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料入手處綿軟一團,頗富彈力,段子羽頓時明白,臉上一紅,掌劍齊撤,後躍幾尺,自己心中怦怦亂跳,如同做了虧心事一般。
司徒明月死裡逃生,卻也是漲紅滿面,忽然嚶嚀一聲,擲扇入地,掩面疾奔,穿入明教人羣中便已不見。
華山二老閱事豐贍,司徒明月一出場,他們便知是女着男裝,只是她儒巾寬袍,又滿面英氣不減鬚眉,段子羽卻是看不出了。
高老者見掌門頗是尷尬,打哈哈道:“掌門人神威大震,魔教小丑大敗而逃。”
他功力深厚,中氣十足,這番話平平說出,周圍人聽着都覺得是在自己耳邊說話,清晰異常。
明教人羣中登時起了哄,詈罵聲,吼叫聲,亂成一團。
這起人中職事最高的是銳金旗掌旗使吳勁草和烈火旗掌旗使辛然。
五行旗各掌旗使中原以顏垣武功爲高,厚土旗的實力也居五旗之首,只是顏垣及二十餘名好手盡數喪命在段子羽的九陰白骨爪下,厚土旗羣龍無首,實力上也大大打了折扣。
吳,辛二人此番糾衆前來,正是要搜殺段子羽爲顏垣等人復仇。
他們自知武功不及顏垣,也並不作單打獨鬥的打算,是以一上手便是幾十柄短矛,幾十柄短斧,拋擲矛、斧的是銳金旗中膂力強健的教衆。
哪知華山二老實非等閒,這二番翻江倒海般的攻勢被兩柄單刀化解無遺,餘下便是幾十支強弓硬弩,還未及發射,卻被司徒明月攔住。
天、地、風、雷四門在教中本不及五行旗地位高。
但卻是楊逍嫡系部屬,楊逍繼任教主後,這四門人衆儼然是天子門生,竟然有凌駕五行旗之上的勢頭,司徒明月近年來更是楊逍全力栽培的頭挑人物,吳勁草和辛然心中雖然不服,表面上對她卻是容讓三分。
此刻見司徒明月大敗而逃,心中不無幸災樂禍之感,但見段子羽武功果然不凡,又有華山二老爲其羽翼,對付這三人也實感棘手。
這壁廂吳、辛二人尚未計議妥當,段子羽和華山二老也在急急籌思方略。
眼見四周幾十名頭裹黑巾的教衆彎弓搭箭,引箭待發,三人對這亂箭夷然無俱,但一看到這幾十人身後的二十餘名裹黑巾的教衆,手持黑黝黝的噴筒,卻不禁膽寒。
噴筒中所盛乃是腐蝕力極強的毒水,沾身即爛,絕無幸理,這些都是洪水旗教衆,奉掌旗使唐洋之命參加圍殺之戰的。
段子羽忽然朗聲道:“明教朋友中哪位是龍頭老大,請站出來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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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勁草、辛然相視一眼,面露詫異,暗道:“這小子莫不是怕了,要乞活命?”
當下二人並肩而出,齊聲道:“你有何話說,快講吧。”
華山二老中的矮老者走上幾步道:“吳旗使,辛旗使,貴教和我中原武林百多年來干戈不斷,但從來都是依照武林規矩辦事。
“約時,約地,約人,擺出道來決鬥,從無今日這般羣毆亂砍的,怎麼貴教近些年來聲勢日隆,行事卻日益卑下,渾如市井無賴一般,不知是何道理?”
吳勁草一愣,倒沒想到這老兒先行興師問罪來了,說的卻也有理,明教中
人雖然行事偏激,手段毒辣,爲中原武林所不容。
但向來確是依照武林規矩比武決鬥,不肯壞了自己的名頭,是以楊逍、範遙、殷野王、韋一笑等雖是聲名籍籍的魔頭,在這點上也絕不肯落人口實。
矮老者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覷准此點,先行發難,竟欲以言語擠兌住吳,辛二人,單打獨鬥己方三人自是穩操勝券。
吳、辛二人自是一點即透,心下大是躊躇,司徒明月尚且輸得狼狽不堪,自己一方人數雖多,卻無高手可與抗衡,可若一擁而上,也並無絕對的勝算。
己方所仗恃者一是人多,可這在武學高手而言,殊不足畏,二者便是另二十餘筒毒水,可一旦成混戰局面,毒水施放出來,多半要傷到自家人身上。
何況即便豁出這百把弟兄,把這三人置於死地,日後江湖上傳揚開來,人人都說明教傾五行旗全力對付華山派的三人,五行旗在江湖上便永無擡頭之日了。
吳、辛二人相處既久,心意也隱隱相通,這番計較在心中翻來翻去,四眼相望,竟爾不能定議。
高老者見師兄一句話便把吳、辛二人責問得啞口無言,大是佩服,而自己忝列華山二老之尾,面子上也與有容焉,得意洋洋道:
“是啊,二位怎麼不說話呀?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哪能不按武林規矩行事。若是一味地混砍亂殺,不是連綠林土匪都不如嗎?”
這幾句話辭鋒咄咄,卻也合情合理,令人難以駁訐。
辛然冷冷道:“既是如此,你們不妨劃出道來,我們五行旗奉陪到底。你們若是怕了,不妨另擇時日、地點,約齊了幫手再戰。”
他知道華山二老雖說有時行事荒唐些,卻是武林中頗孚聲望的名家耆宿,向來言出必行,有諾必踐。
段子羽既已當上了華山派的掌門,這段樑子便是華山全派人人有份,而明教和華山一派勢不能並存於天地間,如此一來,倒不急於誅殺段子羽一人了,即使對方另擇時日交手,也絕不怕他們躲起來找不着。
是以這番話說得堂堂正正,頗具大家風範。明教中人登時喝起彩來。
矮老者對辛然的武功向來不瞧在眼裡,但對他的氣度,也頗爲心折。
大拇指一豎讚道:“辛旗使果然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我方共有三人,久聞烈火旗有一個六人旗陣,很是了得,我兄弟倆不才,斗膽想領教一二。
“辛旗使若欲單打獨鬥,我們掌門自然接着。咱們三場定輸贏,若是辛旗使得勝,我們華山派任由貴教驅使,決無反悔。
“若是老朽等僥倖勝個一招半式,咱們便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路,如何?”
吳勁草、辛然二人俱是愕然,沒想到這老兒開出的條件如此懸殊,華山派把一派的命運都壓在註上,賭其必勝,而五行旗輸了卻什麼也輸不掉,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二人轉念一想,又是大怒。這老兒分明沒將自己這百多號人放在眼裡,纔敢如此大言炎炎。
辛然不怒反笑,仰天打個哈哈。道:“二位是武林前輩,所謂,‘長者命,不敢辭’,就依前輩所說的辦事。”
當下一揮手,一名手下快步近
前,躬身呈上一面大旗。辛然單手持旗,迎風一抖,大旗於秋風中獵獵飄舞,旗面上的火焰在日光下鮮紅欲滴,令人目眩神搖。
隨之又有五名頭裹紅巾的烈火旗教衆手舞大旗,越衆而出,這五人手中大旗與辛然的一般無異。六面大旗匯在一處,呼呼作響,如松濤海浪,威勢駭人。
明教教衆習練有素,此時不待號令,便已退後十幾丈。騰出一個老大的場子,吳勁草率旗下幾人在旁掠陣。
段子羽見辛然六人兩兩相對,頃刻間旗陣立成,方待持劍入陣,矮老者一把拉住他道:
“掌門師侄,你現今爲一派之尊,哪能事事躬親,些微陣式,待我們兄弟將之破了,你在旁觀瞧便是。”
高老者應聲道:“是啊,師侄,待我們兩個老的不成,你再上也不遲。人家不都說,打了老的,不愁小的嗎?”
段子羽不禁莞爾,這高老者說話顛三倒四,幾句話上便本性畢露。
矮老者順手塞給段子羽一方硬硬的東西,攜師弟施施然步入旗陣。
段子羽一看手上東西,與古幣差相彷彿,一面繪有一座涌起的山峰,雖然線條粗略,卻也峻峭非常,當是西嶽華山無疑。
另一面是一篆書“令”字,段子羽料想這必是華山派掌門信物,心中一股暖流涌出,他雖不想做甚麼掌門,但華山二老如此推心待他,也令他大是感動。
辛然旗杆一抖,碩大的旗面向華山二老捲去,登時旗陣發動,六面大旗齊向垓心捲來。
華山二老不敢怠忽,兩柄單刀向旗斫去。
旗面乃絲綢所制,渾不受力,二老只將旗面盪開,卻未能將之割裂。
辛然陡喝一聲,旗杆筆直向高老者刺到,使的卻是大槍路數。
五行旗與元兵對陣之際,屢經戰陣,辛然更是一員驍將,千軍萬馬之中,手中一杆大旗殺敵無算,威風八面,此刻重振雄威,這一刺之勢實非等閒。
另五人也齊地發一聲喊,五枚旗杆從四面擲至。
高老者揮刀盪開一支旗杆,左手驀地抓住一枝,用力一蕩,又盪開兩枝,四名教衆俱感虎口痠麻,險些握不住旗杆,噔噔噔震退幾步。
矮老者一記豹尾腳踢開一枝旗杆,刀在辛然的旗杆上一格,欺身直上,單刀順着旗杆砍落,直削辛然握旗的十指,辛然兩番竭盡全力向上抖動,意欲將矮老者震脫,可矮老者一柄刀直如泰山之重,哪裡抖得脫,眼見人刀俱搶進中門,若不鬆旗,十指必被斬落,若是鬆開大旗,這旗陣又要破了。
另五人見掌旗使處境不妙,齊來救援,高老者單刀使開,噹噹噹幾聲將五人攔格開來,五人極力搶攻,叵耐高老者刀法精妙,身法靈活,此刻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得嚴密堅實。五人豁出命來搶攻,竟是寸步難進。
辛然眼見刀鋒滑至。迅急如電,只得棄旗變拳,擊向矮老者面門。矮老者一刀上掠,護住上盤,左手一記掖掌,撞向辛然肋部。
辛然驀地沉腰扎馬,吐氣開聲,拳掌相交,砰的一聲,辛然被震飛出去。矮老者身形一閃,已繞至另五人背後,刀砍、掌劈、指點,遊走如風,片刻間將這五人點倒在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