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入地下的地鬼趁着戴天逸喘息的機會,連忙將身邊的蚩流螢通過空間傳送到了斬辰的身邊,就在戴天逸奔着地鬼去的那一瞬間,戴天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地下衝出,那一瞬間,彷彿整個空間都凝結住了。
戴天逸在巨大的空間壓迫力下,顯出身形,縱然兩個人的實力差距很大,但是戴天景的空間能力畢竟是住在賜福的,在空間能力的運用方面,恐怕神皇都不及他。
地鬼就在他的身形顯出的那一瞬間,在空中驀然加速,那蒼白的右手,帶着血紅色的熒光,狠狠的刺穿他的心臟!
戴天逸猛然睜開眼,眼中先是閃過一抹不可置信,隨後,竟然嘴角一咧,輕輕的笑了笑。
天下諸事不過是雲捲雲舒不留痕之事罷了,臨了,也沒什麼好怨恨好留戀的吧。
地鬼狠狠的抽出手,將掌心中那血紅色、依舊在跳動的心臟捏得粉碎。
剎那間,那被洛神洛天夜的紅蓮業火焚燒了個乾淨的大陸上,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無可抑制的黑暗氣息,那黑暗濃郁的,就連他都有些色變。
“戴天沐,我們的帳,是時候該清算了。”
嘶啞的金屬聲音瞬間充斥了整片天空,地鬼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傲然站在半空中,仰望天空。
不出所料的,他視線所望的那處,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的顯出身形,在狂風中依舊絲毫未動的黑色長袍以及墨綠色的長髮,竟有一種邪魅的恐怖。
流冰乘此機會,拉着洛天羽,直衝到洛天夜身邊,眼中滿是閃爍不定的神色。
“好久不見。”洛神彷彿沒看見死神這個威脅一樣,笑容溫暖。
“洛哥哥!”洛天羽直接撲上去,抱住那從小便照顧着她的師哥,淚水朦朧。
洛天夜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眼中滿是寵溺。
“洛神,死神怎麼辦?”流冰冷漠的神情中閃過一抹擔憂:“即便是修羅族的封印解開了,地鬼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吧。”
“他們的事,延續了幾十萬年,現在一次解決也好。”洛神的目光落到他們兩人身上:“主宰也應該做一個最終的抉擇了,死神,遠比她想想的要難纏呢。”
地鬼凜然不懼的姿態,嘴角帶着一抹冷酷的笑意,聲音中卻有着些許的感嘆:“沒錯,幾十萬年了,青尋,我們的帳,也許真的該了清了……”
天空中,那被濃濃的黑暗籠罩住的蒼穹,突然透出一抹七彩霞光,就像是突破了黑暗的第一縷光明那樣,帶着聖潔祥和的氣息。
對於這些在黑暗中苦苦掙扎,尋求活路的人來說,這一縷光明,就好像是久旱逢甘露,不由自主的都將注意力擊中了過去。
洛神輕笑着揉了揉洛天羽的頭髮:“看來主宰是真的無法超越的啊!那種獨一無二的聖潔,世間也只有她一人了吧。”
“夙隱……”
青尋喃喃着,在這聖潔光芒的籠罩下,竟然都忘記了戴天沐的存在。
宛如初見的那般,夙隱那溫和的笑臉浮現在眼前,那光芒的起始處,一個身着白色長裙的女子站在空中,眉目如畫,神情清雅,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眼中清澈的好像這幾十億年的事情都沒有經歷過。
“夙隱……”青尋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可是下一瞬,突然想起了什麼,神情突然變得落寞,那伸出的手也定格在半空中。
那個他心心念唸的女子,那麼美麗純潔,明明就在眼前,卻永遠也跨不過那一道鴻溝。
“夙隱……”
經過了十幾億年的時光,他終於明白,無論再怎麼追逐,最終都得不到。
“青尋。”她微笑着,一如當初那樣喚他的名字:“青尋,你又想擾亂人間了是不是?”
那話語中,沒有絲毫的責怪嗔怒。
那幾十億年的追逐妄想,終了,只能鋪就成一條無法企及的悲涼之路,然後在氤氳夢幻的光芒中支離破碎。
“夙隱,是不是我得到你的一切,就能夠得到你?”
夙隱輕輕搖了搖頭,笑的那麼慈愛,那麼包容。
“果然是這樣啊!”他突然露出一個釋懷的笑意:“那麼這樣的話,我就拉着你,帶着整個荒穹大陸,從宇宙中消失吧。”
死神的身體突然撒發出濃烈的霧氣,就好像靈魂要散了一樣,突然剝離出了一個個體,從他的身體中強行分離出來,那赫然是一個女子的摸樣。
一身青色長裙,三千青絲隨風飄揚,只是臉色蒼白,眼中充滿了帶着愛意的悲傷與絕望。
“青兒……”
夙隱心中一動,自然垂下的雙手輕輕的握緊成了拳頭。
然而蘇青兒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堅決的凝視着青尋,嘴角咧出一抹悽然:“青尋,若是你傷害他,我們便同歸於盡。”
靈脩哥哥,雖然事態我無法控制無法改變,雖然你有可能已經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但是,愛這種東西,不管是歲月更改還是滄海桑田,永遠都不會變。
“呵!”青尋那金屬嘶啞的聲音突然發出一聲苦笑,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夙隱、慕靈脩、慕靈脩、夙隱……這是在開什麼玩笑?終了,竟是我自己背叛了自己啊!蘇青兒,慕靈脩原本就是不存在的,至始至終也只有夙隱一個人而已,你竟然爲了一個不存在的人,背叛了我,背叛了你自己!”
“是你錯了……”蘇青兒輕輕的投入青尋的懷抱,緊緊的抱着他,就像是在安慰那個受傷的自己:“他存在着的,我們愛的,都是同一個人啊!”
說着,看向夙隱的方向,隱隱約約的,看見慕靈脩的身影,一身月華白袍,昂然挺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樣子,與那美麗女子漸漸重合。
“靈脩哥哥……我不會傷害你……”兩行清淚,滴落在青尋的肩膀上,竟然融化了他身上的黑暗。
青尋有那麼一瞬間的發愣,等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蘇青兒已經消失無蹤了。
“是自我淨化啊!”洛神眼中留露出一抹傷懷:“沒想到蘇青兒最後竟然寧可與死神同歸於盡,不過死神失去了蘇青兒這一部分的靈魂,實力定然會大打折扣吧。”
夙隱壓制住眼角的淚花,在蘇青兒消失的那一瞬間,腦海中浮現的,都是這二十幾年來兩個人朝夕相處的樣子,那個依賴他,信任他,在他最落寞的時候支持着他的女子,最終卻爲了他,選擇了滅亡。
前塵往事,在一瞬間迴歸腦海,一朝一暮,一顰一笑,那個女子爲他奉獻了她的全部。
情到深處,反而釋懷。
“青尋,你還真是個偏執的孩子呢。”夙隱一步步的,走到他身邊:“十幾億年,你可曾倦了?”
青尋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那溫柔的樣子,竟輕輕的點點頭。
哪知夙隱竟然笑了,那一笑,這遍地狼藉全部都春暖花開。
“那正好,其實,我也倦了。”
她的身體散發出耀眼的七彩霞光,將青尋身體表面的陰霾黑暗全部都驅散:“我滿足你的願望……”
青尋閉上眼,輕輕抱住那個讓自己愛的那麼辛苦的女子,十幾億年,終於換來一個擁抱。
從今往後,我們一起消失在這人世間,終於能夠永遠的在一起了吧。
從今往後,荒穹大陸上將再沒有夙隱,也再沒有死神,一切的一切,都隨風消散在歷史的洪流中。
那耀眼的光芒緩緩變淡,兩個人相擁的身影化作最後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天空恢復湛藍,金色的陽光籠罩着大地,溫暖的氣息想要撫平一切的傷口。
地鬼看着兩個人消失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看着傷痕累累的荒穹大陸,身影也逐漸消失。
“沒想到……”洛神看着夙隱消失的方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果然啊,她始終不願意傷害任何一個人。”
延續了幾千幾億年的因果,終於告一段落,幾乎被毀滅的荒穹大陸,也向着黎明,迎來了嶄新的新紀元。
半空中,戴天景與蚩流螢,流冰與洛天羽,斬辰與締梵,緊緊握着對方的手,看向遙遠的遠方。
……
數年後,夢魘森林,農家小屋中。
“二哥,你在哪裡,我來看你了!”一個一臉幸福笑容的男子,拉着一個酷似主宰的女子,衝入籬笆小院。
良久,無聲。
“啊!找到了!”男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拉着女子就往小屋的後面走去。
“二哥,你果然在這裡啊!”
小屋後面,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土堆,立着一塊沒有寫名字的木質墓碑,前面端正的放着一把鑲着金絲的瑩白古琴,一身黑色勁裝的地鬼正兩腿彎曲隨意坐在墳前,看着那空白的墓碑,眼中滿是思念。
“二哥,我們來看你了,在那之後,都已經過了一年了,都沒見你再出現過,今天我帶了好酒,一起喝吧。”說着,直接從空間中搬出了十餘個大酒罈子,隨意的坐在地上。
地鬼緩緩的轉過頭,視線卻落在了那女子臉上,怔怔的看着,眼中的神情,先是激動,隨後發現了什麼,又轉而悲涼。
“二哥。”戴天景將一個大酒罈子塞入他的手中,自己先是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暢快道:“好酒!”
地鬼舉起酒罈,“咚咚咚咚”一口氣喝了個精光,餘光卻依舊沒有從蚩流螢的身上收回來,眼中上涌的也不只是酒氣還是淚水,被硬生生的壓制下去。
朦朧中,低聲喃喃着:“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相像的人啊!”
無影搖搖頭:“不是相像。當年我爲了不讓主宰獨自流落異世,硬是剝離出了自己的一半靈魂跟隨,主宰憐憫我,流下了一滴血淚。那血淚經過千年幻化,擁有了自己的靈魂。”說着,看向蚩流螢的方向:“主宰不屬於我,可是她,是完全屬於我的呢。”
“呵呵,是麼?”地鬼將空罈子扔到一邊,又抓起另一罈:“好久沒這麼痛快的喝酒了啊!”
戴天景笑着點點頭:“是啊!我敬你!”
說着,一飲而盡。
許久,一直靜默只顧着喝酒的地鬼,放下酒罈,那抑制了千年的淚水終於再也無法收攏,那兩行清淚,好似看透了滄桑繁華:“你說,她真的死了麼?”
無影倒了一小壇的酒在夙隱的墳前,看着他的那副樣子,輕笑:“那麼,你究竟是我二哥,還是地鬼呢?”
地鬼一怔。
是啊!我究竟是誰呢?還是說,我是他們兩個人呢?
不過,不管我是誰,愛的,等的,都只有那一人吧……
“二哥,其實不重要的對不對?夙隱是天地主宰,超越時間與空間,與宇宙同生,不死不滅,只要你相信,那麼,她就活着,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是麼?”地鬼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滿眼的哀傷孤獨,看着那孤零零的墳包,低聲呢喃:“夙隱,你聽得見嗎?”
“夙隱,若是你還活着,若是你還活着……”
淚水迷濛了雙眼,他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環抱着雙膝,不可一世的修羅王,哭的卻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隱約中,墳包的制高點突然散發出微弱的七彩霞光,一顆嫩綠色的幼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成長,眨眼間,已然開出了一朵絢麗的七色花。
(我會告訴你這不是結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