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衆人歡起的掌聲,穆平面色赤紅,竟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他神采飛揚,微擡下巴,露出滿是享受的神情。過了一會,湯羹中的白焰小了些許,穆平便對童福恭敬的說:“主事大人,湯羹已好。”
聽言,童福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對着旁邊一下人說道:“把這湯羹給南屋送去,耽擱了時辰,拿你試問!”
“是,主事大人。”
那下人連忙抱拳應偌了一聲,然後從旁一櫃中尋得一蓋,緊緊的蓋在湯羹上面。並小心翼翼的端着,不緊不慢的走出北屋。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童福微微頜首,這一刻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只見他微微勾着脣角,不急不躁的說道:“今日,你的表現令人微感意外。”
穆平頓了下,沉下臉回道:“都是主事大人的功勞,與小人無任何關係。”
“呵,有意思。奉承的話就不用說了。今後你就隨在我身邊,好好的做一廚子,只要你能學得我一師半技,將來做個廚聖也不是沒可能。”
穆平沉默了,一聲不吭。從童福的話語中,他聽明白,就是要自己拜他爲師。怎麼可能,穆平是誰,他怎麼可能拜他爲師,而且他自己並不想做什麼廚子、廚聖,他現在不過是屈身於這裡而已。
“主事大人...”
穆平欲說話,童福就制止他道:“這事不急,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訴我也無妨。今日之事還得多虧你,要是沒有你這神來之手,只怕上面降罪下來,整個膳房也會跟着遭殃。”
“主事大人言過了,小人不過是儘自己一份力,只要能爲膳房分擔,小人做什麼都願意做。”
“哈哈~”
聽聞穆平的言詞,童福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惹得穆平一臉的困惑,莫非興奮過頭了?隨即童福帶着笑意的說道:“即然你說什麼都願意做,那好,今日交代你一個好差事。”
“好差事?”
穆平湊上跟前,瞄了一眼童福,低聲回道:“還請主事大人吩咐。”
“一道佳餚、一道山珍、一道海味。就如同你手持一條河,一座山,一片汪洋大海。武道之途,你可逆天而行,美味之途又何嘗不是在逆天而行。人的身體需要五味雜糧,有了這些雜糧,你變可逆天而道,以道還之天下,百姓即幸福、民泰即安康。今後,北屋的湯羹就皆由你負責打理,做好了,賞!做不好...”
“任由主事大人罰!”
穆平接了童福一句,童福嘴角面帶笑意,然後上前輕輕拍了下穆平的肩膀便四下巡查去了。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穆平,還在回味其言語的含義,一道佳餚一條河,一道山珍一座山,一道海味一片汪洋大海。逆天而道,以道還之天下,這是何等的氣概。穆平起初還抗拒這廚道,不過聽他一言之後,勝似讀萬卷書,同樣是道,不分彼此,又何必去抗拒呢?
夜幕來的如此之快,很快天空上的點點繁星已經鑲滿整個夜空。一彎月牙在西南的大地上徐徐升起,倒掛在夜幕中,如同倒勾一般,勾勒出一張美圖。它那餘輝灑下大地,幽暗而又皎潔,遠山朦朧,花草靜默,若虛若幻,好一副山河圖,堪稱絕美之作!
一絲涼風悄然滑過,輕輕拍打着枝頭的綠葉,其中一片綠葉晃動而下,悠然落於穆王府西面一座庭院中。此刻那庭院中,燈火通明,與夜晚的繁星相互點綴,漸漸在幽暗的夜裡,顯得那麼的璀璨清晰。然這庭院裡有一處月門,透過月門能清晰看到一精緻的別院,別院前有一泛着月光的水塘。雖然夜色阻擋了它那白日裡的鳥語花香、還有那山水怡人的麗景。但夜晚綠樹亭臺,銜山抱水,灼灼其華,別有一番天然的味道。
幽靜,再加以鳴蟲嘶叫,便是一首沁人心神的曲調。
這時,從樹林中傳來陣陣碎腳步聲,觀其落聲之處,好似是與那石階碰撞所形成。透過樹葉,清晰看到兩名淡粉色素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的女子。而在她們身後正有四名身着青甲的侍衛尾隨,其中兩人提食盒,另外兩人一前一後打着燈籠。沒過多久,在燈籠那微弱的火光下,他們便已穿過水潭,到了那精緻的別院。
不遠處,一個身着藍衣的小丫頭順着池邊走了過來。那小丫頭看起來在垂髫之年,一襲藍袍,倒映着夜空中的皎月。粉嫩的小臉,細柔的肌膚,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還挽了個公主髻,整個人看上去如此的清麗、脫俗。尤其是那腰間別着的鈴鐺,在她走走停停下發着清脆悅耳的“鐺鐺”聲。
見來人,小丫頭嘴角微向上彎,嘟着小嘴便道:“姐姐,玲兒餓了。”
開口說話的小丫頭不是別人,正是玲瓏。只不過幾日未見,加上換了身裝束,一下大變模樣了。要是穆平此時站於此地,估計會認不出玲瓏。而在玲瓏的對面,那兩位女子,分別是穆雪的貼身侍女,秋兒與冬兒。
見玲瓏嘟着小嘴說話,冬兒瞬間起了愛護之心。她伸出芊細的右手在玲瓏粉嫩的小臉蛋上輕輕捏拿了下,惹得玲瓏到處四處亂竄。秋兒連忙說道:“妹妹,別鬧啦,小姐正等着呢。”
見狀,冬兒嘴脣一呀,對着玲瓏吐了吐舌頭,然後便拉着玲瓏的小手一同前往水潭旁的別院。剛一進別院,裡面便傳來怒言聲。
“這麼晚了還不回來,這分明是要餓着小姐。等她們倆回來,夏兒一定替小姐罵她們,哼!”
“不用了,夏兒。秋兒、冬兒回來之後,我自有處罰。”
聞言,秋兒、冬兒、包括他們身後的四名青甲連忙匍匐在地,個個都不敢擡頭,只有玲瓏蹦蹦跳跳的走了進去。房中,一席白衣的穆雪席坐在窗沿旁的榻上,隨着微風的拂臨,她上身的白紗也在此刻隨着風向一起飄逸,看上去宛如一仙女下凡。而在她身旁站着另外兩名女子,分別是春兒與夏兒。
見玲瓏進來,穆雪起身緩緩走過去,用右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玲瓏嘟着小嘴脣說:“玲兒餓。”
穆雪抿笑了一番,隨即對着門外便說:“都進來吧,沒聽到玲兒說餓麼?”
進來?原來小姐早知道她們已經到了門外,剛纔嚇得她們匍匐在地,還以爲小姐真的要處罰她們。要不是玲兒妹妹說餓,今日她們恐怕難咎其責。
“是,小姐。”
匍匐在門外的幾人,聽聞裡面穆雪的聲音,連忙起身,把一個個食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前,然後紛紛打開,頓時一股飄香之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等幾名青甲侍衛離去,玲瓏聞到飯香,還沒等穆雪坐下,就已經拿起箸一個人吃了起來,滿嘴都是飯粒。穆雪拿出白巾幫她擦乾嘴角,笑了笑,然後又拿起箸給她夾菜,一邊夾着一邊問:“今日爲何如此慢?”
“撲通”一聲,秋兒、冬兒立馬跪倒在地,只見秋兒瑟瑟發抖的解釋道:“奴婢知錯了,今日奴婢二人與往常一樣去膳房拿晚膳,結果...到了膳房南屋,其餘各院的晚膳都已準備妥當,唯獨就我們雲煙居少一味湯羹。”
“少一味湯羹?”
這時冬兒接着說道:“回小姐的話,奴婢問過南屋的人,爲何唯獨就我們雲煙居的湯羹如此慢,她們說湯羹並未熬好,要我們繼續等待片刻,所以這纔回來晚了些,還望小姐饒過奴婢二人。”
秋兒附應:“求小姐饒過奴婢二人。”
穆雪未回話,但站她一旁的夏兒卻怒喝道:“你們還有臉在小姐面前得到寬恕,難道你們就不知道小姐近日頭痛,才需茯苓湯。昨日命你們早先準備,今日耽擱了大事,還有臉在小姐面前求饒。來人!!把她們拖出去!”
聽聞夏兒的怒喝聲,立馬從門口走出兩青甲侍衛,他們齊聲答道:“小人在!!!”
夏兒與秋兒、東兒還有春兒並不是姐妹,也沒任何血緣關係。一直以來,她們雖然貴爲穆雪的貼身侍女,但是她們彼此之間卻有着某種糾葛。春兒是她們四人中的姐姐,也是跟隨穆雪最久的一人。而夏兒原本是王妃的貼身侍女,只因一點過錯,就被貶爲普通婢女,要不是穆雪看上其做事的能力,說不定此刻她還在府中做着粗活。至於秋兒、冬兒、是穆雪從外面帶回的,至於從哪,這個無從得知。
見夏兒欲處置秋兒她們,這時穆雪揮了揮手,便開口道:“都退下吧,此事並不是她們的過錯。”
“是,大小姐。”
“奴婢謝過小姐。”
穆雪開口,夏兒也不好說道,畢竟人家是穆王府的大小姐,更是王爺掌中明珠。她要是再刻意去刁難她們二人,只怕會得罪穆雪,到時一個忤逆之罪,足矣把她再次貶爲最低級的婢女,這可真是得不償失。
“夏兒,你帶玲兒去梳洗。”
“是,小姐。”
夏兒半蹲回禮,然後拉着玲瓏走了出去。穆雪目光又轉向了秋兒、冬兒她們兩人,她緩緩說道:“今日之錯不在你們,都起來吧。”
“這茯苓湯,膳房一向都會提前備好。今日爲何會如此怠慢,想必這其中很是蹊蹺。”
秋兒回道:“回大小姐的話,今日熬茯苓湯之人,並不是童福主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