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當空有一輪明月,落鳳城街道上的人漸漸少了,各色的房屋內燈火通明。
在遠離鬧市區靠郊外的地方,一座寂靜的宮殿匍匐。
宮殿後花園的石桌旁,楊宇曦和秦天成夏景晴三人對坐,每人面前放着一個酒杯,石桌正中放着酒壺。
在夏景晴的肩頭,小靈一如幾年前的模樣,趴睡在她肩頭,它似乎永遠都睡不夠。
粼粼的月光鋪灑在後花園中,點點樹影像是水中的游魚一般美麗。
“天成,你們怎麼也到這裡來了?”楊宇曦拿起酒杯給自己滿上,一口喝盡,放下酒杯問道。
秦天成和幾年前相比個頭長高了不少,曾經的青澀漸漸褪去,臉上只保持着以前那種一開口就微笑的習慣。秦天成很少會發怒,之前夏景晴有危險他纔會那麼失態。
“我和晴兒這幾年一直在外奔波,去過大周的許多地方,前不久也是看到了那道通天的光芒,心中好奇就一路趕了過來。沒想到……竟然是九大元器之一出世的徵兆!”秦天成笑笑,說,“不過我們就是來湊湊熱鬧的,元器這種至寶根本輪不到我們這種人,不過這輩子要是能親眼見到一次元器,也算值了!”
夏景晴接過話茬,明亮的眼睛在月光下美麗動人,幾年不見,她也已經長成了婷婷少女,她歪着腦袋對楊宇曦說:“宇曦,你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也因爲元器出世的事情?”
“啊?”楊宇曦心思似乎不在這件事上,他眼神閃爍,兀自發呆,直到夏景晴問他話他纔回過神來,“是,是啊……”
“宇曦,之前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位穿黑衣服的女孩是誰啊?!”夏景晴好像沒有察覺出楊宇曦的異樣,彎起眼睛笑着問,滿臉看好戲的模樣。
秦天成也笑了,笑容中竟有些羞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只是他大男孩式的招牌笑容,根本不代表他此刻羞澀。
秦天成說:“是啊,宇曦,你倆關係不一般啊!快給我們說說。還有你和大週三傑似乎都很熟的樣子,宇曦,你好厲害啊!”
楊宇曦臉色頓時漲得通紅,連忙擺手否認,口中支支吾吾:“不,不,不是不是……雨瀟她……她她……哎呀,反正,反正不是!”
然後他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事,整個人又耷拉下去,兩個肩膀好像塌了一樣,一點沒有開玩笑的興致,根本不像平時的他。
秦天成和夏景晴對視一眼,終於意識到楊宇曦的異樣,夏景晴輕輕蹙眉,低聲問道:“宇曦,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楊宇曦渾身劇烈一顫,哆哆嗦嗦地擡頭看了夏景晴一眼,又轉頭看看秦天成,嘴脣張合卻半天沒有吐出一個字,只是很疲憊地擺擺手。
夏景晴有些急了:“宇曦,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秦天成拍拍楊宇曦的肩膀,一臉關切:“有什麼事你說,能幫的我們一定幫。”
楊宇曦雙眼佈滿血絲,他的內心極其煎熬,痛苦萬分。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的臉龐,一種同感就從心頭噴涌而出,撕心裂肺地佔據他所有的器官,他甚至連說一個字都很艱難,但有件事卻又像踩了香蕉片一樣“跐溜”一下就要吐露出來。
所以他只能緊緊地咬住嘴脣。
他在猶豫,他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就把夏雲軒的死訊告訴夏景晴,他怕夏景晴承受不住。
他本來打算過幾天再說,但是用過晚膳之後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邀請兩人來後花園敘舊。當他坐下看到夏景晴那雙琉璃般通透的眸子時,心中的不安和焦慮瞬間沸騰,說還是不說這個糾結的問題一直盤旋在腦海中。
“我,我……”楊宇曦雙手放在大腿上,隔着褲子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肉,眼神四處流離。
“快說呀宇曦!”夏景晴又開口催促。
“我,我說,我說……”楊宇曦腦中似乎爆炸了,然後產生了一瞬間的空白,就在就短暫的空白中,他說了出來,“景晴,你爹,你爹他……”
還沒說完,短暫的空白就已經消失,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連忙閉上嘴,低着頭不說話。
可是這時候夏景晴怎麼會放過他,因爲她清楚地聽到了楊宇曦之前所說的,而且楊宇曦的猶豫和語氣讓她內心極其恐慌,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很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我爹?我爹怎麼了?!宇曦,你說啊,你給我說清楚!”
夏景晴“騰”地從座位上坐起,來到楊宇曦身邊,一手抓住他一邊肩膀,使命地搖晃,口中大聲喊道:“怎麼了怎麼了,宇曦,你快告訴我啊!我爹他怎麼了啊!?”
楊宇曦被她搖來晃去,但是頭腦中卻清醒得狠,夏雲軒的屍體躺在牀上的畫面不斷撞擊他的大腦皮層,他真的受不了了!
他猛地擡頭,雙眼可怕地盯着夏景晴,條條血絲縱橫交錯在眼白中。
夏景晴被這目光嚇得一滯,手中停止晃動楊宇曦,目光有些出神,口中的聲音弱了很多:“我爹他……怎麼了?”語氣就像她已經猜到了答案,所以萬念俱灰。
半空中的月光,悽慘得就像夏景晴的臉色。
楊宇曦深深吸氣,幾個字在胸中翻滾了不知多少次,終於緩慢艱難地從口中透出:“你爹他……死了……”
“你……說什麼?”夏景晴臉色瞬間白得超過月光。
楊宇曦決定不再猶豫了,扶着夏景晴的肩膀,正視夏景晴的眼睛,一字一頓:“景晴,你爹在前不久和邪教的戰鬥中,不幸逝世!當時我就在場,對不起,我沒能救他。”
“噌”
秦天成突然站起身,滿臉不可置信,石凳由於他腿肚子的突然動作而向後翻去,“嘭”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和石凳一起倒在地上的,還有夏景晴。
她就像突然被人抽走了靈魂,呆呆地跌坐在地面上,雙目渙散,滿頭黑髮不知怎麼全部披散下來,嘴脣不停地微微哆嗦,似乎在說話,卻沒有人能聽到她在說什麼。
“景晴!景晴!”楊宇曦猛地推開石凳,蹲下身,兩隻手有力地晃動夏景晴,口中焦急地大喊。
夏景晴卻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任憑楊宇曦大聲呼喊,身子隨着楊宇曦的晃動前後顛簸,全然不像一個活人。
秦天成多多少少回過些神來,跌跌撞撞地來到夏景晴身側,他的眼中也含着淚水,但是更多的卻是對夏景晴的關心。
“晴兒,晴兒!你說說話,說說話,別嚇我,別嚇我啊!”秦天成手忙腳亂,簡直就快哭了,情急之下他拉夏景晴的手,掐她的胳膊,甚至掐了人中,但是都沒有什麼用。
最後,秦天成把到了夏景晴的脈搏,脈搏雖然並不微弱,但是毫無生機,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彈簧在夏景晴的皮肉之下跳動。
“晴兒,晴兒,別這樣,別這樣!!”秦天成徹底慌了,眼淚就從眼眶中溢了出來,他悲愴地衝天怒吼,“夏叔叔,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來幫我救救晴兒啊,求求你了,夏叔叔……”
月光灑在他們背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過了會兒,夏景晴還是毫無起色,秦天成似乎也變得和她一樣,癱坐在地面上,眼中毫無光彩,嘴脣緊閉,甚至有些發紫。
楊宇曦也停止了搖晃夏景晴,他皺着眉頭,突然起身來到夏景晴身後,右手上真元浩蕩,猛地朝夏景晴背上一拍!
“噗……”
夏景晴身子前傾,張口吐出一口淤血,瞳孔中黯淡的灰色終於消退了些,口中終於有哭聲傳了出來:“爹!……”
楊宇曦舒了一口氣,把胸中淤血打出來就好了。
夏景晴半趴在地面上,美麗的臉龐貼在冰冷的泥地上,右手不住地扯着身邊的花花草草,發泄着心中的哀傷。
旁邊的秦天成聽到夏景晴的動靜,整個身子微微一顫,雙目漸漸重新聚焦,連滾帶爬來到夏景晴身邊,伸手將她摟入懷中,把少女梨花帶雨的臉頰深深埋在自己的胸膛中,絲毫不在意她身上沾上的泥土。
“晴兒不哭,晴兒不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楊宇曦緩緩起身,轉過身背對兩人,微微擡頭,瞳孔中映出那輪慘白的月亮。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乾脆轉過身,什麼都不說。
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那麼無論別人在自己耳邊說什麼安慰的話,自己心中的苦痛也不會有半分減弱。
安慰的話說過就算,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但是喪失至親的苦痛卻實實在在地印在心頭,無時無刻不再刺痛自己的心。
抽象的話,怎能撫平真實的創傷?!
他擡頭望月,月蕭蕭;
他閉目聽風,風寥寥;
他以手撫心,心憔憔;
他不想說話,他沒有話說。
這一刻,他無比地思念遠在大周王朝西部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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