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夜山,星空下。
一片無垠的荒野中。
“噓~噓~”一個窈窕的身影,偷偷摸摸的來到一個帳篷前,對着一個巨大的身影發出了小小的聲音。
帳篷中,那巨大的身影本就警覺性極高,聽到有聲響,他猛地睜開眼,從仰躺變成了趴伏,卻是看到了帳篷被拉開了一個小口,一個身影正在帳篷外笑嘻嘻的望着他。
斐薛知道她是誰,這是和他同一批次的守夜學徒,可以算是...嗯,他的二師姐--殷妮。
兩人還有一個大師哥,只不過,那師哥從不與兩人交流,就是個啞巴......不,師哥不是啞巴,因爲斐薛曾聽到師哥與二尾長官有簡短的交流,這不得不讓斐薛推測,師哥也許是個自閉症患者。
“肥薛,我們去看星星呀。”帳篷外,殷妮笑嘻嘻的說道。
斐薛並不喜歡這個外號,他的姓氏斐,發三聲。但是這個性格活潑的師姐卻一直叫他“肥薛”。
斐薛並不肥,只是對於別人來說,他身材太過巨大了一些。
他的身高足有206cm,體重三百斤出頭。
當一個兩米多高的巨漢,體重達到三百多斤,但依舊不會讓人覺得肥胖的時候,你就可以想象得到他這一身肌肉和鋼筋鐵骨了。
“喏。”殷妮伸出了右手探進來,食指和拇指夾着一塊散發着淡藍色光芒的糖果。
顯然,這不是真正的糖果,而是由星力製成的糖果。
斐薛這才爬了起來,嘴裡嘟嘟囔囔着,一手抓過糖,塞進了嘴裡,順勢爬出了帳篷。
厄夜山異次元空間並不冷,只是常年漆黑。
夜風吹拂着殷妮的披肩長髮,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仰頭望着那璀璨的星空,與此同時,帳篷中,爬出來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哪怕是殷妮身高一米八出頭,但在他的身邊,都像是一個小孩子。
身高上的差距不是主要的,體型上的差距纔是最可怕的。
斐薛爬了出來,悄聲道:“我們會被師父罵的。”
殷妮攤開手掌,手心裡又拼湊出了一顆淡藍色的糖果,遞在斐薛的身前,道:“師父罵過你?”
斐薛直接低下頭,從那手心裡吸走了糖果,傻笑着說道:“那倒沒有,我從沒聽過師父說髒話,但是那凌厲的眼神掃過來,我半條命就沒啦。”
殷妮很想對斐薛表示不屑,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丟下了一句淡淡的“傻大個”,便邁步前行了。
斐薛撓了撓短寸發,大步跟了上去,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前方不遠處的山崖。
在那裡,她不僅可以看到滿天的星斗,還能夠看到那一片無垠的曠野。
夜風吹亂了殷妮的頭髮,她伸出手,將額前散落的劉海夾在耳後,隨着邁步前行,她仰望星空的雙眼,也落在了下方的曠野中。
確切的說,是下方曠野中,那一個漆黑的人影身上。
那漆黑的身影安靜的佇立在一個巨大的石頭旁,手中拎着一柄巨刃,來來回回的動作着。
那身影的動作幅度並不大,每一次步伐的幅度都很小,身體的動作幅度更小,手中那把兩米長的大刀,卻彷彿貼身的匕首一樣,以各個角度、各種姿態,進攻、防禦着眼前的巨石。
儘管那巨大的石頭沒有生命,但從那身影的動作來看,那石頭彷彿像是一個正在與他對練的武者。
斐薛佇立在高高的山崖上,看着下方一片漆黑,不由得傻傻問道:“你又看到他了?”
儘管天空中星河璀璨,但是像這樣的放目遠眺,斐薛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嗯。”殷妮輕輕的“嗯”了一聲,目光鎖定着遠處那沉默的渺小身影,突然開口問道,“35天了,你聽過小九說話麼?”
斐薛不太確定的說道:“好像是聽過他在帳篷裡和師父說過一句簡短的話,但是我不太確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覺。”
“你真是笨呦,真是的,當初我怎麼沒在帳篷旁呢。”殷妮不滿的說道。
斐薛傻傻的撓了撓頭,道:“是不是因爲他不說話,所以他纔是正式的守夜人呀。”
是的,雖然三人是師兄妹,但是斐薛和殷妮只是守夜學徒,而他們的師哥,卻是一個有代號的正規守夜人了。
確切的說,是正規逐光者,甚至比守夜人還要特殊一些。
師哥的代號是九尾,師父在任務中一直叫他的代號。
而師父的代號是二尾,這代表了什麼?
這代表了在逐光團、尾羽隊中,有師哥的一席之位!
殷妮特意問過二尾關於九尾的事情,從二尾師父的口中說來,雖然師哥已經是九尾了,但是他依舊算是學徒,和斐薛、殷妮的身份一樣。
殷妮一直在猜測這個既是學徒、又是正規逐光人的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可惜,他從不開口說話,永遠一身守夜軍裝,臉上的那個漆黑麪具,也從未摘下來過。
爲什麼叫他“小九”?
因爲那面具雖然沒摘下來過,卻在戰鬥中被敲碎了一次。
確切的說是敲碎了下半臉面具,露出了他的下半張臉。
當殷妮看到那青澀的下半臉後,她就知道,這個神秘人只是一個孩子,甚至可能是一個高中生。
二尾的教學並沒有傳統師門那樣的規矩,任務之中,人們互相稱呼代號。
殷妮是學一,斐薛是學二,而那人是九尾。
從那時候起,殷妮就對九尾改變了稱呼:小九。
二尾並不計較,九尾從不說話。
一切自然而然的延續了下來。
殷妮曾是西北星武大學的大四學生,斐薛比她小一屆,兩人目前算是休學的狀態,被西北守夜軍“保送”來了二尾的手中受訓。
不出意外的話,當他們受到了二尾的認可之後,變會成爲一名隱姓埋名的守夜人,至於能否成爲一名特殊的逐光者,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所以,世俗世界中的文憑學歷這一說,對兩位立志要當守夜人的星武者來說,並不會有過多的牽絆。
當然,如果他們實力不過關、心志不過關,被送回學校去,那他們可以繼續學業,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這裡的異次元生物實力並不強,你說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啊?”殷妮緩緩的坐下身子,雙臂抱着膝蓋,目光卻一直鎖定在下方曠野上的人影身上。
斐薛想了又想,道:“師父說過,說當我們的真正沉靜下來,不再向往那繁亂的大千世界,習慣了黑夜與孤寂之後,纔會進入下一階段。”
殷妮雙臂抱着膝蓋,喃喃地說道:“那我可能永遠無法合格了,我連出來看星星,都要你陪。”
斐薛突然笑了,他緩緩的坐在了殷妮身旁,看着那一片漆黑的曠野,道:“那我就陪着你唄。”
殷妮噘着小嘴,道:“剛纔我叫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態度。”
斐薛尷尬的撓了撓頭:“起牀氣,起牀氣啊,理解一下。”
這個世界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
刀不剁在你手上,你感受不到相同的疼。
正如同現在的兩人。
在殷妮的眼中,這是一片無垠的曠野,遠處有一個孤獨的身影。不厭其煩的重複着一個又一個簡單枯燥的動作。
而在斐薛的眼中,下方卻是一片漆黑,除了頭頂的星河,就只有身旁的人。
他不知道星河與她誰更美,
他只是知道,守夜的日子裡,那糖果很甜。
殷妮的雙眼漸漸迷離,輕聲道:“真的要像他那樣麼?變成一個孤獨的啞巴,纔算是合格的守夜人麼?”
斐薛望着那一片漆黑,道:“也許是吧。”
殷妮卻不斷的搖頭,道:“我討厭他,我不想成爲像他那樣的人。”
斐薛沉默半晌,開口道:“你有什麼可以牽掛的人麼?”
殷妮搖了搖頭:“沒有。這也許是我能入選守夜學徒的重要原因。你呢?”
斐薛聽到了這反問,看着身旁殷妮那落寞的側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開口道:“我也沒有。”
斐薛再次轉頭看向了下方的一片虛無:“既然沒有...那也就無所謂了吧。”
殷妮的眼眶逐漸泛紅:“可是我想家門前的那條小路了,想街角小店的叫賣聲了,想那門口閒逛的野貓了,想...想......”
崩潰,看似突如其來,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35天,在這暗無天日的世界裡,殷妮清楚的記着時間,甚至記着每時每分。
斐薛沉默了,良久,輕聲問道:“你想退出麼?”
她的聲音愈發的哽咽,雙手捂着臉,不斷的搖頭:“不,不...我只是不想變成他那樣的人。”
斐薛面色掙扎,內心顯然更加掙扎,他猶豫半晌,看着低聲啜泣的女孩,斐薛的胸前一片星芒匯聚。
幾秒鐘之後,一隻肥胖的、似橘貓似的生物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它似乎沒有被呼喚出來的覺悟,依舊在熟睡着。
斐薛將橘貓放在了殷妮的懷裡,道:“別告訴師父。”
殷妮懷抱着橘貓,心情卻並沒有好一些,依舊在低聲抽泣着。
不知何時,身後悄然佇立着一個巨大的身影,沙啞的嗓音傳入兩人的耳中:“回帳篷,休息,立刻。”
斐薛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聲音磕磕巴巴:“師...師父。”
殷妮同樣站了起來,卻是始終低着頭,眼淚不斷的滴落在懷中的橘貓身上,終於將熟睡中的它喚醒。
橘貓似的生物探前身子,不斷的舔着她臉上的淚痕。
而二尾,只是目光掠過兩人的身影,遙遙的望着山崖下的身影。
不知何時,他已將巨刃負在身後,靜靜地盯着眼前的巨石。
同一時間,帝都星武的體育場中,白色的路燈下,一個全力衝刺、汗流浹背的身影不斷地減速,慢慢的停了下來,雙膝一軟,半跪在了塑膠跑道上。
他的渾身已經溼透,彷彿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閉着眼睛,心念相同。
內視星圖中,傳來了一道簡單的信息。
“夏家刀法升級!黃金品質Lv.3!”
“累...累了?”身旁,一個同樣衝刺的人慢了下來,停在了江曉的身側,他雙手拄着膝蓋,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氣。
能讓一個身體素質極強的星武者汗如雨下、氣息紊亂,足以見識他們的訓練強度。
“想用祝福,就,用吧,別,死撐了。”顧十安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路燈下,磕磕巴巴的說着,一手伸了過去。
足球場上,顛球的秦望川,突然一腳踩住了球,怒聲喊道:“江小皮!極限了嗎?你還沒死!你還沒死!沒死就給我站起來!”
江曉一把抓住了那寬厚的手掌,吃力的站了起來,不言不語,再次邁開了腳步。
“顧十安!你不累是嗎?三分鐘之內,你不超他一圈,就給我滾出3隊!”秦望川的怒吼聲接二連三的傳來,“快點!再快點!江小皮!你的目標就是死在這跑道上!”
厄夜山、星空下,無垠的曠野中。
那孤獨的身影,看着眼前的巨石,無聲無息,再次出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