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帶我去酒店的後門吧。”寧曼羅輕聲道。這裡的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她知道哪裡可以進來,哪裡無法通過,而這些,都以不同的方式傳入該聽到的人耳中。
纔來西林市時,寧曼羅就讓寧子軒故意拖延了沐許寒一晚上的時間,讓許輕曼感覺到危機。
一個人只有在察覺到危機時,纔會有所行動。但令人驚訝的是,她並沒有任何行動,寧曼羅心中疑惑。以爲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
之後,便在晚宴上將計就計,艾炎說的不錯,他在利用她時,寧曼羅也在利用艾炎,她需要讓自己的風頭蓋過許輕曼,沐許寒愛不愛自己都沒關係,只要許輕曼覺得他愛就夠了。
沐穆學校的那場新聞一看便知是有人安排好了的,沐許寒不可能不知道,唯一讓寧曼羅奇怪的便是,她的沐叔叔竟然明知許輕曼在算計也順着她的意思要娶她。
這也讓她覺得這些天,沐許寒的種種反常只是源於心中的愧疚。對啊,一夜的露水情緣,他處處誤會自己,確實應該愧疚。
寧曼羅原本就沒打算讓寧子軒參與進來,但這孩子太過敏感,爲了不讓他想太多,必須讓他知道一定的事情,比如,讓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她並不害怕沐許寒去調查,不論結果如何,對他都不會是好事。而對自己,或許……但寧曼羅已經不在乎了,只要軒軒好,她不在乎那些了。
那天的熱水壺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只是爲了讓傷勢更加嚴重,寧曼羅故意拖延了時間而已。她要的是讓他們的婚禮往後拖,以她對沐許寒的瞭解,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故意。
越是這樣,沐許寒越是會讓自己操辦婚禮,如此一來,必須等她傷好了才行。
而在醫院的那些天,寧曼羅找到了李月娥,也知道了邱若琳。
就如同她當初離開沐家別墅時所說的那樣,如果許輕曼只是爲了得到沐許寒,那她如願以償了。只是,這個得到的過程呢?之前她眼睛只看在了結果,過程卻被自己忽視了。
如果她這個正牌不讓位,沐許寒再怎麼愛許輕曼那也是徒勞,而以沐許寒的性格,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更何況,是這個他養了十年的女人。
寧曼羅早已經從小二的口中得知,沐許寒早就知道了許輕曼懷孕的事情,只是一直沒說,沒說就代表他有自己的解決方法。而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娶自己,就不會因爲許輕曼肚中的孩子離婚。
沐許寒做不到,便只有寧曼羅來做。所以,誤會,猜疑,還有朱沙曼華門口的那次事故。
甚至可能還有顧玲玉的死。
寧曼羅希望自己想的都不是真的,否則,這個女人就太過恐怖了。
酒店門口的另外一個偏門,寧曼羅站在那裡,腳上已經換了一雙平底鞋,眸光深遠,帶着一絲犀利,她不去算計,不表示她不會算計。
終於,視線中出現了一抹人影,佝僂着身子,才五年的時間不見,好似老了十幾歲,破舊的衣衫顯然不合身。
寧曼羅脣角微揚,輕聲喚道,“李阿姨,好久不見。”
李月娥乍一見到寧曼羅驚了一下,眼中帶着一抹心虛,想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寧曼羅卻只是站在原地,淡淡道,“你已經進不去了,保安換崗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身影忽而頓住,李月娥轉身,侷促的站在原地,臉上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曼羅小姐……我……”
“我記得阿姨之前都是喊我夫人的,怎麼換成了小姐?”寧曼羅佯裝沒有看到她的緊張,閒話家常道。
李月娥愣了一下,急忙改口,“夫人,我……我只是過來有點事,這就離開。”
“等一下,阿姨應該把一些事情解釋清楚才能走吧。”
寧曼羅怎麼會這麼快放她離開,這場婚禮就是爲了讓那些人一個一個的自己出現,她懶得去找。同時,人只有在心灰意冷的時候纔會回心轉意。
“阿姨來這邊做什麼?找曼曼姐的嗎?”
寧曼羅眸中的探究讓李月娥越發的拘束,連連後退,眸中卻又閃現一絲悲傷,脣瓣微動,卻發不出聲音。寧曼羅笑了笑,“阿姨不用着急,慢慢來。”
“你想讓我解釋什麼?”
寧曼羅脣角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幾分,左右看了看,淡笑道,“這裡並不是聊天的地方,走吧,我先請阿姨喝點果汁。”將李月娥帶到工作人員的房間內,寧曼羅給她倒上一杯果汁。
“阿姨應該知道吧,五年前從美國來了一個專家,是沐叔叔安排給我媽媽治病的,但是呢,我媽媽病發的時候,他卻不在,想知道結果嗎?”
寧曼羅不緊不慢道,李月娥越往後面聽面色越發的蒼白,寧曼羅笑了笑,忽而伸出手擦了一下她額角的汗漬,“這裡很熱嗎?應該是暖氣太足了,阿姨要是覺得熱的話,可以脫掉外套。”
“不……我不熱,後來呢?”
寧曼羅看着她因爲恐懼而變得死氣沉沉的臉,忽而在她耳邊輕聲道,“後來,我媽媽去世了,我連她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阿姨,你說如果你看不到自己的兒子最後一眼,你會怎麼辦呢?”
“不是的,怎麼會?她只是說讓我裝一下病,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曼羅小姐,我……”李月娥開始痛哭起來,寧曼羅也微紅了眼眶。
沒想到五年後再次提起,她竟然也能含笑說出,“沒錯,你不是故意的,但這件事卻是因你而起,阿姨的兒子最近也重病對不對?阿姨知道什麼是因果報應嗎?”
忽而跪在地上,李月娥抱着寧曼羅的腿,仰着頭,眸中的歉疚和臉上的淚漬讓寧曼羅看了也不由心下一驚,卻別開臉去,不看她。
“我對不起你,是我的錯,我原以爲只是她想要得到沐少的關注,我只是可憐那個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會釀成這樣的錯。曼羅小姐,您就放過我吧。”
寧曼羅無動於衷的看着她滿臉淚痕,眸中清淚滑落卻被她很快的拭去,哭永遠不能解決問題,寧曼羅蹲着身子將李月娥扶起,讓她坐在凳子上。
兩人四目相對,李月娥蒼老佈滿皺紋的臉上帶着祈求,寧曼羅卻覺得好笑。
“我的日記本也是你拿走的吧,然後,你又換了一本放在原來的位置對不對?”
寧曼羅這些年一直都想不明白,有誰還能將自己的日記本帶走,悄無聲息的換一本一模一樣,卻內容不同的本子,恐怕,就是筆跡也是模仿的自己的吧。
“我沒有換一本,只是,她想看一下,我就偷偷拿出來給她看了,並沒有換一本。”
看着李月娥努力解釋的模樣,寧曼羅沉默了,喝了一口身前的咖啡,淡淡道,“你回去吧,也不要再出現在西林市了。”
李月娥彷彿不可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寧曼羅,“你……你就這樣讓我離開?”
脣角勾起一絲苦笑,寧曼羅目光坦蕩的看着她,“你在最後時刻都在袒護她,難道你不知道,你兒子之所以出車禍是人爲還是意外嗎?你需要的無非是錢,而錢對許多人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她可以給你錢,而你,只需要知道她是好人,我是惡人,幫着她就是除暴安良就是了。”
李月娥目瞪口呆,寧曼羅忽而覺得諷刺,並不說話,開了門便直接離開了。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中年婦人,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追究她的責任,李月娥當初經濟窘迫時,許輕曼將她介紹到沐許寒家中幹活,作爲她離開後留下的一個照顧他的藉口,沐許寒必定不會拒絕。
而她的離開,正好是自己的到來,因此,寧曼羅並不知道李月娥是許輕曼介紹的,只以爲是沐許寒找來照顧自己的。
“怎麼纔來?”寧曼羅纔到會場,艾炎便迎了上來,卻見着她微紅的眼後愣了一下,不自覺的捏了捏寧曼羅的小臉,樂呵道,“你這是怎麼了?今天可是人家的婚禮,這鼻子哭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失戀了呢。”
寧曼羅看了一眼嘴欠的艾炎,忽而在他腳上狠狠的踩了一下,真後悔剛剛脫了高跟鞋,艾炎齜牙咧嘴的看着她,手搭在寧曼羅的肩膀上,輕聲道,“我可是付費的,光是剛剛這一腳,我覺得,你就應該多給我錢了。不然,把百分之三十提高到百分之四十如何?”
瞥了他一眼,寧曼羅再看看艾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淡淡道,“如果你很閒的話,可以去陪那些記者聊聊天,他們應該都很喜歡和你聊。”
額,艾炎看了一眼一旁一臉和善的記者們,不由打個冷戰,如若是平時,他心情好了還能逗樂一下他們,現在嘛,艾炎笑嘻嘻道,“有溫柔軟玉不抱去搭理那些豺狼虎豹,你當我傻啊。”
頓了一下,寧曼羅看向艾炎嬉笑的眼眸,沉默不語。
“艾炎叔叔,擋着我的路了。”寧子軒不滿的聲音傳來,艾炎往後看了一眼,目光卻不往下,“軒軒啊,你在哪裡呢?叔叔怎麼沒看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