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醉,許是癡子無夢,最是煞人,任有春風過,亂葬萬冢千魂,心無處,遁去重天,仍埋雜絮,化各種無言。
當初慕靈脩和慕水碧二人在地下迷宮的衣冠冢旁,發現那行小字,他現在終於能夠切身體會了。當初那個男子將那名名爲夙隱的女子葬在那裡的時候,想必也已經是心如死灰了吧,所以纔有那句“許是癡子無夢,最是煞人。”
就如現在的慕靈脩,從相見第一面就開始瘋狂滋長的愛戀。可是延續到現在,除了傷害還是傷害,人這一輩子就是活在痛苦裡,經受各種各樣無邊無際的痛苦。但是沒有希望,自然就沒有失望,而一旦希望破滅,便是天堂與地獄的差距。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年少的慕靈脩,自小便活在自己心中的桎梏裡,不願與人接觸,敏感的只要稍微碰到一點點挫折,就會極爲受傷的縮回自己的世界裡,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這種內心敏感脆弱,但是表面上卻僞裝的異常堅強的性格,從他知道自己無法融合守護,第一次遭人白眼的時候就開始了,他心性純良,不願與別人起爭執,所以只能夠用這種毫不在意的堅強僞裝來掩飾自己到底有多在意。
那個時候的慕靈脩,本來在自己失手誤殺慕如歌的那件事上,心中就有着極大的枷鎖,再遇上蘇青兒雙目失明,如今又有慕水碧說的這般勢力的話,以他那時候的心性又怎麼能承受得住?
當時的慕水碧,雖然說出了那種話,但是心中還是有慕靈脩的,也許那個時候,他能夠不那麼敏感,能夠勇敢的再往前走一步,勇敢的追求一下,說不定就真的會和那個自己心愛的好久的女孩在一起。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靈脩。”遊離在黑暗中迷茫的慕靈脩,突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他懵懂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卻看見眼前,正站着一名一襲藍衣的女子,婉轉的笑着,溫柔如水。
“靈脩,你怎麼了?你怎麼不理我。”那臉頰緋紅的少女,眉目含笑的看着他。
慕靈脩癡癡的看着眼前這個讓他愛的死去活來的女子,再也移不開眼睛。
“靈脩,不是我不喜歡你,你知道的,我只想嫁給未來的族長。”她嬌笑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是多麼傷人的話。
“我知道。”慕靈脩痛苦的渾身顫抖着,無形的眼淚簌簌的留下:“我還記得當初在夢魘森林的時候,你是那麼的希望有一段幸福的愛情,也許是我,根本就成爲不了那個能夠讓你心動的人。”
“如果你能掙到族長的位置,那麼我必然是你的。”慕水碧輕笑着,話語隨意的讓慕靈脩心中疼的就像是千刀萬剮一般。
“不必了。”慕靈脩苦笑的搖搖頭,就連淚水流下來模糊了雙眼,他都不忍心去用袖子去擦一下,生怕因此而少看了他一眼,可是口中卻是冷冷的道:“既然你不能留在我身邊,那麼就這樣吧。我已經跟父親說完了,我會離開慕府,……也離開你。”
“你又是何必呢?”慕水碧輕輕的嘆了口氣。
還沒等他回答,慕靈脩只是覺得眼前的畫面突然出現一圈圈像是水波一樣的波紋,慕水碧的樣子開始模糊了起來,等他再看清楚的時候,眼前卻換了一個人,他看着那個人頑皮皎潔的身影,怔怔的愣住了。
“靈脩哥哥。”慕如歌嬉皮笑臉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胳膊,道:“靈脩哥哥,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你該不會是不認識我了吧。”
“小歌……”慕靈脩心中巨大的自責一股腦的涌了上來,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龐:“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沒關係的靈脩哥哥,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而且,這段時間人家很想你呢。姐姐過得好嗎?你有好好的替我照顧她嗎?”慕如歌就像生前一樣,喜歡圍着慕靈脩問問題,喜歡靈脩哥哥的叫。
“你姐姐她很好。”慕靈脩隨即想起那張與慕如歌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但是與眼前這張臉可愛的小臉相比,那張臉上更多的卻是冷毅。
自從慕如歌死後,慕如萱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自己的面前,自己曾經去找過她幾次,但是每次她都避而不見。時間久了,得知她過得還不錯,他也就不再糾纏,同時也避免了自己在看見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時,會更加的痛苦。
“靈脩哥哥,這段時間,其實我一直在你身邊呢,你不要那麼難過,小歌說過,我是要保護你的。”慕如歌一臉的自豪,洋洋得意道:“結果你看,你雖然那個時候舊傷復發,但是卻沒有生命危險呀,所以我做到了我說的話。”
“可是我沒做到。”慕靈脩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中痛的狠狠吸了口氣,一下子將她抱在懷裡。
沒有任何的觸感,但是那種感覺,的確是他們抱在了一起。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可是最後卻親手殺了你。小歌……你恨不恨我?你恨我好不好?”慕靈脩像個孩子一樣,抱着她嚎啕大哭,當初他失手誤殺慕水碧之後,有多少次夢見她被自己全力凝結成的火球擊向天空,然後又脆弱的墜地的情景。他多麼想站在她面前,向她懺悔,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死了,慕如歌已經死了!
“靈脩哥哥,我說過,我相信你。”慕如歌眼波如水,笑容裡滿滿的都是幸福,一如每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一樣。“我相信你能夠在挫折中成長,能夠成爲自己獨當一面的男子漢,請你……放開心中的桎梏,勇敢地……飛翔。”
懷中的慕如歌漸漸的消失不見,那瑩白色的光華漸漸的溶於黑暗。他與那雙充滿了希翼的眼睛對視着,在他的意識消失之前,隱隱約約的聽見一句十分空靈的聲音:“也請你……替我活下去。”
“啊……”躺在牀上的慕靈脩皺着眉頭,本來想呼喚慕如歌的名字,可是嗓子卻疼的只能夠沙啞的發出一聲怪調。
“靈脩,你醒了?”耳邊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隨後他立刻就覺得一股清涼順着喉嚨流下,一瞬間,喉嚨乾裂的疼痛頓時好了不少,一直處於迷茫的意識也清醒了不少。
那個熟悉的聲音……是他麼?
慕靈脩心中一沉,卻遲遲的不睜開眼睛。
“咦?怎麼回事?”那個熟悉的聲音疑惑的開口:“剛剛明明是醒了,而且喂下的水也喝了,怎麼就沒有動靜了?”
“靈脩哥哥?你醒了就說說話好不好,不要嚇我。”
蘇青兒坐在牀邊上動了動,隨後慕靈脩感覺到自己的身上有一隻手在試探的摸索着,似乎是想摸摸自己的臉。
“我……沒事。”慕靈脩虛弱的將手伸出被子,輕輕的抓住在自己身上輕輕摸索的手。
蘇青兒立刻反握回去,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現在你身上的溫度終於像是一個人了。”
慕靈脩聽着她這沒心沒肺的話語,心中突然覺得踏實了一點。最起碼,就算別人都變了,別人都離開他,可是他的青兒從來不會。
(今天回家就發燒了,完全沒弄出來時間發稿子,不好意思了!兩章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