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築九巔問。
“七渡國惠郡王歸海川。”歸海川笑着答。
“郡王?”月九幽冷笑一聲,起身就準備走。
“太后去哪裡?”築九巔忙叫道。
“他不配。”月九幽停下腳步,未轉身。
“見過曜太后,”歸海川接話道,“川,確是不配與太后談,但眼下七渡大軍由我指揮,好歹我也是姓歸海,可向七渡王代爲轉述太后的意思。”
歸海川剛纔走來,就已看到月九幽坐的榻邊有一攤暗紅色的印跡,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應該擦過的血跡。曜太后他不識,但他知道。
燁王一動,最爲緊張的就是東州,但沒想到,燁王往南州去了。東州三國趕緊商量對策,因爲若是燁王得勝歸來,下一個,便就是東州了。
這時,程蒼瀾分別找到了他們,幾人一拍即合。最不想動的是七觴國,但是當聽到燁王已葬身大海後,也有些躍躍欲試了。
出動時,七渡還是留了心眼,本就在東面,所以慢慢地走着,想看見向風,是攻還是救只不過一句話的意思。
月九幽迴轉身,嘴角一抹邪惡的笑意。
“惠郡王,領軍?我還以爲你是軍師而已。”月九幽繞着他走了一圈,細細打量。知是練武的,卻不知高低。但若練武,也太過瘦弱了些。長得也算周正,身量普通。
“川,不才。”歸海川躬身禮道。
“他允了你們什麼?”月九幽擡起下巴。
“回太后,實物三樣:金銀、礦石、土地。”歸海川立即答。
月九幽微一睜眼,原來這位是位近臣啊!她說:“其他呢?”
“十年不戰。”歸海川又答。
“哼!你要知道,程蒼瀾現在說了可不算。你們貿然前往,已是大忌了。”月九幽陰下冷,逼近歸海川道。
“眼下是不算的,但離我們到還有些時日,也許就算了呢?”歸海川也狡黠地一笑。
“可是眼下,我說了便算!”月九幽從懷中取出一方印。歸海川怔了,又瞪圓了眼再看了一次確認。
他沒看錯,月九幽手中的正是燁王的玉璽。
“你既只配傳話,那就一字不差傳與你的王聽:待我今日回程,那程蒼瀾的死期便就到了。他承諾的,我應你們銀錢多一倍,礦石多一倍而且給最高成色,土地城池不給。至於打仗,燁王與曜王從來都不是爲了贏、爲了奪,而是爲了一統,若只是不戰我可應你二十年,但對兩國並無益處,若能一統,纔是良策。”月九幽不卑不亢地說出這番話。
歸海川聽得心如海潮。他們的國,之所以能是東州之最,之所以被燁王所忌憚,正是因爲有個英明的王,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還有,惠郡王若領軍踏入我落月一步,那七渡國即是燁國、曜國、鏡流的敵人,三年內我必奪之!順便踏平九觴和十哀!”月九幽再靠過一步,盯着歸海川的眼睛狠狠道。
“哎!太后!又關我事啊!我乖着呢,都沒有過境!和他們不同!”築九巔正在一邊聽着月九幽說話,心裡正感嘆,有錢真好,有礦真好,我能不能也要點兒,就聽到了月九幽正點他的名兒,還是要踏平的那種,瞬間就知道自己沒戲了。
月九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忙閉了嘴。
“是,您的話,我一定一字不差地帶到。”歸海川雖心潮澎湃,但表面如常,他再次行禮道。
月九幽朝歸海川略一點頭,走回榻邊坐下,並親自倒了一杯酒給他。
歸海川沒有坐,只是拿起那杯酒道:“謝太后。”接着便一飲而盡。
月九幽不再理他,而是對築九巔說:“沒事就回去吧,不要看熱鬧了。”
“好好,這就走了。”築九巔一聽她放人,高興地不得了,生怕被她抓住再做別的事情,起身就走。
月九幽也起身往棧橋上走。歸海川先是欠身讓月九幽經過,接着便隨在她身邊。冷焰則輕輕地落在她的身後,遠了幾步跟着。
“只聽聞曜國武姬可以一敵百,若是王上執意讓我前往落月,我也只能前往。若是那樣,希望能在戰場上一見太后英姿。”走回岸邊,歸海川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你若爲主帥,一定可以見到。”月九幽冷冷道。
歸海川再次朝她行禮,起身時,就見月九幽已上了馬,這才知道他們此行只有三人。而他在收到七觴王說要面談的信時,爲了以防有詐帶了兩百人來,近身都帶了三十人。
“這曜太后膽子真是大。”歸海川在心裡說道。
“主人,他們怎麼都好像很怕你?”三人馬不停蹄回程,休息時,齊光問。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辦大事。見的都是一國之王啊!
“那你怕不怕我?”月九幽笑了。
“我不怕你。”齊光搖頭。
“對啊!連你都不怕我,他們一國君王,爲何會怕一個女流之輩。所以,他們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後的力量。”月九幽答。
齊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冷焰一言不發,月九幽已經習慣他的不言不語,但有時仍會懷念他以前那低沉又帶有戲謔的語調。她做什麼他也不問,只是靜靜地待在她的身邊。如若察覺到一點危險,便會上前擋在她的身前。
三人再沒有別的人要見,於是在暗夜風雪中往燁都而去。
一路收着“赤影”的信,卻仍是沒有蕭璀的信。
燁王的玉璽一直是放在雋王手中,而不是在太子手裡。剛一收到燁王失事的消息,雋王還在沉浸在悲傷中,王妃與三個孩子就被人綁了,他自己也被軟禁在雋王府裡。
蕭玴知道自己不能亂,而且,他暫時也應該還是安全的。他知道一定會有人來救他。
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後,小汜見到蕭玴一直稱病未出來主持大局,心已生疑。於是悄悄派人去查探,發現果然是被軟禁了。好在,這人還不想直接暴露出來,所以守着雋王府也不能太過聲張,倒有些縮手縮腳了,給了小汜可乘之機。
小汜的人本來想要救出蕭玴,但是蕭玴拒絕了,只讓帶走燁王玉璽,到時若有人對蕭璟不利,便拿出來給他稱王之用。
蕭玴一來是擔心妻兒未被救出,二來是擔心他的被救會讓那人提前行動,那就等不及多方馳援了。
月九幽繞過燁都去落月,小汜知道她要做什麼,於是派了人守在境邊將玉璽交到了她的手中。
小汜還安排人從彗絕走海路,往蕭璀戰船失事的地方去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蕭玴正夜夜傷神,爲了他的安全,小汜再沒有派人來與他聯繫,也有可能是雋王府的守衛更嚴了,他的人進不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妻兒,很是擔心,也不知道被關在何處,現在是否安好。
突然,他聽到一聲長嘯。蕭玴心中一動,怕自己聽錯了,又湊到窗邊推開窗戶。
又是一聲長嘯,蕭玴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那是斥魂的聲音!
在黑夜中向外望去,他看到斥魂在雋王府上空飛過,卻沒有落下來,應該是沒有收到迴應。在沒有迴應的情況,斥魂不會落下,明天還會再來試探,若是三次未得到回次,它便會回到主人身邊覆命。
月九幽其實也沒有在斥魂身上留信,她只不過是想讓蕭玴知道自己回來了而已。
“她沒有死!”蕭玴咬着嘴脣,十分激動,他關上窗,不打算給斥魂迴應,因爲一旦迴應,就會被發現,現在他的門外站了四人,院子裡還有,院子外更多。他不能冒這個險。
這世上能指揮斥魂的,除了他自己外,只有月九幽與他七哥。肯定不是他七哥,那麼只有月九幽了!
“她回來了!”蕭玴發出一陣笑聲,聲音大到門外的守衛都聽到了。心裡在想,這雋王是不是被關傻了。
好,好,現在他有了盼頭,月九幽一定想辦法救他的,之所以現在不救,那一定是還有別的計劃。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想想她會做什麼,自己要如何配合她。
當月九幽三人回到燁都時,燁都周邊幾鎮還好,但王城以太子繼位大典爲由已開始嚴控進出,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出王城。例如送糧、送菜、送出穢物這些必須要做的事情,城司也都將人員一一造冊,按冊上人員、固定時間進出王城。
有錢好辦事,越是底層的越容易被左右。月九幽、冷焰輕輕鬆鬆跟隨風家的送糧隊進了王城。
月九幽讓齊光去燁都與落星交界的靈宿鎮待蕭璀的消息。齊光雖不情願,但自知與他們兩人相差太遠,帶着他怕是會影響行動,所以也就只好去等他主上的消息了。
進王城後,只剩月九幽與冷焰兩人,如魚得水。兩人只要對望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出還是隱,是上牆還是伏地,是躍還是跑……十分默契。月九幽根本不用去考慮他的速度、時間與能力。
說實在話,月九幽感到這比灼瑤跟着她時,還要更適應些。灼瑤有時跟着她,還需回頭確認她是否跟得上。若是對戰,她也須關注灼瑤的情況,以便必要時去幫忙。
但是,冷焰,完全沒有這個問題,因爲只要是月九幽能辦到的,他一定能辦到。不必回頭看他是否跟得上,不必擔心他會暴露,有時他藏得比自己還要好。
冷焰不言語,只看着月九幽的背影緊緊跟隨,無論月九幽把他當什麼,他都不在意,就算是當他做手中刀,身前盾,又如何?那他就做她的手中刀,身前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