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鬼的腳下突然浮現出白色的煙霧,隨後,一個魁梧的男子跪着出現在地上,不敢直視眼前的王者,畏懼道:“王,半神族已經開始拿我們修羅族開刀了,最近一段時間,只要是有族人落單在外,基本上都會被他們誅殺。”
地鬼眼中閃過一抹陰狠,過了片刻,才道:“雖然大劫即將來臨,但是現在卻不是戰的時候,半神族也只不過是試探而已。”他皺了皺眉眼中隱隱的都是怒火:“將族人們都召集回來,三千年大劫,不能只讓我們修羅族一族擔着纔是。”
其實地鬼此時心中也是憋屈的要命。
修羅一族被封印,又不知半神族的實力,他就是想明刀明槍的幹,也是有心無力。對於一向犀利果決的他來說,採取這種隱忍的方法,簡直就是屈辱一般。可是沒有辦法,他不能冒着自己種族覆滅的危險,去給別的種族當先鋒。
自從跟了慕靈脩之後,他心中反而多了些隱忍的氣勢,只不過細微的異常,此番正巧展現出了而已。
那報信的修羅也是一愣,可是對於這位說一不二的王者,有不敢違背,只有回去覆命部署。
此時的地鬼,彷彿又變回了之前在夢魘森林中隨心所欲,沒有遇見慕靈脩之前的他,殘忍、冷酷、眼中充滿了蔑視,三千年累積的底蘊在他身上迸發出來,根本就讓人無法直視。而之前那個跟在慕靈脩身邊的那種平靜別無情緒的樣子,已經蕩然無存。
他這千年來最讓他耿耿於懷的,就是自己種族被封印了修羅之力的事情,而現在不死族出世竟然第一個找上他,未免給了人一種柿子先挑軟的捏的感覺。
想當初,修羅族是何等的微風,縱刀飲血快意恩仇,就連死神都得正視的種族,現在反而落得如此下乘。
若不是被封印了修羅之力,若不是被封印了修羅之力……
他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眼中滿是恨意以及憤怒不甘。他堂堂修羅王,驕傲鐵血,殺伐決絕,可是如今竟會這等屈辱!
他身前的空間突然出現似湖泊被石子驚破的波紋,盪漾了幾下,接着,一身紫金色厲鬼長袍的男子從中走了出來,看着他那激動卻極力隱忍的樣子,皺了皺眉頭,道:“你這是怎麼了?”
正是冥王青陽。
地鬼陰沉沉的將眸子轉向他的方向,盯盯看了許久,才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看看你,免得你把這公爵府給毀了。明日,他可還要成親呢。”冥王的聲音不喜不怒,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就好像是往常話家常一樣,磁性的聲音卻有種能夠令人心境安穩下來的魅力。
提到這大婚,地鬼冷哼了一聲,腦海中竟想起慕靈脩那眉目含笑,平靜淡然的樣子,似是觸動了心中的什麼不知名的東西,他暴躁的橫眉豎眼,看這距離自己幾步遠的冥王愈加的不順眼。
青陽恍若不知,又似乎早就知道他如今會有這反應,絲毫不在意,反而道:“他給這蚩煉國王的提議,你可知道?”
地鬼不動神色的看着他,眼中愈加陰霾。
“既然他說要聯合勢力抵抗,我覺得這件事情,也應該要提早擺上議程了。”青陽擡手按住地鬼的肩膀,空間之力猛然涌動,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然到了冥界一間安靜的房間中。
青陽隨意的坐在桌前,道:“我們冥界,自然是站在他的方向的。”看着地鬼那依舊陰鷙的臉色,青陽也有些鬱悶,心道這主宰當年埋下的怨念種子,地鬼憋了三千年,憋到今日也很不容易了,便道:“你就不想知道三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些勢力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混站在一起?”
地鬼眉頭緊鎖,忽而想起慕靈脩曾經給他講過的那個夢,過了片刻,才道:“那些事情與我沒有任何干系,我想知道的,是我在三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中,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而慕靈脩,爲何要封印我修羅一族,導致現在,連小小半神族都能隨意捏我一下!”
青陽愣住了,他沒成想地鬼似乎能夠這麼問。
三千年前,的確,三千年前的地鬼,所扮演的角色雖然在那大戰中微不足道,但是最後卻起了關鍵性的作用,甚至誰都不會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而主宰,若不是心懷慈悲,懷着對衆生的惻隱之心,又怎麼可能讓他受這等委屈?
地鬼的身份,除了他自己以外,當年參與過的那些人誰人不知?半神族出世之後第一件事情針對的便是他,那是因爲當年他做的事情,幾乎是放棄了整個半神族,或者說是要將他們的希望全然斷送!
這期間的恩恩怨怨,又怎能說出個孰對孰錯來?
沉寂了那麼久的恩怨,歷經了三千年的滄桑再次捲土重來,若不是冥王自身也身在其中,他真想問一句,這到底什麼時候纔有個頭?
他本是天地靈氣孕育而出的胚胎,又活了數億年的光陰,掌管冥界,早就看穿了人世疾苦,即便大陸生靈全部覆滅,都不會看上那麼一眼。可是偏偏若是陽界生靈塗炭的話,他這冥界又得像上回一樣直接癱瘓,再一次處理個幾千年。
想到這,冥王突然輕輕嘆了口氣:“當年,沒有人曾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由一場人類部落之間的鬥爭,變成了涉及到整個大陸存亡的巨大威脅。”
看着地鬼那陰冷的樣子,他繼續道:“凡事有因便有果,你此生投身修羅,便站在修羅族的立場上,若是……”他說到這裡,自覺失言,連忙遮掩道:“罷了,日後你就知道了。”
地鬼也不多問,他現在也是看明白了,這冥王就是仗着自己的資歷老,知道的事情多,瞞着他玩呢。
青陽也不管他怎麼想,反而道:“給你講講三千年前的局勢吧,不過當年死神不在,現在死神出世,不知道變數會有幾何。”
冥王的身上突然出現了一種滄桑但是卻威嚴的王者氣度,那種氣度不似地鬼的狂暴,反而是平和的,但是那種平和,就是給人一種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感覺,根本就不是地鬼這隻當了三千年修羅王的人能夠比得上的。
地鬼聽見自己種族被半神族盯上的消息,就算是冥王愣是硬拉着他跟他說了這麼久的話,依舊是餘怒未消,可是現在冥王突如其來的變化卻讓他驚了一下,這才發現剛剛自己竟然這般不顧大局的慪氣,心下惱怒之餘卻也覺得有些好笑。
那種好笑的成分中,其實笑意並不是特別的多,反而是突然間明悟了的那種感覺,他的性子本就陰狠嗜殺,但凡有不如意之事,必然用血才能夠洗刷他心中的憤怒,而此時心下這種明悟,竟讓他能夠安靜的坐下來看待發生的事情,而不是一味的去生氣暴怒以及發泄,更多的,卻變成了置身之外看待事物,卻擁有着掌控着當事人的行動的感覺。
就好像在下一盤棋,他以前身在棋盤內,只能憤怒的橫衝直撞,而現在,卻能夠站在棋盤外,冷靜的看着大局,若是他想,他就能夠理性的一步一步殺的對方片甲不留!
這種明悟的感覺,是一種質的變化,讓地鬼的心突然有種明鏡臺的感覺。
地鬼的明悟,雖然氣勢上沒有半分的變化,可是老道如冥王這樣的絕世強者,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看着地鬼突然間的變化,心中雖然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心中竟是暗暗的稱讚:不愧是主宰選中的人……
其實不管是對於人,還是對於神來說,有很多道理擺在那裡,看見了知道了並不代表能夠體會;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僅僅是一個看似簡單的小道理,旁觀者看的一清二楚,可是當事人若是想要弄明白,卻不是那般容易的。
就好像此時的地鬼。三千年來,他一直固步自封,暴躁易怒,怨恨着封印他種族的人,卻全然不去想他被封印的原因。
現在心靜下來,在這非常時期,想必能夠給主宰帶去很多的驚喜。
想到這,冥王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竟然嘴角掛上了一絲燦爛的笑意。
這時,房門打開,一個紫色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
那是一名女子,淡紫色的夕顏花長紗裙,淡紫色的瞳孔,就連那一頭及腰長髮都是淡紫色的。那女子美的不可方物,但是臉上卻沒有半分小女兒姿態,反而是冷漠疏離,眼瞳中竟還有些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呆滯。
冥王和地鬼同時擡起頭向那方向望去,發現這個女子,竟然是連無影都頭疼無比的嬴雪。
地鬼眉頭微微皺起,卻只是閃過一抹思索的神色。據他所知,這嬴雪,乃是地獄羅剎獄卒的首領,自從上一次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修羅界之後,就再也沒露過面,她如今現身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