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夕很熟悉鈞澤這個名字。好像就在昨天,她還和這個人並肩而行。爲什麼……會覺得很熟悉呢?在教堂裡面睡了一覺,感覺整個人都變得奇怪了。若夕皺了皺眉。
“女兒,鈞澤就先住在你那裡吧。你的房子不也是挺大的嗎?應該有地方吧?不夠的話,你跟我說,我把你們安排到郊區的別墅裡。”養父如是說道,語氣很是大方。
“……不用了,父親,我有地方。”
“嗯,那就好。你先帶他回去吧。還有,新的任務下來了,明天晚上你帶着鈞澤去處理了。今天晚上就帶着他去買點日用品吧。”
說着,養父就給了若夕一張鑲着金邊的銀行卡。若夕也不客氣,直接拿了放進口袋,說道,“那我先走了,父親。”
她走出書房,鈞澤立刻跟上。
他望着若夕的背影,心裡樂開了花。先前,他替若夕擋了鬼役的攻擊,又身中劇毒,本以爲會死,卻沒想到居然被天帝救了,還從他口中知道了若夕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件事。
於是,他便求着天帝把他也帶來。但是天帝說了,若夕有可能已經失去了全部的記憶,而且他如果去另一個世界,就不能使用法術了。
失去記憶又怎樣?不能使用法術又怎樣?只要可以和若夕待在一起,他就已經很滿意了。天帝還給了他一個隨時能回去的法器,到時只要念出咒語,便可回去了。
方纔,他在橋上看見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是若夕。就算髮色和瞳色都變了,他也是一眼就能認出她的。鈞澤輕輕的勾脣笑了笑。
“你是裝的吧?”若夕帶着鈞澤走上人來人往的大街,頭也不回的問道。她的目光平視,對於鈞澤的答案其實根本就不在意,因爲,她已經確定了,鈞澤就是裝失憶的。
“沒錯。”鈞澤知道他是瞞不住若夕的,也就根本就不說謊。若夕回頭掃了他一眼,那般毫無感情的眼眸讓鈞澤心一疼——他和她,好像又回覆了那種初見時纔有的冷漠關係。
看樣子,哪怕就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沒辦法接受小狐狸的冷淡啊。
若夕語氣平淡,“有什麼目的?”
“……你說,目的?”鈞澤不解的,甚至有點震驚的看着若夕。她居然說……目的?
在她眼裡,不管任何人,只要是主動去接近她,那就是有目的,是這樣嗎?他不禁有點生氣了,沒有多想,直接伸手拉住了前面人的手臂。若夕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的望着他。
周圍的行人都很好奇的看着他們,不知道要做什麼。不少人都已經離開了還回頭看他們。
漆黑色的眼眸彷彿在說話,那一種流露出來的“難道我說錯了嗎”的感情讓鈞澤的情緒更加的偏激,腦海中只想着要好好的說說她。
“不是每個人接近你,都有別的目的的。”
鈞澤第一次用這般嚴肅,帶着淡淡怒火的語氣對若夕說話,“爲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是有人因爲……愛你,才主動接近你?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無情?!就算是一點點的柔軟也不願意表現出來嗎?!”
鈞澤剛說完這話,就意識到自己說的過分了。可是,說過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他的腦海中突然滑過了先前對抗鬼役時,若夕對他的微笑。那個時候,她已經開始努力放開自己了,現在自己卻還這麼說她……真是瘋了。
一定是瘋了,剛纔纔會想起那些她對自己非常冷淡的場景。鈞澤後悔極了。
“……”若夕愣了一下,不知爲何竟然很想哭。她在心裡暗罵了自己幾句。她閉了閉眼,把眼淚逼退回去。隨即,她很冷淡的看着鈞澤。
那種清冷的眼神似乎來自於冰窖,帶着冰冷無比的溫度。對方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看起來那麼可笑。“如果你是這麼認爲的,那恭喜你,你答對了。我就是這樣的人,可是那又如何?你又能讓我如何?”若夕掙脫他的手。
她轉身離開。她穿的是短袖,白皙的手臂上此刻盡是一片紅痕。鈞澤頓時心疼了,趕緊跟上去道歉,可是無論他說什麼,若夕都是理都不理,一語不發的在街上走。
她走進旁邊的衣服店裡,把養父給的銀行卡甩到桌子上,指着鈞澤,對店主說道,“給他找幾件衣服。”店主立刻笑開了花,看了鈞澤一眼之後就要拿衣服來給他試穿。
“不用試了,包上就好,我有急事。”
“誒!好嘞!”店主也算是手腳麻利,很快的就包了三件衣服給若夕。後者刷了卡就離開了,那些衣服,當然是鈞澤拿着了。之後,他們又去了很多的商店,買了不少日用品。
若夕回到家裡,隨意的把家裡的另一個房間收拾了一下,告訴鈞澤他以後就住在這裡之後,便進了自己的房間,很久都沒有出來。
鈞澤也是不知所措,從來都沒有哄過女孩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麼。到了晚上,窗戶外面零星的幾顆星星懸掛在天跡的時候,鈞澤終於忍不住了,敲開了若夕的房門。
只見她坐在露天窗臺的欄杆上,兩腿就這麼在外面晃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她的手搭在兩邊,背竟然有些佝僂,看上去很是頹廢。她的臉隱藏在了一片陰影之中,讓鈞澤看不清她的表情。若夕沒有回頭,只是問了一句,“是不是快要到時間了?”
“……什麼時間?”鈞澤不明白。
“任務。”若夕回到窗臺,把鈞澤放在客廳的文件夾打開來看了一下,說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順便把晚飯解決了。”
鈞澤輕輕的應了一聲,跟着若夕出了家門,來到一個廢墟前面。說是廢墟,實際上就是一個施工現場。無數的磚塊和石頭堆在地面上,風一吹就揚起一陣灰塵沙土。
一個小小的房子孤零零的在若夕視線之中出現。不用說,這肯定又是那些妨礙養父動工程的釘子戶。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錯,養父那種摳門的性格,若夕是知道的。
他怎麼可能付給這些原本的住戶拆遷款呢?所以,他們當然沒有錢離開了。若夕抿了抿脣,走到那小房子前面,沒有一下子就動手,而是輕輕的敲了敲門。
鈞澤跟在後面看着。他剛纔看過那資料,那就是一戶人家的資料,寫着他們的住處。
他剛纔也看到若夕在離開之前拿了她的手槍,往裡面裝了幾枚子彈。他突然有點明白爲什麼若夕的性格會是這個模樣了。
經常在血海之中穿行的人,如何能是溫柔開朗的性格?鈞澤看着若夕的背影,忍不住心疼,卻也欣慰。就這樣先過一段時間吧,說不定他可以更加了解若夕的生活。
“這麼晚了,是誰阿?”一個帶着害怕和驚慌的女聲從房子裡傳出來。若夕猶豫了一下,輕輕說道,“是來催搬家的。”
咔噠一聲,房門開了。女主人小心的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看到若夕和鈞澤沒有強行讓他們搬走的意思,便放心下來,讓他們進了家。
破舊的房屋裡面陰風陣陣,小小的房子裡面一下子擠了六個人。除去若夕和鈞澤之外,還有女主人和她的三個孩子。
“這孩子是我姐姐的。”女主人指了指蹲在角落裡玩的一個男孩,聲音刻意壓低,“她和她丈夫在一次車禍裡雙雙去世了,我便帶着他。還有另外兩個孩子,他們是我的孩子。可是,他們的父親實在是不負責,天天dubo,喝酒。”
“這不,今晚又沒回來,肯定是又去了賭場。”女主人嘆氣起來。若夕微微皺了皺眉。鈞澤雖聽不懂車禍,dubo這些是什麼,不過看若夕的臉色,也能猜到是不好的東西。
“不知道……這拆遷款……”女主人紅着臉說到拆遷款這件事情上,看上去是很不好意思,“我們真的不需要多少錢,只是這房子實在是太破了,還漏雨。我就是想重新買個小房子,只要能好好的生活就好了。”
她看着角落裡玩的愉快的三個孩子,眼神漸漸溫柔起來。若夕看着她,忍不住一陣心酸。這樣的母親真好啊……就算生活這麼痛苦,卻還是不願意拋棄孩子們……不像她的母親……
“你們,趕緊搬走吧。”若夕把銀行卡推到女主人面前,又拿了一張白紙,寫了自己的住址給她,“這是拆遷款,還有這是我的住址。如果還有什麼困難,一定要找我。”
“真的嗎?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了!”女主人一連串的說了很多話,讓若夕都感到開心。
或許,是時候該變了。自己,不能再殺那些無辜的人了。若夕拒絕了女主人留下吃飯的提議,和鈞澤離開了。她帶着他走到路邊的飯店,隨意的買了東西吃。
“你,能陪我一會麼?一會就好。”待他們回到家,若夕拉着正準備回房間的鈞澤,這麼說道。鈞澤當然是樂意的,於是溫柔的對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們一起坐在窗臺上,坐着不舒服,又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