裡藏匿了多少舞娘了。
若是,我們便進行下一步,若不是,我們只有打道回府。
“阿昆懂了。”阿昆恭敬答道,夫人果然好計策。
明薩尋找遮掩的樹枝,提氣縱身飛起,掠到了院中前堂的房頂上俯下身來。
從這裡向左看,便是院中空無一人的院落,向右也能看到大門前的情形,還有阿昆躲避在那棵大樹之後。
阿昆和明薩點頭示意,兩人都做好了準備。此刻已近夕陽下山,只等那鬧事的人前來。
風中寂靜,四周微涼,院中風吹樹葉沙沙作響,花瓣飛落。
明薩趴在屋頂上,這日間被暖了一晌午的屋頂還有些溫度,要比此刻高處的風更溫暖一些。她且趴着,一路奔波倒讓她有些懶洋洋的睡意。
這院子面積不大,但其中倒是植鬆繪梧,再設假石流水,素花簇簇,頗爲清曠雅靜。連藏人的院子也能修葺的如此精緻,幕後之人定是無比講究的,明薩想着。
會是老秦?
老秦的確很講究,衣衫總是工整無暇,鬢髮鬍鬚也總是修剪整齊。
明薩有閒情逸致觀察周圍,出神悵想。阿昆在那棵大樹下卻不敢有絲毫懈怠,雖然隔着斗笠面紗,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明薩看得出,他全身都繃得很緊。
明薩心中笑笑,這孩子還需要更多歷練方能學會氣定神閒。不管那許多,明薩伏在自己曲回的手臂上,閉起雙眼,開始養精蓄銳。
她知道,自己不會睡太久,那鬧事的人一定能將自己吵醒。
而且,那個見到金子就流口水的老媽媽,也不容許她拿到下一錠金子和那可能到手的三千兩時間拖得過長,免得自己反悔,夜長夢多。
果然,明薩還沒等進入睡意,就被一陣瘋狂劇烈的敲門聲震醒。
明薩周身一震,若不是提前有準備,這麼大陣勢,把自己從房頂震翻下去都有可能。明薩探出頭來,向府門外一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已經停在門口。
門前正站着一個,府中奴役一般的人物,正大力敲擊着這院中的大門,恨不得將門內之人全部敲出來。
“開門!開門!”那人大聲吼着。
明薩轉頭,看向另一側院子裡,已經跑出了兩個小丫頭,神色慌張,不知是何人前來鬧事。她們猶豫了一陣,還是不敢上前搭話,便急忙跑回了正中房間,想必是去請教管事的人。
看到這兩個小丫頭時,明薩留心觀察了,但不能確定,她們就是出自當時在納府宴席上的舞娘其中。
當時舞娘人數頗多,五十幾個人一同出現,各種隊形變換,還着了濃妝綵衣。與此刻侍女裝扮不符,一時間無法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