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孚尊主此刻帶了明薩出得矗靈殿的範圍,徑直朝皇城陵冢走去。
明薩心間還有些詫異,不知尊主是否要帶自己去陵冢,這皇城陵冢可是菀陵的要地,豈是常人可隨意進入的。
不想尊主果然帶她踏入了陵冢地界,等她看到尊主想要讓她看到的那座齊偉陵墓之後,她方知萬孚尊主用心何在了。
那座陵墓的外觀倒是與其餘陵墓相似,但在陵墓外卻矗立着兩匹石雕駿馬,那兩匹雕刻精緻的千里馬呈昂首飛奔狀,栩栩如生,使人感覺似有疾馳之風。
走進陵墓內,正中的靈堂之上,一塊巨立靈牌赫然寫着一行大字:燕州日月軍之陵墓!
最大的靈牌下還有一些小的靈牌,是可以叫的上名字的日月軍將軍的靈牌,居於正中的便是明薩父將明池將軍,還有兄長明奕的靈牌。
明薩向前走着,淚水已經不受控的涌出來,她慌張着步子,似乎整個人都零散着,終於走到父將和兄長的靈牌之下,徑直跪了下去。
萬孚就任她一個人這樣走進去,他留在陵墓門口看着她,想讓她肆意發泄一番。
確實,自從日月軍出事,明家就成了個爛攤子,在燕州家中的那段時日她根本沒有時間可以縱情傷心。
那時的情勢逼迫她一夜之間,從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女兒成長爲肩負家族和燕州使命的人。
來到菀陵之後,先是被擋在皇城外,接下來便是仍述中毒,再來又是專心應對青雲試,青雲試結束又突如其來的面對仍述的無情,這偌大的皇城中,再沒人願意和她一起看一看明家纔剛剛落敗不久的情景。
多少次夜半驚醒,魂驚夢破,院寂衾寒,催成清淚。
燕州國主匆匆將她送來和親,到現在都不知燕州是否爲日月軍修建了陵墓,那叱吒世間幾十年的三千鐵騎,難道就此魂飛魄散,連個魂魄都不能回到燕州家中?
萬孚尊主此舉着實讓明薩心慰,燕州剛歸附菀陵不久,日月軍就遭此慘事,尊主願將日月軍的陵墓建在皇城的陵冢之中,讓日月軍的英靈與天地共存,如日月般恆久,這對日月軍的付出是最大的肯定。
明薩看着父將的靈牌,似乎能看到他時常故作嚴厲的臉色。
父將這一生都在激烈的進攻,在緊張的防禦,一生都立於世人稱頌的勝利之巔,無人知道他肩上的壓力有多大,也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疲憊。
此刻明薩想到靈山十巫的太極巫首,曾經對自己說過的生死之道,當時還覺得玄而又玄,參解不透,現在反而能夠理解一些皮毛了。
父將似乎也該找個歸宿了,那裡沒有遺憾,沒有悲傷,沒有徵戰,沒有血腥,能夠讓他倦怠的人生安靜下來,享受一下那種樸素自然、和平無爭的心境。
而她和弟弟明烈便代替他們好好活着,替他們好好磨礪,思考,享有。
此刻,萬孚看着跪在其父兄靈位之下,痛哭流涕的女子,心中生出一陣心疼。
那堆滿陵墓臺下的白菊,香淡風微,冰清玉潔,清芬醞藉。
而在那白色的花前,此刻有一朵更爲驚豔的靈花明薩,不富貴華奢,不妖嬈作態,也不傅粉爭妍,她皎然如雪,妍羞半吐。
細看取,卻是瑩白淡濘,風韻正相宜。
萬孚尊主看的癡了。
不知過了多久,明薩覺得終於向父兄訴清了心事,心間似乎敞快了一些。她站起身來,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深吸一口氣,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狼狽。
然後才轉過身去,看到萬孚尊主仍在陵墓前等她,他偉岸的身影此刻又多了幾分溫暖。
兩人一同走出陵冢,明薩再看一眼陵墓前守衛的兩匹千里馬,更覺尊主着實用心。父將和日月軍從生至死一直顛簸在馬背之上,他們曾經在馬背上戎馬倥傯,身經百戰,無人可敵。
此刻迴歸了安詳的境域,如果能看到這些千里戰馬,應該覺得熟悉,不會感到孤單吧。
而且之後尊主告知明薩,以後她可以時常來這裡拜祭父兄,這是他給她的特權。
明薩有些驚訝的看着萬孚尊主說的一臉淡然,心中一陣感激,這是何等權貴纔有的特權,自己一個燕州過來的丫頭,此刻竟也能隨意出入這皇城要地,尊主對她是何其信任,何其看重!
明薩停住腳步,轉身又是俯首下拜,萬孚尊主搶在她下拜的前頭,將她扶了起來。
“知道你要拜我,拜我就是怕我,以後不許怕我!”萬孚說的霸道,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說出心裡話,他不願讓眼前這個女子怕自己,不願她時而放鬆片刻,時而又將自己當成尊主,他喜歡與她自然相處的感覺。
明薩被他這麼一說,臉上有些羞愧,不自覺的將胳膊挪開,躲開了萬孚的手。
……
……
塔什古麗聽說了尊主給予明薩特權,讓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城陵冢時,氣的將房內的茶具全部打翻了。
這算什麼,她纔是真正的尊主后妃,尊主卻每日跟一個與他解除關係的女子在一起,對她百般呵護,百般照拂,這算什麼!
仍述最近也是聽到了很多風言風語,皇城中人都在傳言,說尊主對明薩郡主非同一般,絕不是普通的君臣之禮,十餘年來,從未見萬孚尊主對一個女子如此用心。
仍述便在心中嘲笑自己,先是自己刻意傷了小魔頭的心,如今有何資格去嫉妒她與尊主親近,還不都是自找的!
況且,小魔頭若真能得到尊主的照顧,那她應該更安全,自己應該覺得慶幸纔對。
但仍述也怕偶然與小魔頭在矗靈殿撞見會徒生尷尬,所以近日來也都能避則避,儘量少去矗靈殿周邊的地方,所以也沒有跟小魔頭見到過幾次面。
有時候遠處見到小魔頭走過,他都像做了壞事一般的急忙躲避,生怕被她看到,怕觸動到她傷心的情緒,也怕自己僞裝的不夠好,露出了傾心於她的本意。
就在這些人各自懷着心思,忍受着或嫉妒或相思的情緒時,菀陵皇城中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
不日後便是桑釐二十歲生辰,萬孚尊主要爲她籌備一番,同時,所有王侯貴府家中的貴公子們也紛紛送上了拜親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