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斷柱,莫語陷入沉默。
他真的只是,隨意間行走於大世界,沒有任何依據和目標。
因爲與塔靈間的交談,胸有鬱結,便降到這城中。
誰能想到,居然真的就這樣,找到了祖靈的痕跡。
雖然這根斷柱上,氣息已經極其稀薄,但莫語確定,自己不會感應錯。
於是他越發沉默。
最初的一絲驚喜後,此刻更多的,是某種難言的複雜。
因爲這從另一方面,更加確定了,他與祖靈之間,確實存在着關係。
莫語沉默的看着斷柱,樓外的人,則更加沉默的,注視着沉默的他。
所有人心頭,都交織着不解,不明白莫語爲何去而復返,不明白他爲什麼,看着這根斷開的木頭髮呆。
可大人物們,永遠不會發呆,所以這必然有着理由,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而這種未知,在沉默之中,漸漸開始變得沉重,所以那些看向酒樓的眼神,臉上逐漸浮現出蒼白。
於正、於時父子,是所有人中,最沉默的兩個。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卻無比確定,如果真的出現某種恐怖場景,絕不會有任何人出手相救。
可這一切,是他們自己所致,無論釀出怎樣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喝下去……只希望,這酒不會讓他們父子腸穿肚爛!
就在這時,酒樓中,突然傳出平靜的聲音。
“進來。”
沒有點明,但所有人都清楚,召喚的是誰。
於正深吸口氣,向樓中走去。
可下一瞬,莫語聲音再度響起,“還有他。”
於正神色越發凝重,心頭卻微微一鬆,沒轉身招了招手,帶着於時恭謹走入酒樓。
“參見祭祀大人!”
兩人重新見禮,跪倒在地。
莫語開門見山,“這座酒樓是誰興建,帶他來見我?”
於家父子再如何精明多智,此刻也是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可莫語既然問了,他們便不能不答。
於正撇去一眼。
於時恭敬開口,“回祭祀大人,這座酒樓是晚輩打賭,從蘇家手中贏來的,至今不足三個月……”
莫語眉頭微皺。
嗡——
無形壓迫,剎那間,籠罩空間。
於時面龐發白,急忙道:“晚輩可以幫您找到他!”
莫語點頭,“給你一個時辰。”
於時臉上更加蒼白,欲言又止。
於正恭謹道:“祭祀大人,蘇家雖在西關城中,但並不歸屬我於家統領,且其家中曾出過一尊極強大的人物,便是我與犬子一起前往,只怕也不能得到消息。”
莫語眼神微冷。
於正心臟猛地收縮,“於正絕不敢欺瞞祭祀,此事西關城中人盡皆知,若有半點虛言,願受大人一切懲責!”
於時跟着連連叩首。
莫語想了想,長身而起,“帶路。”
“是,是,祭祀請。”
於家父子帶路,三人走出酒樓。
整條長街,大半西關城,瞬間安靜。
無數目光匯聚而來,儘管這些天,他們已經聽到了,足夠多的消息。
可真正看清楚莫語,才發現這位新的祖地祭祀,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年輕很多。
怎麼看,都更像是一個,俊美脫俗的貴公子,而不是傳說中端坐九霄之上的大人物。
無數女子,眼眸亮了起來,透出撩人的灼熱。
可即便如此,依舊沒有人,敢有半點放肆。
短暫靜寂後,無數人跪倒,恭謹行禮。
“參見祭祀大人!”
祭祀便是祭祀。
不論外表如何,都是行於九天的存在,不是他們能夠觸及。
所以那些握緊了香囊,或者撕下一塊衣角的姑娘們,只能把它們緊緊的握在手裡。再如何大膽,都不敢拋擲出來,因爲那本身,就是對祖地的褻瀆。
莫語沉默,關於祖地的一切,於正這一層次的大世界修行者,自然是清楚的。
可普通人,卻不知道,祖地對他們意味着什麼,依舊自內心深處的恭謹敬畏。
這讓他感到一絲沉重。
略作思索,莫語終歸沒有開口,拂袖一揮虛空涌出無形力量,將所有人自地面拉起。
輕描淡寫一拂袖,卻讓無數大世界修行者,內心劇烈震顫。
因爲這份力量,是遵從莫語的意志,直接來自於大世界本身。
這表明,他有着隨時隨地,調動大世界之力的資格。
無數人臉上露出深深的敬畏,膜拜、稱頌之音瀰漫。
於正心頭同樣震動,卻很快清醒過來,察覺到莫語的沉默,急忙揮手喝退了人羣,帶着他向城中行去。
人羣散開,不敢違逆他的意志跟隨,火熱眼神緊緊跟隨,直至三人身影消失不見。
……
西關城中,有一片綿延庭院,可佔地面積太多,圍牆修的太高,以至於從外面看去,像是挖走了城中一塊,成了城中城。
高牆之上,有修士巡守,裝備精良氣息精悍,周身若有若無的煞氣,更表明這是一支真正殺敵無數的強軍。
看到這些,莫語對於家父子的話,更信了幾分。
“祭祀,這就是蘇家,犬子兩月前,用酒打賭,贏走了醉客居。與蘇家公子約定,若他找到喝過十壇醉仙翁不倒之人,便將酒樓雙手奉還,所以纔有了之前對您的冒犯。”於正趁機解釋了幾句,眉頭微皺露出一絲猶豫。
莫語淡淡道:“說。”
於正咬牙,“祭祀,蘇家萬年前,出過一尊老祖,名爲蘇活。實力高深,早已晉入大戰神境,雖然近兩千年來,已沒有再現身人前,但傳聞他還沒有死去。今日之事,還請祭祀大人和緩一些,否則蘇活歸來,自不敢與大人爲難,我於家卻不好交代。”
莫語沒說話,只是看來一眼。
只一眼,於正便後背溼透,臉色蒼白。
似乎,整個人被徹底看穿,再沒有半點秘密。
他身體僵直,便是喘息,都不敢發出。
隨着時間流逝,臉上越來越白。
“好。”莫語輕聲開口。
出乎意料,無形壓迫潮水般退去,可於正臉上,非但沒有喜意,反而變得更加慘白。
沒有半點血色。
他明白,這是莫語最後的容忍,若他再有半點小心思,就要承受所有的後果!
於正深吸口氣,語態越發恭謹,“多謝祭祀大人。”
他轉身,大步行到高牆下,“本座於正,要事與蘇慎商議,速去稟報!”
是稟報,不是開門……
莫語目光微閃,這位蘇活老祖,看來真的很強。
於正終歸,是西關城之主,哪怕是巨鱷蘇家,也不能真的削其臉面。
所以,正門很快大開,蘇家之主率衆迎出。
“參見祭祀!”
蘇慎帶人行禮,對祖地祭祀,表示了足夠的尊敬。
可這本身,便是某種不恭謹。
他既帶人迎出,自是知道了,莫語到來一事。
知道了,依舊安坐家中,等待稟報,再靠門出迎。
雖然有些繞嘴瑣碎,但這就是事實,就是不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