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要對小魔頭明薩表白的仍述,態度爲何會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讓明薩的期待從天邊雲端直直跌到萬丈深淵之中?
仍述何嘗不知小魔頭一路都期待着自己與她表白,期待能和自己牽手在一起。
他們一同經歷了兩次生死之劫,每一次他們都能爲彼此捨出自己的性命。
難道還不能拋開所有雜念只與她在一起嗎?
可以,當然可以,仍述是多想那樣做。
可是就在昨夜自己派了堂宇去約小魔頭明日在殿中等他時,赤秦叫赤恆派人邀他去赤侯府赴宴,他便知有事發生,而且是突發之事,不然赤秦不會如此唐突的請他過去。
在赤侯府,仍述便接到了鑄劍鋪被毀後,以及他中毒後的第一次師父傳達的命令。
師父用小魔頭的性命來威脅他說,如若你再如此違逆師命一意孤行下去,你不是想爲她去死嗎?那我便讓她先死在你前面,看還有何人何事可以讓你如此忤逆下去。
而且,這次不只是師父的命令,還有一位比師父地位更高的人,也此般下令了。
仍述頓感一陣木然,難道他要就此放棄與小魔頭在一起的機會嗎?難道他不能勇敢的對小魔頭說明一切嗎?
他不是沒有想過,直到第二天他走到縱靈師的住殿前還在猶豫着如何抉擇。
但當他站在縱靈師住殿外,等待小魔頭的時候,他看到了宮殿外樹叢裡的一個事物。
那是師父研製的可以穿透重度鎧甲的鐵質子彈,它們那小小的驅殼,被一個自動機關的武器全力射出,便能千里之外致人於死地。
仍述看到了那顆小小的子彈,他知道這是潛伏在菀陵皇城中師父的線人故意留給他看的,目的就是爲了告訴他,他們真的可以輕而易舉取走小魔頭的性命,現在她的命就掌握在自己的一念之間。
如果選擇依然堅定的和小魔頭在一起,那麼,自己便成了小魔頭遇害的兇手。
就在倚在住殿外的那片刻之間,仍述便決定了,他要傷小魔頭的心,而且要狠狠的傷,這樣才能讓她離自己更遠,也就更安全。
爲何仍述會選擇帶明薩去那棵古榕樹之中,絕不僅是爲了找個美景做個了斷,而是因爲這個地方纔是仍述從房中可以看到的,他計劃會將小魔頭一個人丟在那裡,而只有丟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才放心。
從樹上離開後他便大步流星的趕回冠軍侯府,直直將自己關在房中,整一個下午他都注視着小魔頭的身影,在心中說着一萬次的對不起,在心中默唸讓小魔頭遠離自己。
她傷心,他更悲傷。
她悽楚,他更淒涼。
一腔心事無處說,遠處佳人空失措。
暗暗的躲在房內,仍述更是看到尊主出現在明薩身邊,帶她走出古樹花園。
看來昨天尊主看明薩的眼神的確不同,他們在何時,在自己不知道的因何事開始,竟開始有了這般不同?
一處愁思,三人各一方。
明薩小跑回到自己的房中,她不知爲何尊主會對自己這般友善,甚至有些超越了友善,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
而那個仍述,狠心的仍述,膽小鬼仍述,他爲何要決意如此傷自己的心?
她多希望仍述能夠回來找她,爲她將這月光般的淒涼驅走。以往總是討厭他的縱情玩笑,討厭他玩世不恭的嘴臉,但此時卻多想時光倒回到那些時日。
她寧願不奢望和仍述說明白,寧願還是可以鬥嘴的朋友,可如今再見他該會多麼尷尬,如今她的心中已經長滿雜草,那情緒太長太幽怨,長到讓她絕望。
到了如此境地,明薩不知她該如何對待仍述,又是否應該刨根問底,將他的秘密徹底揭開,這樣是好是壞?
還是就遂了他的願,就此了斷?
仍述之前,還沒有人能讓明薩如此放肆的愛上,可他卻又如此飄忽的對待自己的認真,如今躺在冰冷的牀上,這熱情熱愛於心中燒到如同**,他可知否?他可在乎?
癡情相望歷歷在目,記當時偷擲春心。
如今但夜雨,蜂愁蝶恨,盡無言,心與楊花共遠。
……
……
第二天早上,明薩醒來的有些晚,昨晚她不知何時睡着的,早上仍有些揮之不去的沉重。
縱靈師似乎是在等她,在殿裡堂間踱着步,見她起來便帶了兩個侍女見過明薩,並說這是尊主派來專門供她差遣的。
明薩看了看縱靈師笑意慈愛的臉,他似乎沒有給自己任何暗示,而是很自然的替明薩高興着。
明薩只好將侍女遣散了,正在這時顧庭已經來到縱靈師的住殿,來尋明薩。
他見到明薩眼睛周圍腫着一大圈,神色也掩飾不住的黯然,便關切的問發生了何事,明薩沒有說明,只說昨夜沒有睡好。
顧庭雖然擔心但也不便追問,他此行來的目的是與明薩辭行,尊主派他出使西域烏孫國,這一走要有個把月了。
顧庭認爲雖然現在明薩和仍述已經你情我願的在一起了,但自己作爲朋友過來辭行也是無傷大雅的。他卻不知昨天仍述和明薩之間已經發生了什麼,此刻明薩失魂落魄的如此孤單。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很想見一面焦尾琴的那位西域大師嗎?”明薩聽說顧庭要去西域烏孫國,腦中瞬間便想到了音癡大師。
在明薩和親至菀陵的途中,她曾經收到音癡大師外孫女的回信,說音癡大師如今已經病重,但他仍是很像見一見他此生最嚮往的焦尾琴。
顧庭轉念一想,便想起了明薩曾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對他說起過那位西域的癡愛音律的大師,於是他點點頭,不知明薩爲何說起此事。
“顧庭,能否麻煩你此行將焦尾琴隨身帶着,那位音癡大師已經病重,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如果可能,我想讓他的親人帶他去找你,讓他能在逝去之前聽你用焦尾琴彈奏一曲,也算是一生的圓滿了。”明薩如此說着。
顧庭聽得如此請求當然欣然同意,對於音律的癡念,他也感同身受,他很願意爲這個從未謀面的,與自己有着同樣癡念的忘年知己做這樣一件溫暖的事。
顧庭同意之後,明薩從心底裡替音癡大師感到欣慰,送走顧庭,她第一件事便是用青鶻給音癡大師的外孫女木柯兒送了一封信,告知她菀陵特使將要前去烏孫國,如果可以,她可以帶音癡大師去見這位特使,他便是那同樣深愛焦尾琴的菀陵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