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牆壁上令人咋舌的價目表,再想想屋外堆積如山的喪葬物品,葉川忽然想到,這一家店鋪可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過張了,即使有客人光顧,恐怕也會被那離譜的價格嚇跑,卻不知這店主是憑藉什麼堅持到現在,甚至在貨物堆積如山的情況下,還在不知疲倦的繼續製造着。
“店家,你這裡的東西,爲什麼價錢都這麼昂貴?”,沉默良久,葉川還是沒有忍住,好奇的開口問道。
“想買便宜的,去隔壁那家!”,忙碌的店主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葉川這纔看清,那店主是一個五短身材的侏儒,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相對他的身材來說,他的手指卻是非常修長,看上去有些不成比例。
店主的臉看上去非常蒼老,像是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但葉川知道侏儒一般都有先天的生理缺陷,壽命遠比正常人要短,未老先衰也並不稀奇。
葉川剛要開口說自己不是來買東西的,那扇破舊的小門卻是輕輕被推開,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緩緩走了進來,徑直來到店主的面前。
看到這女子,葉川雙眼猛然眯起,在這女子身上,他感受不到半點的生氣!
而女子的動作與其說是“走”,到還不如說是“飄”,葉川還從未見過哪個女子能夠像她這樣輕盈,沒有腳步聲,沒有行走的動作,看上去非常詭異。
店主看了葉川一眼,隨後衝着那女子招招手,將其引到了黑暗之中,片刻後,店主獨自一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那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年輕人,買東西的話,到隔壁的那幾家店去,我這家店,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店主的手指輕輕敲打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麼我呢?我來這裡,總沒有走錯地方吧?”,葉川沒有說話,站在他肩膀上的玉伯卻是搶先開口,跳到了那店主的面前。
“咦……你這是?”,看到一隻會說話的烏鴉,店主卻沒有感到震驚,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玉伯的身體。
“靈魂奪舍之術?現在的光明大陸,居然還有人會這樣的旁門秘法!”,良久,店主將手從玉伯身上拿開,看向葉川的目光也稍稍和緩了一些。
“能夠認出靈魂奪舍之術,你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有我做擔保,這個人類,是可以進店的吧?”,玉伯得意一笑,他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烏鴉的身體,雖說肉體力量極其脆弱,但至少具有了飛行的能力,比之前的完全靈魂體要好用百倍。
最重要的是,在光明大陸的大多數地方,烏鴉都是一種最常見的鳥類,如果玉伯奪舍的是畢方的身體,那麼無論走動哪裡必然都會引起所有人注意,但沒有人會去注意隨處可見的烏鴉,這最普通的身體,實際上也是最好的保護。
“有你在的話,這個人類自然是可以進店的,實不相瞞,在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我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磅礴的鬼氣,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讓他看到我與那女子交易的場面!說說吧,你們到我這裡,到底有何目的?”,侏儒店主點點頭,從黑暗中搬來一個凳子,放到了葉川面前。
侏儒店裡的凳子也是極小的型號,葉川坐上去感覺十分的彆扭,索性就將凳子放到一邊,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侏儒店主同玉伯的對話聽得葉川一頭霧水,靈魂奪舍之術他是知道的,原本玉伯就是想用這個秘術去奪取畢方的身體,但陰差陽錯之中卻是被一隻恰巧飛過的烏鴉攪了局。
從侏儒店主和玉伯的對話中,葉川還聽出了另外的信息,那就是這家喪葬店似乎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進入,而適才店主同那名女子的交易,也是見不得光的。
想到這裡,葉川幾乎可以肯定,自己走到這裡絕對不是什麼巧合,一定是老謀深算的玉伯將他引到了此處。
葉川向玉伯拋了個白眼,後者卻彷彿是沒有看到一般。
“我們並不是想同你進行什麼交易,我們想要的東西,你這裡給不了!但是,我知道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玉伯擡起翅膀整了整頭頂的羽毛,語氣不緊不慢,一副我已洞悉一切的神態。
“你到底是誰?”,侏儒店主雙眼寒光爆射,他的確有另外一個身份,只是這個身份關係重大,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若是這個身份傳揚開來,他將會面對無窮無盡的麻煩。
玉伯冷哼一聲,身體微微一震,下一刻,他的靈魂脫離了烏鴉的身體飄到半空之中,重又變回葉川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的那個形象。
“你是……玉鬼家族!”,侏儒店主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他可不是孤陋寡聞之輩,在玉伯顯露出真身的一瞬間,立刻就叫破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不錯,我正是玉鬼家族成員,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吧?”,達到目的的玉伯趕忙將靈魂收回烏鴉體內,他的靈魂力量還相當脆弱,並不能脫離身體太長的時間。
“可以,當然可以,玉鬼家族的成員,完全有資格向我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侏儒店主明顯非常激動,邁着兩條小短腿將屋門反鎖上,又跑回黑暗中倒了兩杯茶出來,一杯遞給葉川,一杯則是放到玉伯面前。
葉川注意到,自己手中這杯茶清澈甘冽,而玉伯面前的那杯茶卻是黑色的霧狀,玉伯低頭輕輕啄了一口,發出一聲滿足的**。
葉川早就知道玉伯來自於玉鬼家族,在鬼的世界當中,有居無定所的遊魂,也有世代傳承的名門,而玉鬼家族,就是一個傳承了千百年的龐然大物。
人常說人鬼殊途,但玉鬼家族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事實上,這個特立獨行的家族正是因爲同人類之間緊密的聯繫才能繁榮至今,那個同玉鬼家族休慼與共的人類家族牽扯到葉川的身世,玉伯對此一直盡力迴避,但對於自己家族的一切,玉伯卻是知無不言。
如果將鬼魂的世界同人類的世界進行比照的話,玉鬼家族就相當於是光明大陸五大家族那樣的存在,他們有着崇高的地位,整體實力也是相當強橫,再加上同人類之間的緊密聯繫,玉鬼家族幾乎是人和鬼都不願意輕易招惹的勢力。
當然,如果侏儒店主知道玉伯只是玉鬼家族中幾乎被放棄的一個邊緣成員的話,斷然也不會對他如此客氣,玉伯扯着玉鬼家族的大旗說話,自然也不會讓對方看出什麼破綻。
侏儒店主同玉伯又交談了幾句,葉川這才知道,侏儒店主這家店果然不是對任何客人都開放的,那些紙人紙馬和墓碑都只是一個掩飾而已,這裡真正歡迎的顧客,不是人,而是鬼。
人有人事,鬼有鬼事,侏儒店主的這家店,可以稱之爲鬼事店,專門爲鬼魂提供服務,很多鬼魂生前有未了的心願,或者死後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就到這裡來向侏儒店主求助,只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侏儒店主總能夠幫他們解決問題。
葉川從玉伯口中得知,光明大陸上的鬼事店絕不僅僅只有這一家而已,光是在中域,類似的店鋪就有三家之多,但玉伯之所以會選擇到這裡來,是因爲侏儒店主的另一個身份:鬼市接引人。
鬼魂有鬼魂的世界,他們也需要生存,而鬼市,就是方便鬼魂之間進行交易的一個場所,一般而言,鬼市只能容許鬼魂進入,但凡事皆有例外,有的人類對鬼市也有所需求,如果能夠找到接引人做擔保,在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後,也能夠進入鬼市進行交易。
千百年來,人類參加鬼市的次數數不勝數,畢竟鬼市中有一些東西在人類的世界中根本無法找到,但想要通過接引人的認證卻非常麻煩,有資格帶人進入鬼市的接引人一共只有十個,這侏儒店主,正是其中之一。
“不錯,我的確是鬼市的接引人之一,我不關心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爲何會對鬼市感興趣?要知道,鬼市可不光是有機遇,還有着無窮的危險,自古至今,人類進入鬼市之後的死亡率高達六成,而在僥倖活下來的那四成之中,又有大半是空手而歸,甚至餘生都會受到鬼市的影響,看在玉鬼家族的面子上,我必須要提醒你們,鬼市,可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侏儒店主手中也端着一杯霧狀的黑茶,他並沒有立刻答應玉伯的請求,畢竟,帶人類進入鬼市關係重大,如果只是玉伯一個的話,侏儒店主不會有任何猶豫,但葉川卻是實打實的人類。
即使他是鬼市的接引人之一,即使玉伯是玉鬼家族的成員,但要他帶葉川進入鬼市,卻也並不容易。
想要得到,就必須要付出,沒有足夠的好處,他又憑什麼爲一個素未平生的人出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