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慕風和扈年兒的成親之日終於在萬衆矚目中來臨。
翌日巳時,黑衣的弟子們開始有序而忙碌地,將紅錦地毯由正門一直鋪到正殿,兩邊的華表柱繫着一色硃紅的紅綢花,通往各殿地迴廊均由大紅燈籠開路,就連樹枝上都披滿了胭脂紅的紗幔。
一路紅妝,滿眼的喜慶,所到之處無不緋紅。
正殿的高案上貼着一個紅底鎏金色巨大的“囍”字,兩邊的燭臺奉着大紅的蠟燭。
晨起有些霧色,太陽還未升起,谷中卻已籠罩着一片豔紅。
扈年兒着一襲紅絲裙低領喜服,露出豐滿的胸部,面似桃色坐在銅鏡前,望着銅鏡中的自己,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身後的丫頭婆子們已經忙作一團。
靳風堂的匾額上掛着紅綢,凌慕風着一襲降紅色黑邊金絲繡喜袍,面無表情坐在正堂的榻椅上,冷眼掃了掃眼前的喜色,扯着酒壺依舊灌着酒。
酉時二刻,吉時已到。
迎親的號角響徹整個黑衣,在黃昏的山谷中蕩氣迴腸。
浩浩蕩蕩的迎親的隊伍要沿着黑衣的領土繞行一圈,最後在正殿拜堂。
鑲金紅木做成的八角鑾轎掛着紅色的紗帳,鏤空黃金的轎頂四方掛着明黃色的燈籠,前後足有十八個繫着紅腰帶的壯漢擡着鑾轎緩緩而行,隊伍經過之處由兩個侍女向空中拋撒花瓣。
潑墨般的天空綻放着七色煙花,一時間人流涌動,平靜的山谷不復存在。
千雪、紀玉辰、阿影三人跟在鑾轎後面,和前來恭賀的各路英豪傑一路同行。
紀玉辰看向一旁興奮地看熱鬧的千雪,搖頭自言自語道:“天,這姑娘居然比自己成親都高興,那上面坐着的,可是你的情郎啊。”
紀玉辰在人羣中朝阿影大聲喊道:“你找我們來!就是爲了看這轎子裡的男女拜堂成親嗎!”
阿影不悅地看着他,卻只聽到人聲鼎沸。
轎子裡的凌慕風已摘下面具,像個傀儡一般端坐着,眼裡沒有一絲欣喜之色。
阿影望向一旁的千雪,全然不知正在發生什麼,眼神單純地像個孩子一般,目睹着自己心愛的男子即將稱爲別人的夫君。
彼時,阿影心中閃過一絲自責。
片刻,她重重地閉眼搖了搖頭,全神看着前方。
正殿前寬廣的空地兩旁已經擺滿了一桌桌珍饈美味,中間留出的空地鋪着灑滿花瓣的紅毯,一直延伸到高堂。
賓客們開始紛紛落座,紀玉辰搶先坐到一個靠近高堂的位置,翹腿搖晃着扇子,一邊招呼千雪、阿影過來一起坐。
阿影看着眼前這個紈絝子弟,一臉無奈地搖頭。
紀玉辰四處張望,突然瞥見人羣中一個顴骨處有刀疤的人。
那人穿着執事身份裝,腰間掛着的令牌上刻着顯眼的“塵”字。
他左手按在武器上,警惕地巡視着四周,路過的黑衣弟子皆是對他微微抱拳。
紀玉辰暗暗一驚,果然不出所料,是那日在凌霄城中,打掉他面具時留下的刀痕——黑衣第三執事,落凡塵!
紀玉辰回過頭,從袖袍裡取出一個白色的面紗遞與千雪。
“雪姑娘,帶上它,一會兒新郎可是要輪番敬酒的,你不勝酒力,還是推辭不喝的好。”
“嗯。”
千雪接過來乖乖戴上,慕風說的話,自然要遵從的。
紀玉辰撐開摺扇遮住了大半張臉,落凡塵朝這邊掃視一週,沒發現可疑之人,便走開了。
在兩排黑衣弟子守衛的高堂之上,統領瞿治延緩緩走上來,坐在正堂的鑾椅上。
他依然帶着面具,斗篷遮住了大半張臉,始終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露天場地裡霎時緘默,所有人都將畏懼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此時,落凡塵跑到扈年兒身旁,在她耳邊一陣言語。
扈年兒聽後,深深嘆了一口氣,隔着大紅蓋頭,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
須臾,瞿治延淡淡一揚手,示意禮儀開始。
司儀心領神會後,拉長聲線朗聲喊道:
“新 郎 新 娘 入 場——”
話音剛落,四周響起奏樂,座下的賓客們隨之放鬆下來。
在周圍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凌慕風和扈年兒從幕後徐徐走上前來。
扈年兒披着紅蓋頭,緊隨凌慕風身後,中間一條殷紅的綢緞,二人各持一端。
席間立刻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看到新郎了麼,如此翩翩少年郎就當上了黑衣第一執事,真是年輕有爲啊。”
“真是厲害,不過……他看起來似乎……不大高興啊。”
坐在千雪、紀玉辰、阿影身後的幾人朗朗討論着。
千雪側耳傾聽,紀玉辰瞄了一眼千雪,轉頭看着身後的幾人。
紀玉辰附和道:“可不,他可是江湖上最厲害的殺手之一”他故意嘆了一口氣,摺扇掩面湊近道:“知道他爲什麼不高興麼。”
那幾人湊近,互相瞄了一眼,問道:“爲何?”
“哎,因爲他是奉旨成婚哪,其實他對新娘絲毫沒有興趣,他喜歡的人啊”說道這,紀玉辰將眼神落到千雪身上,“另有其人……”
“嗷……原來如此,想不到堂堂黑衣殺手竟是個情種,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一干人等蹙眉唏噓。
千雪聽後,頓時對那個少年生出憐憫之意,她望着高堂上的凌慕風,精緻的側臉菱角分明,白皙的皮膚蜜脣緊抿,臉頰上垂着幾絲墨色的秀髮,明是個殺手,卻已經完全褪去了殺氣,明穿着喜袍,卻沒有一絲喜氣。
“一 拜 天 地——— ”
司儀擡起手臂,對天虛扶,朗聲喊着。
凌慕風和扈年兒緩緩轉過身,面對着座下的賓客。
當眼千雪的目光觸及到凌慕風正面的那一剎那,千雪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