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緋再次醒來時,山洞裡只有她一個人。
一旁的黑貓趴在不遠處,無聲地注視着她,腳爪下已經是一堆碎石。
楚非緋照常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膝蓋,渾圓的膝頭一條有些腫脹的傷口,創口並不大,只是當時大概跌到了岩石的尖角上,看上去有些不規則的猙獰。
原本常人只要片刻就可以結痂止血的小傷,她卻拖了這麼許久。好在現在已經癒合了大半,只是仍有些緩緩地滲着血珠,其上敷着用來止血的乾薹已經被血泡軟。
一旁的石頭上就放着用來替換的裁剪好的乾薹片,乾薹片上塗着厚厚的黑色膏體,那是杜子淇研究出來的土方膏藥。
“今天怎麼準備了這麼多,這夠用好幾天的了。”楚非緋熟門熟路地拿了替換的乾薹自己包紮好,然後靠在一大卷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皮毛上喘了一會。
緩慢失血的直接後果就是貧血虛弱,她知道杜子淇這些日子想着法子替她補身體,看起來效果還不錯,至少她現在除了覺得疲累外,倒沒有一動就頭暈眼花了。
黑貓蹲坐在一邊,不時望着外面的迷霧,腳爪無意識地劃拉着地面。
楚非緋休息了一會,覺得有些氣力了,開始扶着洞壁站起來,緩慢地來回走動,活動一下虛弱的肌肉。只是不想還沒走兩步,寬大的衣襬就不小心碰掉了一旁石頭上擺放着的石碗。
石碗滾落在地,嘩啦一聲裂成兩半,楚非緋眼皮一跳,雖然平時無數次地希望這個“可怕”的石碗消失,但是此刻看到裂成兩半的青色石碗。她心中卻升起了一股不祥。
一旁的黑貓淡淡地回頭看了一眼,又開始用爪子撓石頭。
楚非緋覺得今天的黑貓有些奇怪,要是往常,它看到她做蠢事,一定會露出嘲笑的表情,而今天,那黑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貓咪。杜大哥去哪了?”
黑貓望着洞外甩着尾巴。沒有理她。
楚非緋也沒指望這隻黑貓回答,她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洞裡的火堆早已熄滅,想來杜大哥應該出去有段時間了。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楚非緋心中一緊,連忙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一定沒事的,杜大哥那麼厲害。”她喃喃地自語着,開始撿了些乾柴。用火摺子重新點燃火堆。
洞角存儲的乾柴也比往日多一些,小山似的地堆在那裡。一旁還有曬好的肉乾,夠她吃個把月了。簡易的石制水缸裡,是過濾好的飲用水,此刻也是滿滿。
杜大哥這是......
一個模糊的念頭劃過腦海。楚非緋甩甩頭,否定了那個念頭。
他不會的,她肯定地對自己道。沒有任何理由的,楚非緋相信杜子淇絕不會拋下她獨自離開。
也許。他這一次只是去了較遠的地方找藥了,也許,他只是因爲什麼耽擱了......
杜子淇選的乾柴不知是從哪裡找來的,見火就燃,且一點菸也沒有,楚非緋很容易就架起了火堆,然後折了一小段焦黑的枯枝,放在火邊烤着。杜大哥說過,這種樹枝烘出來的氣味,可以驅趕獸類。
至於杜子淇怎麼會知道異境中的知識,楚非緋還沒來得及詢問,一則是她清醒的時間其實不多,二則,她醒的時候通常很希望自己昏過去。
做完了這一切,楚非緋在火堆邊坐了下來,橘色的火焰映照着她的小臉,給那蒼白的色澤染上一層薄薄的光暈。
一定沒事的,她尖削的下巴擱在手臂上,反覆對自己說着,但是無法自控的,心跳慢慢地急促了起來。昏迷前,杜子淇那個痛苦的緊擁,閃電般地劃過她的腦海,他決定了什麼,他那時一定決定了什麼,究竟是什麼?
隔着橘色的火焰,她看到黑色的肥貓一反常態地沒有過來烤火,而是蹲坐在洞口,一下下地撓着石頭,楚非緋無聲地注視着那堅硬的岩石在黑貓的爪下,紛紛化成粉末。
這貓雖然名義上是她的寵物,但一向對她愛理不理,近來卻對杜大哥的話唯命是從,如今它這樣反常,可是因爲杜大哥出了什麼事?
心臟不可抑制地,劇烈地跳動起來,一種悶痛的感覺蔓延開去,楚非緋的手無意識地揪緊身下白色的長毛皮墊。
黑貓察覺到她的氣息不穩,扭頭看着她,圓圓的綠眼帶着她看不懂的冰冷。
“貓咪......”楚非緋的手不自禁地捂上胸口,久違了的心痛的感覺,上一次,還是在皇宮的廣明殿舊居,她坐在黑暗中,想象着那人一身血跡,在生死線上掙扎......
而此時此刻,杜子淇是否也在生死線上掙扎?
黑貓無聲地盯着楚非緋,少見的沒有露出古怪的笑容。
“貓咪,我想幫他,雖然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但是我想幫他。”一滴晶瑩的淚水從楚非緋的眼角涌出,在黑冷的岩石上,跌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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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眯了眯眼,片刻後,邁着優雅的步子來到楚非緋身前,噹啷一聲,一隻金色的笛子落在她的腳邊。
“這是......攝魂笛?”楚非緋眨掉了眼中的水霧,伸手撿起了那隻笛子。
冰涼的笛身,暗金色的色澤,摸上去是金屬,但是重量卻又頗輕。當時杜子淇用這隻笛子驅趕巨猿,她還爲此給他臉色看,此時再看到這隻笛子,楚非緋只覺得心酸。
黑貓無聲地看着楚非緋撫摸着那笛子,圓睜的綠眼裡閃過一絲猶疑。只是,它也沒什麼選擇吧,說起來,它也不過是一隻寵物而已,爲什麼要它來做這麼重大的決定啊?
楚非緋緩緩地站了起來:“你想我用這隻笛子去救他?你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
黑貓晃了晃尾巴,轉身向洞口走去,楚非緋咬着牙強撐着站起,雖然她一向惜命,明哲保身,但是此刻明知杜子淇可能身處險境,她卻做不出袖手旁觀的事來。
哪怕以她這副病弱之軀,去了也可能是送死,楚非緋卻無法容忍自己坐等在這裡。她想,就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以及不棄之恩吧,哪怕需要她以命換命。
楚非緋的眼裡閃過一絲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