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急速往家裡跑去,還未到門口就已經聽到房間裡有摔東西的聲音。看來又開始,又開始了。楊林沖進門去:“能不能消停一會兒,不是離婚了就可以了嗎?爲什麼還是無可休止地吵架,有完沒完?嗯?”
楊林跑到林曉身邊,一手拉起他的媽媽:媽,你回來了啊,怎麼樣?沒有受傷吧?他上下打量着林曉,長出一口氣:還好,沒有受傷。
“你給我站過來,兔崽子,你姓楊不姓林,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別背叛你的父親。這種bz不是你的母親,她從今天開始不再是你的母親。”楊康大聲叫着,青筋暴突,就像是一隻正在咆哮的獅子。
“爸,我真的受夠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要離婚就離婚,乾脆一點不行嗎,像個男人一樣。”
“你,你,還爲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說話,她愛你嗎?她珍惜咱們這個家嗎?要是愛你,要是珍惜我們這個家,她就不會三年多一直在國外陪着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她如果愛你,就不會幫着林氏集團打壓我們的藍地集團,你知道你爹這麼多年付出多大的努力,才擁有現在的房地產王國。你有沒有心?”楊康一把揪住了孩子的衣領。
“爸,你是不是又想打我,今天你是我爸,所以我可以容忍,打了就打了。可是媽媽不一樣,她與你是平等的,你不能隨便侮辱她,我可以證明她跟阿宗一點事情都沒有。”
“啪——”清脆的耳光再次扇到了楊林的臉上,瞬間就出現了五道鮮紅的痕跡。楊林擡頭看看父親的臉,冷笑一聲:“呵呵,我就說你是個自私鬼,在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自己。”
“楊康,你太過分了,本來我想跟你留點餘地,念在我們過去的夫妻情分上,你現在竟然這樣粗暴的對待我的寶貝兒子。別說了,兒子,咱們走,你整理一下行李,咱們離開這裡。算了,不要整理了,老媽給你重新購買,去外公家。”林曉異常決絕地拉起楊林的手往外走去。
“好好,都走,都走,走了這輩子就不要回來了。”楊康說完,又是啪地一聲摔碎了從景德鎮淘來的上好的陶瓷,前幾天他曾經一件件、一個個細緻地擦拭過。把玩着心愛的瓷器,看着茶葉在杯子裡一片片舒展開蜷縮着的身體,他曾經多麼享受這樣的生活。如今都毫不猶豫地粉碎掉了。
汗水浸溼了襯衣,脖子上吊起來的青筋一根根如同粗壯的樹枝。
“老子的東西,愛怎麼摔就怎麼摔,輪到你這個龜兒子來指手畫腳?Tmd,真的是養了一羣白眼狼。”他一邊摔着瓷器一邊大聲地叫罵着。
“滴滴滴”的警笛聲劃破豪華別墅區清晨的寧靜,由遠至近,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很快就開到了楊林家的大門前,停在了一樓停車場的門口。從車子上下來了數十個便衣民警,手一揮,拿出了一張逮捕令:“你是楊康嗎?紀檢委發佈的第三十號逮捕令,帶走楊康協助調查海灣村的建築貪腐案件。請你好好配合。”
“幹什麼。幹什麼呢!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藍地集團的老闆,我是大老闆楊康。李律師,李律師!你們是哪個單位的,你們局長是誰?放開我!”
“銬上,帶走!”
“楊總,我勸你老實點,讓你有尊嚴地上車,你是這個案件最後抓捕的,算是給你留足了面子,你要是這麼不合作,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你們會後悔的,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楊康叫囂着。
楊林看到這個場景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眼看着警車就發動了,他才反應過來,大聲地喊着“爸爸,爸爸!”他奮力地追着警車,直到筋疲力竭······
三年河東,三年河西。2019年的三月初,林氏集團兼併收購了藍地集團,在紐交所掛牌上市,成爲了中國自改開之後最大的建築產業集團。
“後來才發現,那天與父親的吵架,脹痛的左臉,還有好幾天沒有褪色的五個手指印,這些的這些,最終成爲了最後一面,如果知道,我應該好好跟他告別。”楊林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車來車往的大馬路,還有黃金海岸線上一羣飛鳥在水面上歡快地追逐嬉戲······人間好像還是這樣的,跟小時候看到的沒什麼區別,只是長大後的人們再也不會如孩童般爲美景感到雀躍。
“小楊總,外邊有人找你。”翟秘書穿一身合身的黑色套裙,白色的襯衣散開兩個釦子,黑色的短裙勾勒出青春而緊緻的曲線。
“誰啊?有沒有預約?”
“沒有預約,但是她說是您老家的親戚呢!說是剛從河南老家來的。”
楊林聽到立馬從落地窗前轉過身來:“誰?我家的親戚嗎?讓她進來吧!”他說着就坐在了辦公桌的老闆椅上,常常地舒出一口氣。
“楊林啊,你總算願意見我了,你趕緊救救你爸爸吧!”進來的是一位大約五十上下,穿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牛仔褲,搭一件藍色的夾克衫。楊林看着這張臉,好像小時候見過,但是想不起來怎麼稱呼了。
“你是哪位?”楊林皺一下眉頭,確實想不起來了。
“孩子啊,你連叔叔都不認識了嗎?我是你二叔啊,小時候我都抱過你呢!貴人多忘事,現在飛黃騰達了,不認識我了?”
“哦,我叔叔,哪個叔叔啊?”
“我是你二叔啊,你爸爸是老大,我是老二啊,也是的,你就回老家一兩次,還是很小的時候,記不起來也不奇怪啦.”
“好吧,這位叔叔,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楊林,聽叔一句勸,再怎麼樣,他也是你爸爸,沒有他就沒有你,對不對?”
“哼,你要想想辦法啊,找找人撈他出來。”楊健不停地嘮叨着,唾沫橫飛。
“怎麼?你們是真心關心他,還是他不在了,你們生活沒有着落了,都沒有工作了?”楊林很生氣地直接把這幾年的怨氣就說出來。
“瞧你這孩子亂說什麼,真是沒良心,我們楊家這個家族,一直都是捧着你爸爸,把所有的資源都給他了,現在他出事了,當然就要想辦法救他呀!”
“你們知道他犯了什麼事情嗎?你們知道他這些年都做了哪些事情嗎?能做的我不會去做?等你們來說?我自己體制內的工作都沒了,你們又怎麼知道。我媽媽因爲他差點要自殺,現在活下來了,我們誰也不指望,也不想跟他有什麼瓜葛。”
“孩子,你太不懂事了,你說你姓林還是姓楊?親父子之間有什麼隔夜仇,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林氏集團搞得再大,也不是咱們楊家的產業。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叔叔跟你說?”
楊林站起身來,拉一下西裝的下襬:“行,別說了,我一會兒還有會議,就不再招待您了,慢走不送。”說完,又轉過身去,看着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
假如人生是一場夢,那麼活着就好像漫長的失眠,而楊康必須要獨自面對這個漫長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