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徘徊

在這個夜晚,圍繞着元器散發的光柱,天空中聚集了不下千人,這些人有的圍了一個圈,有的則在圈外,立在更高的雲端或者站在不遠處的山峰上。

但是現在,這千人的氣勢都被場中央的四名奇裝異服的人所威懾。

在這個太上和御神幾乎不出世的年代,無雙境界就幾乎代表了最強戰力。

而四位無雙同時出場的場面,已經太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上千名來自不同地方不同勢力的大周人,眼神中都緩緩出現敵意。

就算這上千人彼此敵對,但是好歹同是大周人,大周人對待四方國人可沒有一點好感。

無雙雖強,但如果要同時面對那麼多對手,也絕非易事。

四方國的人雖然囂張,但是此時也謹慎地沒有主動發難,他們主要的注意力還是放在與他們相對的儒秋生四人身上。

再看邪教那邊,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又多了一人——安明。而且在安明身後,還有不少尋常邪教弟子跟隨,看來邪教這次真是鐵了心要和大周撕破臉。

魏鑫豪見到安明後臉上的囂張竟然收斂了些,主動退到了安明身後,看來在邪教內部,安明的地位要比魏鑫豪高一些。

安明臉上始終掛着那抹冷冽的笑容,陰冷的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過,最後停在了聶寒身上。

安明的笑容似乎更加燦爛,想來已經認出了聶寒就是綠姬的心上人。

聶寒與他對視,毫不避讓。

安明微微一笑,開始邁步,卻是走向了四位無雙所在處。

四位無雙回頭看過來,南蠻人性子直,見到接待他們的竟然年輕的安明,臉上登時有些不悅,甕聲甕氣地說:“這麼重要的事竟然派你這個小屁孩來,他人呢?”

其餘三國人臉上雖然沒有不悅的表情,但顯然也都有些不解,頗爲凌厲的目光注視着安明。

安明絲毫不惱,他知道自己在這四人面前無論是輩分還是資歷都遠遠不夠,所以根本不敢有架子,他保持着笑容道:“回巴爾大人,現在還不是我家大人露面的時候。至於派晚輩前來,卻是大人厚愛了。”

叫做巴爾的南蠻人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但不知是不是忌憚安明口中的那位“大人”,他只是低着嗓子罵了幾句:“真是能裝!讓我們在這拼死拼活的,自己卻躲在後面。呸!”

“巴爾,少說兩句,他不是我們惹得起的,現在的任務是奪到那件元器。”東夷女子皺眉,開口打斷巴爾,語氣毫不客氣,本來她的聲音就冷冽,此時更顯得可怖。

巴爾撓撓光禿禿的腦袋,不滿地哼了一聲,不過終究是沒有再說話。

安明卻微微一笑,轉手向女子躬身作揖:“晚輩見過娜婭前輩。”

娜婭稍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正在逐漸變小的光柱,問道:“看這光柱出現的強度和頻率,元器出世,就在今晚!”話到最後,她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

他們五人的對話並沒有做什麼保護措施,在場人都是修爲不弱的修者,五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入所有人耳中。

當聽到那句“就在今晚”,一直氣氛有些壓抑的人羣突然騷動起來,議論聲紛紛而起。

儒秋生四人也相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凝重之色又濃了幾分。

慕塵音皺着眉,卻說出了另一個重點:“他們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沒有人給出他答案,因爲沒有人知道。

“先不去管這個,現在最重要的是,對方有四位無雙,雖說不如魔帝子,但也不是我們能抵擋的。”聶寒凝重地說。

儒秋生卻拍拍聶寒的肩膀,道:“放心吧,自古邪不勝正。”

聶寒有些驚訝,但他很熟悉自己這位摯友,當下也點了點頭,手中一杆銀槍直指對着蒼穹。

忽然一陣晚風吹過,風過後,所有的嘰嘰喳喳似乎都被掠去。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中心那道銀色光柱之上。

光柱正緩緩縮小,而與之相對的,中心那枚黑點漸漸變大。

每個人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彷彿有鼓聲響起,越來越密集!!

………………………………

楊宇曦輕輕闔上大門,獨自一人撞進黑暗中。

雖然元器出世的光柱將落鳳城照得宛如白晝,但有些地方還是有些陰影,比如牆根。

楊宇曦只是在關上門轉身的那一瞬間擡頭瞥了一眼橫亙天地的光柱,便悶着頭貼着牆根走,儘量不讓光亮照到自己一分一毫。

似乎只有黑暗,才能讓他感到一些舒坦。

剛纔聶寒找到他,吩咐他們一羣少男少女乖乖呆在府邸內不要走動。

楊宇曦自然知道聶寒他們要去哪,只是當時秦天成夏景晴都屬於極度悲傷的地步,周雨瀟和火琪瑪都在自己屋內,楊宇曦也就沒多說什麼,只是朝聶寒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秦天成和夏景晴由於悲傷,先後都昏迷過去,楊宇曦將他們送回各自房中,掩門退了出來。

他擡頭看看空中被比下去的月光,本想去找周雨瀟聊聊。他甚至已經走到了周雨瀟房門前,舉起手準備敲門,但不知怎的,半空中的手怎麼也落不下去。

他透過窗紙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倩影端坐在桌前,突然想到周明奕和他說的話,腦中毫無邏輯地掠過夏雲軒的死、夏景晴的悲傷,一股海潮般的悲愴從心底蔓延而來,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他連忙捂住嘴,返身快速離開周雨瀟的房間,一直走到大門前才緩下步伐。

然後就這樣,他走在了空無一人的落鳳城街道上,將聶寒的囑咐丟在了腦後,反正從小他就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之所以說落鳳城街道上此時空無一人,那是因爲修者都在空中飄着,尋常百姓自然不敢在這時候露頭,早就躲在了家中,每家每戶的門窗都緊閉。

楊宇曦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巷弄,光柱光芒被小巷兩側的房屋遮擋,在小巷中形成一個盲區,所以這條小巷中漆黑一片,是真正的夜晚。

楊宇曦突然停下腳步,將身子靠在牆壁上,緩緩跌坐在地面上。

入目一片漆黑,伸開雙手,卻看不見十指。

“什麼元器,什麼力量!又有什麼用啊……”楊宇曦喃喃自語,“再厲害也救不活死去的人了……”

楊宇曦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六年前,南宮藏劫剛出現藍雨嫣被搶走的時候,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那時候自己覺得,只要變強就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可是現在變強了,到頭來還是看夏雲軒死在自己面前。

好吧好吧,其實夏雲軒也不是他應該守護的人,但是夏景晴是啊!

他不想看她那麼難過,還有秦天成。

“唉……”他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屁股,準備再隨便走走。

臨走前他透過小巷上方的一線天觀察,發現光柱的光芒似乎正在減弱。

他並沒有多想,事實上每次光柱出現一段時間總會減弱,楊宇曦已經習慣了,他根本沒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想了想,還是打消了衝上天空的打算,自己這點修爲,肯定不夠看的。

就在這時,小巷轉彎處突然傳出一陣聲音,那是撐門的木板被挪開的聲音。

楊宇曦正在疑惑,就隱隱約約看到一團黑影被無情地丟了出來,重重砸在了地面上,發出一聲悶哼聲。

接着,一個男人的罵聲傳了出來:“老東西,滾遠點,別在這礙着我生意!該死!”

然後一個女人壓低的聲音傳來:“快關門快關門,別讓那些修者注意到我們。”

“嘭嘭”

門重新被關上。

低沉的咳嗽聲在冰冷的街道上響起。

楊宇曦一驚,沒有猶豫,連忙跑上前去。

靠的近了,他發現那果然是一個老人,花白的頭髮,佝僂的身子,簡陋的衣服,枯瘦的右手撐在地面,不住地咳嗽,削瘦的身板止不住地顫抖。

更令楊宇曦震驚的是,老人的左臂只有一條袖子在空中飄蕩。

“老爺爺,你沒事吧?”楊宇曦連忙扶起他,關心地問道。

老人擺擺手,由着楊宇曦把自己扶起,喘着氣隨意瞄了他一眼,卻停住了,渾濁的老眼中有驚疑之色閃過:“你是……”

楊宇曦道:“哦,我叫楊宇曦,老爺爺你叫我宇曦吧。”

楊宇曦擡頭看了看,剛纔開門的正是一家客棧,想必這位老人在客棧裡避避風,但又身無分文,被沒良心的店家趕了出來。

“楊宇曦……”老人沙啞的聲音把這個名字重新咀嚼了一遍,沒有再說話,而是在瑟瑟寒風中站穩了身子。

“老爺爺,你沒事吧?”楊宇曦又問。

“沒事沒事,謝謝你了,楊宇曦。”老人的眸子一直盯着楊宇曦,沒有絲毫移動。

楊宇曦有些不解:“老爺爺,怎麼了?”

老人驚醒,擺擺唯一的右手,咳嗽兩聲,掙脫楊宇曦的攙扶,擡頭望了天空中的光柱一眼,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

“宇曦,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

老人弱不禁風的身子搖搖欲墜,聲音更是彷彿隨時會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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