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得到爹爹的寵愛嗎?可是他們都不喜歡你,你爲什麼還要熱臉貼冷屁股的去討好他們呢?讓我來幫你剷平這一切吧……”那個聲音裡充滿了蠱惑意味,“那樣你就沒有煩惱了……讓我幫你吧……”
幫我,剷平這一切?我會沒有煩惱?
那一刻的我,已經不再是我了,只是一個被妖怪利用了的……怪物罷了。我僵硬的走到門前,伸手,做了讓我一生都後悔無比的事情——
我用力撕掉了爹爹貼在門上的封印符。剎那間,我看到無數的妖館蜂擁着進入了我的家。我看到滿天的紅色。那是由我全部的族人的鮮血染紅的天空,那是我永遠無法忘記的鮮豔紅色。
哭聲,喊聲。各種聲音裡都充滿了絕望。
“爹……娘……楓……你們,在哪裡……”被妖族圍攻了之後的千代一家,遍地橫屍,我也恢復了神智。那個控制我的妖怪似乎從我的身體裡離開了。我漫無目的的在家裡走着,希望能看到一些活物。哪怕是雜草。
“嗚嗚……爹……”終於,我看到了我的弟弟,千代楓。他坐在爹爹已經冰冷的屍體前方,捂住臉哭泣。
楓……看到他滿臉的淚水,我心裡頓時升起了滿滿的罪惡感。那種驚慌無措的感覺幾乎要將我淹沒。我小心翼翼的走近他,輕輕把他抱進懷裡,“好了,好了,楓……沒事了,我會陪着你的……永永遠遠……”
“你走開!”令我驚訝的是,楓竟然一把推開了我。他哭紅的眼睛讓我感到恐慌,而他接下來說的話確實讓我恐慌,甚至是害怕了。
“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是你撕了封印符!我看見了!”他對我大聲吼着,“爲什麼要這樣啊?!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啊!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爹爹教了我法術我也是第一個表演給你看!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對爹孃和族人?!”
不是的……楓……不是我……我不知該作何解釋,只得默默地聽着他對我的數落和謾罵。這是第一次。楓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從今以後,你再不是我哥哥!我們就是陌路人!我恨你!”這是他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這話後,他徑直離開了,一次也沒有回頭。
你再不是我哥哥……我們是陌路人……在聽他說這些話之後,我體會到了心痛。那種痛,和爹孃嫌棄我的時候不一樣,和族人不理我的時候不一樣。這種痛……
永遠忘不了。
後來,我一個人把爹孃和族人的屍體埋葬好,並且在他們墳前懺悔了很久很久才離開。但是他並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他想去找楓,但是就算找到了又怎樣?楓肯定不會原諒他的……
我上了街,感覺自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根本沒有人管我。直到我遇到了那個人,那個在我快要死了的時候救了我的陰陽師。
“呀,真是個可憐的小傢伙呢。”她很溫柔的對我伸出手,“來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以下恢復第三人稱)
“我就這樣被師傅養大,直到我再次遇到楓。”講到這裡,千代涼的表情由之前的哀傷痛苦恢復到了溫和,“之後我便告別了師傅,踏上尋找楓和勸阻他的道路。雖然我知道,由我來對他說這些並沒有什麼用。但是……我還是想用我的力量,改變他。”
若夕有些錯愕的注視着他,當看到他眼中閃爍的那種名爲“堅定”的東西時,她確確實實的被感動了。不僅是爲他那種堅定,更是爲了他的那一份擔當。
“真是沒辦法……”她嘆了口氣,“所以你要我幫的忙就是這個?改變他對妖的看法?你覺得我真的可以做到嗎?啊,先不說這個,”她有些無奈,“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纔好?他會允許一隻妖怪一直纏着他?”
千代涼頓時沉默了,他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小狐狸,你還真的打算幫他啊?!”鈞澤戳了戳若夕的肩膀,語氣微微嚴肅,“不管怎麼說,除妖師都是很危險的。你如果要去一個除妖師身邊,那我肯定是不同意的。更何況……你確定這個陰陽師沒有騙你嗎?”最後那句話他說的很輕,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如果他要騙我的話,那不就是害我嗎?如果他想害我的話,那天又何必要救我呢?”若夕哭笑不得的看向鈞澤,“怎麼我變聰明瞭,你就變笨了呢?”
他沒有再說話。在若夕看來,他這反應倒有點像是在生悶氣,不禁莞爾。
“你說的沒錯。”千代涼開口了,他的眼神黯淡,完全沒有了剛纔的那一股勁,“看來我還是要想想別的辦法……”
“等一下!”就在若夕想說這個忙她幫定了的時候,白髮老人突然插了一句話,“其實上一任宮主有給我留下能遮擋妖氣的東西……”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紫色的……手帕?不,不對。
若夕用法力將那紫色的東西帶到自己面前,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這東西,好像是個面罩?只不過它僅僅遮住了鼻子和嘴。
真的有用嗎?她輕輕把面罩帶上。一旁的鈞澤頓時驚了一下,他訝異的看着那面罩。
“怎麼了?”
“小狐狸你的妖氣……我完全感覺不到了。”
誒?!真的假的啊,有那麼神奇?
“這樣就好了。”千代涼再次溫和的笑了起來,“既然你的妖氣可以隱藏起來,那這個忙你也是可以幫的。所以……幫我,好嗎?”他緊緊地盯着若夕,好像如果她不幫忙,他就不走了的那種樣子。
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頭。
“小狐狸!”鈞澤很慌張的樣子。
“別擔心,”若夕微微一笑,“我現在已經很厲害了不是嗎?所以不會有事的。”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的微笑……他低下頭。
記得一年前,在和花優璇的擂臺比試之前,她也對他笑了。那個微笑,和剛纔的一樣……她,真的不會有事嗎?
“先謝謝你了。”千代涼很有誠意的鞠了個躬。
“可是……宮主不在了的話,這靈狐宮該由誰代管呢?”老人說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若夕也從幫忙這件事中掙脫出來,擡頭看了看幻境中的情況。
已經過了挺久了,也有不少人擊殺了超過半數以上的妖怪。還有的一些因爲太過得意而被妖怪碰到,直接出局了。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這裡我可以幫你看着。”千代涼自告奮勇的說道。
嗯?若夕眯了眯眼睛。原本她並不認爲千代涼來找她是否有其他目的,但現在看來……他莫不是想趁她不在把靈狐宮給滅了?亦或是……自己當宮主?
不過,有這個可能嗎?應該不會吧?這個人……她仔細的掃了一眼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很清澈,裡面裝的只是感激和真誠罷了,並沒有陰謀的影子。
“好。”她輕輕應了一聲,“那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