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幽一直守着月無間好幾日,看一切妥當才離開。昫王也日日來,每日給子歸送各種玩意兒,像自己生了孩子一般喜愛。
“殿下,沒想到你這麼喜歡孩子呢!”秦柏舟笑他,怎麼看他也不是個喜歡孩子的人。
“愛屋及烏。”顏星轉一針見血。
“不哭時也挺好。”昫王笑着答,今日又是帶了一堆新制的嬰兒衣服過來。
月子房進不得,就在廳裡與月冷淵喝茶,月冷淵給王上、月家彙報了喜訊,也告了假,這幾日也一直在家裡守着月無間和孩子,家裡也來往許多人賀喜,家裡也是熱鬧得很。
“殿下,這衣服就算一日換十套,也是夠了,您無須再買了,孩子長得快,穿不了這許多。”月冷淵把一堆新衣送進了房裡。
“不多不多,舊了、髒了就扔掉,穿新的便是。總缺不得他吃穿用度的。”昫王喝着茶,眼望向房裡。
“一直在房裡陪着,孩子她一抱就不哭,我都想讓她不要走了就住這裡。一放下就哭,我頭都疼了。”月冷淵滿臉都是讓人羨慕的神色。
“啊……”昫王不知說什麼好。
“一會您在這裡用晚飯,我叫她出來吃飯,說說話?”月冷淵不知兩人在鬧什麼彆扭,也知道這昫王日日來只不過是想見見月九幽而已。
“不了,我……”這後面還有事兒,就一起吧,反正也是要被她打死的,就一起抗了吧。
昫王正想起身告辭,說聽外面有人來報,王上下了詔書,衆人接旨。
王上守約,封顧子歸爲淮郡王,以後一切按郡王規制來辦,還賜了郡王府,金銀玉器無數。
月九幽抱着孩子出來代替月無間磕頭,她站到月冷淵身邊,以後這孩子的身份便是王室了,月九幽冷笑,誰稀罕這什麼郡王,孩子只要平安長大便好,粗衣糙食也不見得不好。
昫王也冷笑,看似是天大的恩賜,但誰都能看出來這孩子是月九幽的心頭肉,定是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將他攥在了自己手裡,還不就是攥住了月九幽的命。這蕭璀的心思真的重,不過過程不重要,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昫王一門心思就是要將她帶走。他昨日就已找過蕭璀,想這幾日便也會下詔書了。
他看了一眼人羣裡的月九幽,也不知道她是否捨得這孩子,跟他離開。
儀式完成後,昫王準備離開,他看到月九幽也換了衣服,好似準備走,忙跟了過去。
“不吃了飯再走?馬上晩飯了。”昫王還得加快點腳步纔給跟上她。
“殿下若是餓了,就吃了再走。”月九幽終於跟他說話了。
“我也不吃了,我與你一道走,你去哪裡?”昫王又問。
“你若有興趣,可以一起。”月九幽朝他冷笑一聲。
“這……”她這樣一說,昫王反而猶豫了。
月九幽看了看天色,已近黃昏,時間差不多。她騎了馬奔城郊而去,這裡的郊在城王,只不過是在王城東南角相對來說偏僻的地方,這裡宅院比較疏。昫王也上了馬遠遠跟着她,看她越走越僻,就跟得近了些,顏星轉則跟得更遠了些。
月九幽跟着字條上的指示,一路行徑,這字條是剛纔送詔書的鳳漓悄悄塞給她的,她打開來上面只有一個地址,看字體也知道是誰了。不一會兒,她來到了一片竹林,竹林有便道,地上沒有什麼車轍和腳印,都是馬蹄印,想他是騎馬來的,就順着蹄印慢慢走過去,到了竹林深處,就看到了一處竹樓,樓裡有燈,但是蕭璀坐在湖邊的竹臺上,不知在喝酒還是喝茶,身旁有一盞燈。
冬季已過,春季已到,但天氣還是有些冷的。
“原來是他找你。”昫王此時已到她身邊,見她駐馬前望,也順着她的眼光往前望去,就看到了蕭璀,“那我先行離開。”
月九幽也不理他,下了馬走到蕭璀身後,她看到林子中只有兩人身影,應當是宇凰與鳳漓。
“王上就帶兩個人出來,不害怕嗎?”月九幽也不拜,徑直坐到他的對面。
“有你在怕什麼。”蕭璀給她斟酒。
“你怎知我會救你,你又怎知我不會殺你?”月九幽揚起下巴,蕭璀的手停頓了一下。
昫王沒有走遠,他想知道結果,就遠遠在林中站着,看着夜越來越深,人影越是模糊了。
“有話就說,需要我做什麼。”月九幽冷冷道。
“你我二人,就只能如此嗎?”蕭璀並不想提兩人之間的事,但是聽到她的語調,還是忍不住。
“你若不是需要我做什麼,又怎麼會出現。”月九幽冷笑一聲,將杯裡的酒飲盡。
蕭璀不知如何開口,便又給她斟了一杯。
“不是不喝酒了嗎?”蕭璀看向她的臉,真的好久都不見了,這張臉竟有些不真實了,她沒有穿紫衣,穿着暗紅色的裙裝束着黑色的髮帶,仍只釵了那隻金釵。
“喝與不喝,都不影響殺人。”月九幽答,她不避他的眼神,眼裡的他與別人已無二致。
蕭璀自己也喝了一杯。因是要下詔書,所以關於昫王的這事兒,還是要通知幾位相爺前來商量。沒想到,竟得到了其中兩位的一致同意,他們認爲,一個女子,竟能換得如此多的東西,是值得的。只有月相有些遲疑。蕭璀讓那兩人先離開,和月相單獨聊。
“王上,我怕她不會願意啊!”月祝元擔心道。
“我也不捨,但是您也看到了,跟着我,只會受到無盡的傷害,那昫王真心待她好,在他那裡,會比在這裡好過。”蕭璀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王上原是這樣想的,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剛纔還以爲王上一心只想要礦。”月祝元實話實說,“如果是這樣,我也覺得可行。但還需得問過她,她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可能到頭誰都得不到。”
蕭璀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先來問問,於是約了月九幽過來。
“不是殺人。”蕭璀有些難以啓齒。
“什麼任務讓你如此難說出口?你但說無妨,我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最多也不過一死。”月九幽不耐煩地說。
“我……”
“王上沒想好,那我先走了,等您想好再說。”月九幽一刻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單獨相處,以前是多麼期待的事情,現在滿是厭惡。
“如此厭惡嗎?連遮掩都不願意了?”蕭璀自嘲地笑笑,“因爲有他了嗎?”
“沒有誰也是如此,你就是如此讓我感到厭惡。所以,不要再想着把你的那些弄心之術再用在我身上,那隻會讓我感覺更加噁心。”月九幽冷笑,她的下巴一直擡着,她以前從不以這樣的角度看他。
蕭璀只知她心死,不知她心死至此。
“昫王……他要你。”蕭璀終於說了出來。
月九幽回過身,盯着他的眼睛。
“爲何要找你要?要我,不是應該找我?關你什麼事?”月九幽眼裡似要憤出火來。
“他要我封你爲郡主,與曜國聯姻,所以自然是要找我了。”蕭璀感覺這句話已用完了自己的所有力氣。
“他允了你什麼,說說看,我看我值什麼?”月九幽左邊嘴角揚起,笑道。
蕭璀一五一十地告與了她。
“還真是捨得啊,我這個別人用過的,想不到還值這些?”月九幽冷笑。
“幽兒,不要這樣說,不要……”蕭璀的遮羞布被她扯了下來,現在就如祼身站在她身前一樣難堪,“他可以給你我給不了的,你跟着我只會讓你受苦。”
“這些你就不必說了,我終歸還是要爲了你,爲了月家,被當作個貨物給賣了。”月九幽心裡已經冷到如墜冰川。
“幽兒,不是這樣,我是……”
“你不必說了,我就問你,若是他並不愛我,是想我死,而且死得越痛苦就越開心,你可會同意?”月九幽眼底連眼淚都沒有了,只有深深恨意。
“當然……不會。”
“你會。”月九幽突然覺得很好笑,就很暢快地笑出聲來,“你一定會。”
“幽兒……”
“所以你今日的詔書是下給我看的對嗎?”月九幽站近他一步,擡頭盯着他的眼晴狠狠道,“你知道現在這世間,唯一能讓我豁出命去護的人是子歸,對嗎?”
“我並沒有,這是我之前承諾月相的。”蕭璀忙搖頭。
“蕭璀,你太狠了,”月九幽袖中閃出短劍,搭上他的脖子,“如若子歸有任何事,我絕對不放會過你,我會拿我的釵,扎你千百次,直接將你扎爛爲止。”她抽回劍接着刺進他的肩膀,她下了狠手,用了內力,刺得不淺,血頓時涌了出來,遠處的宇凰和鳳漓忙要上前。
“你們想死就過來,給你們主子陪葬。”月九幽將那劍刺得更深。
蕭璀眉頭都沒有皺,但眼卻紅了,滴下淚來:“你竟會傷我……”
“爲了子歸,我可以把你們都殺了!眼都不會眨一下。”月九幽的眼裡,現在只有獵物,沒有愛人。
“我真的……”蕭璀再說不下去。
連樹林裡的昫王都驚愕了,他沒想到,月九幽能恨他至此,下得去手傷他。
“我說的,你可聽明白了?答我!”月九幽轉動了手中的劍,另一把短劍已頂在了他的肋骨處,那裡是她的那根骨,“想看看我能不能把它挖出來嗎?趁你醒着?”
“我不會傷他,我應過的算數。”蕭璀心已似冰,淚水一滴滴落在她的手臂上。
“你最好做得到!”月九幽拔出他肩頭的劍,扔在地上,眼見的嫌棄。
“你竟恨我至此?”蕭璀在她劍時,身體還是忍不住一抖,傷得不輕。
“你也配值得我恨。你說的事我應下了。”月九幽狠狠道。
蕭璀沒有回答。
“蕭璀,但這是我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以後和你、和月家、和燁國再無任何關係。也請你告之月相,以後這世上再無月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