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哥的女朋友離開這裡之後。那個女孩子也止住了自己發出的哭聲。她安靜了下來。眼睛垂在地面上。觀看着這一個個用心寫出來的英文單詞。女孩的腦海裡不知是否也竄出了那些當年的記憶。我和她一同蹲了下來。一個在左邊,一個是在右邊。

女孩子將手心裡面撿起的那根木棍兒丟下。自己用着一根食指在地面上畫畫。她的動作既認真又仔細。不由得我不去觀看着她的表演。我於是近距離的與她相靠。慢慢的也就聞到了她身上的那一抹冬季裡獨有的氣息。水汪汪的大眼睛沾到了一滴滴露水似的。眼睫毛上也斷斷續續的掛起了顆顆露珠。她努力的吸了口氣。只是不斷的在讓自己能夠放鬆下來。

她知道我在這裡。她明白我和她的距離很接近。

女孩一筆一畫的在地面上寫着一個個漢字。對不起的那些承諾語言在她的世界中彷彿得到了一絲絲認可似的。女孩的手指滑落在地面上。只有一小部分的泥土地面頓又一次的鋪滿了她的許多種心情。我看到她在那裡,積極的,努力的。也是絲毫不肯停止的寫着四個漢字。

“我原諒你。”

我原諒你,真的原諒你。你可以原諒我嗎?你可以親自從那扇門裡走出來。然後,看着我的眼睛原諒我嗎?我原諒你,真的原諒你。你可以原諒我嗎?你可以親自從那扇門裡走出來,然後,聽到我的一句對不起。我想和你在一起。無論去哪兒都願意。不會再怪你。只會依然愛着你。我不會再責怪着你。因爲你是我最珍惜的唯一。

她是這個意思的嗎?眼神總是抓住那顆又大又充滿真心實意的心形看了又看。不肯轉移任何方向。她只顧着去看它。她只顧着去觸摸着那裡。因爲,在那顆心裡面,依舊飽含着他對她所有的真感情。女孩沉默着。撫摸着。眼神垂落在地面的那個獨特的位置上。她又一次的細眯起眼神繼續回憶着所有的故事源頭。我也趁着機會離開了她的身邊。

我走到窗戶的那個位置。二哥他假裝着沉睡了一個上午。現在的他依舊不肯醒過來。我靠近他枕頭的那個位置。幾乎還是將自己的圓臉貼在了窗戶上。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氣息正在不斷的襲擊着我的臉龐。我感覺幾乎快要被這冰冷的溫度冰凍住。

我極力的想要讓他看到我。看到我的身體。我的臉龐。就貼在他的面前的窗戶上面。還好。二哥他彷彿是知道了我就在這裡一樣。他在那張牀上面翻了個身。然後繼續打鼾睡覺。我聽着鼾聲此起彼伏的出現着。內心十分焦急。

我回眸了一眼身邊不遠處的她。她擡眸,眼睛裡依然含着淚。我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她眼淚汪汪的盯着我的眼神看了看,對我囁嚅着說:“沒用的。你別再看他了...”女孩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不再蹲着,也不再站立着。在這片地方之上。而是一眨眼,向着另一條路跑了過去。

這裡有兩條暢通着的小路。我們一直都習慣着從後院走出去到大街上。不管是嬉戲,還是去做些什麼都會在這邊走過去。其實那條路也可以走過去。女孩這一次就是從那邊走掉的。她記得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他就是帶着她從那兒走了過來。

然後和家裡人見面,緊接着打好關係基礎。那邊。也是一片許久都沒有人整理過的地方了。是一片快要乾裂下去的泥土地。上面的雜草在我第一次返回到這裡的時候就已經長得很高很高了。她從那邊離開,也一定會有極大的困難存在着。出行不利。所以我還是趕快的走了過去。希望能夠趕上她。即使要離開了,也要和她見上最後一面。

她在我的大前面。如果不使用上奔跑一般的速度。我看我也就只能和她的關係進行到這裡了。和她只能是一對好朋友。無法成爲親戚。無法成爲她的姐妹。可她走到即將於我們大家都分離的那一個地方,也就是一道小溝渠的面前時。她忽然間頓住了。腳步忽然間停了下來。

我隔着與她三兩步的距離。看着她停在那兒。也時而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它正在一分一秒的不停的走過我們剩餘下的歲月。她也完全可以邁着自己的步子直接跨越了過去。但是,如果她就這樣子離開了的話,她的這一輩子也都不會原諒自己。

因爲她知道,他喜歡着她。因爲喜歡,所以才甘願冒着這麼大的風險。選擇一個人在寒冬之下,蹲在地面上寫下千千萬萬個對不起。那些對不起好像也是在這同一時刻裡出現在她的面前,出現在這面前的寬敞的馬路之上。她還是要離開嗎?

女孩站立在馬路邊,眼睛向着前方看去。我在她的身後,努力的追上了她。和她近距離站在一起。我站在她的身邊。那個一直都有空缺的位置上。那個本應該是二哥他享有的位置上。女孩她擡起眼眸望着淡藍色的天空。那片飄來的雲朵好像長着一雙閃亮的眼睛,正在朝着她微微一笑。十分可愛似的。女孩也低下頭,左手和右手的食指相互碰撞,對在一起。

她的腦海裡似乎真的呈現出過去的畫面來了。那個時候,他們兩個還在這條路上走過。手牽着手。二哥和她走在我們的後面。這個女孩也因爲腳底受傷的關係對着二哥發出扭扭捏捏的聲音。二哥現在是否也正在那邊表示着後悔呢?

我與她近距離接觸。面對着面地和她展開了交流。我的視線也的的確確是落在她的那雙剛剛痊癒的雙腳上。看着那雙腳,我忍不住地竟然想要替她查看一下她的傷勢來。等我真正彎腰下來的時候,自己也就對着她微笑了起來。

面前的她臉色依舊平靜如水。波瀾不驚的面龐上沒有一絲開心的意思。我忽然間回憶到了幾天以前,二哥也是同樣的以他的那幅面孔自己呆在院落的一方。想到這些的時候,我不禁對着周圍輕輕地輸了一口氣。心想:“難道這一次,她也要搞出這些嗎?”我還想多多的問一問她:“你究竟累是不累?”

可是每一次只要她有垂頭喪氣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好不了。像是完全受着她地指令似的。跟着她難過,替着他們兩個,和他們兩個人一塊傷心起來。

女孩開始踱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倒也不繼續向前方走了。她在一個人圍着一個自己安排而出的點轉動着。漸漸地她在我的面前彷彿畫上了一個巨大的圓圈。那個圓圈它無影無形。那個圓圈也把她自己放在了裡面。女孩把我拉了過去。她和我一起在周圍繼續的走動着。不曾停下。

我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看着她,被她拉扯進來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意志力。竟然也會被她打動。讓我自己的那顆心也跟着動搖起來。藍藍的天空之下,兩個女孩子在這條無人走過的馬路上肆意的轉着圈。殊不知這究竟有多麼的傻。

我可以在這一霎那閉上雙眼。隨着一次次的和她展開的轉動遊戲回憶起我們所有的故事。對面的那座房子裡安安靜靜。也一樣是無人走過。無人關注的地方。可是它卻依舊承載了我們所有共同擁有過地那段流年。一個人,一張笑臉。時不時的出現。時不時地叫我牽腸掛肚。我忘不掉,所以只能夠和她一起打開這扇回憶的大門。

我被她的遊戲打敗了。當我突然醒來,她也繼續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沒有笑,沒有哭。一臉的平靜態度繼續盯看着陸地上的一切。我睜開眼睛,告訴自己。這一次的美夢又結束了。不要再讓自己繼續着苦澀地生活。腳下地坡路令我的雙腿打起了顫。我於是指着那邊說:“走,到那邊聊聊去。”

她很聽話似的跟着我一路走了過去。我喘着粗氣,把她跟我一起帶到了院子的後面。那裡還是會有風的。不過,也正因爲如此。我纔想叫她和我一塊去。

小的時候,聽爺爺說過一句話,他告訴我們:“風這個東西很奇怪的。來的時候無影無蹤。走的時候卻可以把我們所有的不開心都帶走。它是我唯一喜歡的一種幻象。”

我們站在家裡的一處無有陽光的地方。當寒冷的風吹拂過來時。即使沒有一片樹葉,眼前的大樹也會被它折騰的沙沙作響。此時,眼前的光禿禿的大樹正在那裡安靜的站立着,像一個守衛軍人。永遠的守護着它所存在着的這一片地方。

我們張望着它。女孩的視線也開始慢慢的,由着一種朦朧的,模糊不清。走向剛開始的純淨世界。這裡安靜的很,無人打擾,無人吵鬧。就連她在那邊擁有過的煩惱都沒有出現過。可是,她依然不開心。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帶給她一種歡笑。

天生就是當小丑的,有什麼能把自己打倒?天生就是做丑角的,所以我只能爲了她再盡着自己最後的一次努力。希望可以幫助到她。幫助到他們兩個。

我忽然想起今天清晨時,大哥的女朋友對着我說出的那番話。也許,他們明天就要離開了。既然要離開,那麼就讓自己再盡最後一點力。也好說得過去。不至於叫自己在他們幾個人中間擡不起頭來。我和她繼續開口說話了。

首先提到的還是有關於傷口的問題。

我趴在眼前的冰冷的圍牆上。面對着她。詢問她說:“剛纔...都沒有來得及詢問。”我頓了頓。將目光轉移到她的雙腳的位置上。繼續說:“你的腳,還有問題嗎?”她沒有看着我。也沒有盯着地面。而是眼睛空洞似的抓住了前面的那一方荒涼。

她搖搖頭。示意着我說:“沒有了。”儘管還是有疼痛的感覺,儘管面部依舊還是隱藏不住那份疼痛感。可她在我的眼裡的確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不由得在心底裡面欽佩着她。她是個要強的女孩。

我們說着,也在聊着。只是這一個下午過去了,彷彿都是我在這裡說着話。演繹着一個人的雙簧角色。可是即使這樣也好啊。倒叫我一個人徹徹底底的說出了自己的心中事。又一次,又一次的在某個人的面前說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秘密來。我有些擔心。

自己的話語說太多。會不會惹來異樣的目光。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打開心結。然後重新回到二哥他的懷抱。這兩個冤家。打從進門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再消停過。一直是吵吵鬧鬧的樣子。今天的結果,也肯定不是發自於內心的那一種。

我低下頭,想着要徹徹底底的看清她的面龐。那個女孩子彷彿害羞了。直接撇了過去。讓我連一點機會都沒有。無法跟着她當面說話。無法向她表明二哥他的真心。這個小子真是笨。他既害怕她會離開自己,卻還是喜歡一味的和她遊戲着,做出捉迷藏的遊戲來。

一個在明,一個隱身守護。寧願在那間小小的房間裡面躺着,也不要再一次去打擾着她。他害怕她會傷心難過。因爲他明白,女孩子的心就好像是玻璃一樣一碰到就會破碎。他可不願再讓這種事情發生着。

我開始行走在這間院落裡面。這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小的地點也都在這個時候被我重新發現。然而此時此刻,遠處又一次的傳來了一陣陣焦急的腳步聲。大哥的身影再一次地出現着。他向我們走過來的時候,表情十分凝重,好像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一樣。

我趕緊追了過去。大哥的賢內助也在。她跟在他的身邊。臉色很是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地瘮人。她把自己整理成很是驚恐的樣子,走到我的面前時,兩個人也都在急切着說着話。一句接着一句,一個人混合着另一個人的聲音,他們不停地說着。在我的面前着實是把我徹底的給弄懵了......(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大哥於是立即對着身邊的她說:“停!stop!”

雙手比劃着說話的樣子,不禁令我忽然一笑。等我真正收拾好了情緒之後。大哥他們兩個倒是把我繼續拉扯到了一邊的位置上。那個位置偏離着她地角落。與她的距離頓時隔開了好遠好遠。大哥他們正在策劃着一場事故。以此來打動她對他的那顆早已飄零的心。

大哥安排起了我們。

在她還沒有真正發現我們的預謀時,和我們兩個人安排好了一輛醫院裡面的救護車。(大哥的人緣很好嗎,整個醫院裡面都有他地好朋友。可是...醫院,有些說不過去啊。哎呀,不管了。反正他從小到大都是在醫院裡面度過的!阿呸!他可不是病人。那醫院裡面有他很多的好朋友。小的時候,好朋友帶着他走去那裡。那位朋友的媽媽是這裡的主治醫師。)

接下來,我們按照計劃開始行事。第一步,偷偷的打電話叫來救護車。完成。第二步,掩蓋住二哥他已經醒過來的消息。即使醒過來,也要讓他把自己的病症表現的更加嚴重一點。第三步,讓醫院的大夫給她打一個電話。電話號碼是怎麼知道的?就說,是他(二哥告訴他的)第四步,哈哈,就需要二哥他等着她走進去。

她會給二哥一個大大的擁抱吧?

我們商量出辦法之後,就開始動工了。二哥那個時候還是待在屋子裡面。我們幾個人走進去的時候。他依舊沉沉地睡着。好像連我們什麼時間走進去的都不清楚。我們走過走廊,來到他所居住的那一間屋子裡面。大哥看到他還在睡覺,所以就拿起了眼前的一隻鬧鐘,他把那個鬧鐘調到一個整點的位置上。鬧鐘於是清脆的響了起來。

在牀上酣睡不止的他聞聲跳了起來。大哥看着二哥。看着他沒精打彩的樣子。看着他地眼皮還是依舊像口香糖似的粘結到一塊,他連忙的走到他的身體前面。努力的按壓着二哥的兩隻脆弱的小肩膀兒。他認真仔細的看着眼前的他說道:“老二,想不想找回你的那個她?”

大哥認真而又仔細的盯着無精打采的二哥看去。二哥聽聞大哥的這一說。他點了點頭。打着哈欠,朦朧着自己的眼睛。一直在大哥的面前表現出懦弱消極的樣子來。大哥於是將他的胳臂捏的更緊了(這也是在情理之中。),讓睡眼朦朧地二哥頓時猙獰着自己的眼睛。

他睜着眼睛看着大哥。大哥忽然一笑,說:“哦呵,對不起啊。”他摸摸頭,笑着說道。隨後,還是一臉嚴肅的繼續說了下去。二哥聽着一臉猶疑不覺的樣子。話說到一半時,大哥他們也剛好說到要用救護車把二哥拉到醫院去地那一段,二哥忽然間將話語給挑斷了。

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什麼?還叫我去醫院?”他連忙的搖了搖自己的左手,繼續說道:“這事兒我可不幹!”他堅定的話語遭到了大哥的反駁。只聽着大哥他繼續溫和地說道:“你要是不幹地話,人家明天就走。你也就沒多少機會了,可以和她繼續相處......”

在說完這一段話之後,還在牀上雙手靠在腦袋後面的二哥是想了又想。他猶疑了許久。最後,瞅着面前的大哥說:“就沒別的招兒了嗎?”大哥一臉平靜的搖了搖頭。

下午。陽光照射在院落裡的每一個角落。紛紛灑落在大媽家地每一處冬季晾曬的那些食物上面。有一些卻還是斜斜地落進了我們幾個人都在的這間房屋裡面。

二哥捂着腦袋。他還是沒有做好決定。

大哥和他的女朋友坐在相隔不遠處的一張小桌子旁邊。他們的雙眼和我一樣,都只是一同盯着他看着有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大哥的一隻手捂着嘴巴。手掌上的中指像是故意的露出了一道縫隙。他害怕那個女孩會突然間的出現,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說話。

“你到底,決沒決定好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躺在牀上的二哥看了他兩眼。對着大哥點了點頭。大哥因此打了個手音。很響亮的聲音。

得到二哥他的同意之後。我們大傢伙紛紛開始行動。但此時此刻,在我的腦海裡想到的卻是她一個人孤獨寂寞的身影。那個女孩她是否還在那裡看着眼前的風景?她有沒有像我一樣的在院子裡一個人走來走去。有沒有想起一段段有關於她和二哥之間的那些甜蜜的往事。

往事如煙塵,有的人說它們總是一掃而過。可我覺得,它們像是一根系緊了的繩索。一刀,不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