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狠心的不要你,而是爲了護你周全啊!他若是在快要離開人世的時候還生生拉着你一起,那算什麼?”若夕的聲音顫抖,“不能那樣做,絕對不能。若是在終了之時還不肯放開,那便纔是真正的無情。怎能拉着一個無辜的劍靈與自己同生共死?”
若夕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白繹方纔說的死契到底是什麼,但她現在卻是無師自通了。死契,極爲劍靈與認定的主人之間簽訂的契約。這契約的效用便是,主人與劍,劍靈同生共死。除非主人一方甘願不要劍,否則契約絕不會破。
“你必須好好的活下去,能夠自由的行走江湖,那纔是心願,他的……心願。他希望看到的,絕不是你在這裡作繭自縛。”若夕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她自己聽來,簡直是一派胡言,卻引得站在她面前的白繹流下了眼淚。她自己也不相信的樣子,伸手摸摸臉,在看到淚水的時候,眼中不意外的充滿了驚訝。
“我……哭了?”白繹近乎呆滯的看着自己手上晶瑩的液體,隨即脣角勾起,望着若夕的眼神變得了然,“原來,你……”便是他啊……
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出口。雖不知那人是如何死而復生,變成了女子之身,雖不知那人爲何一幅不記得一切的模樣,但她就是有一種感覺,在她面前的這女子,一定是他,一定是他。白繹用執着的眼神盯着若夕。
她確實像他。一樣清冷的眼神,一樣血紅的瞳孔,銀白的發……白繹伸手,抱住了若夕,聲音帶着滿足和婉轉,細若蚊吶,“謝謝你……”
鈞澤看着這兩人,心裡一陣疑惑,卻也沒有出聲打擾她們。若夕雖感覺不到白繹擁抱了自己的真實觸感,但也能聞到一股清甜的香氣在鼻間縈繞,久久不散。
白繹鬆開若夕,轉身走到冰塊面前,手按在上面,那巨大的冰塊頓時就碎了,伴隨着咔嚓咔嚓的聲音,冰塊碎成了很多小塊,冰中的劍浮在半空中,周圍還有冷氣懷繞,似真亦幻。
白繹那虛無縹緲,仿若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的身體在劍破冰而出的那一秒,忽的不再空靈,而是有了真實的軀體。她將劍握在手裡,細細的凝視着。這一幕不禁讓若夕又想到了方纔說的那個詞——作繭自縛。
她果然是自己把自己束縛住了,雖說貪婪的性格也確實是推波助瀾了一把,但造成這樣的結果的人,終究是白繹自己。
“你,在這兒待了多久?”
“少說也有一千年罷。”白繹轉身,將劍交到若夕手中,表情很平靜,“我是劍靈,生來便是這副模樣。再多的時間於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一無是處。”她微微一笑,恭敬的對若夕抱拳,一股豪爽之氣頓生。
“主人,請收下我罷。那貪婪在我身上耗費了如此久的時間,逼迫我認她爲主,我都沒有答應。現在就算離開這裡,她也絕不會發現。”
若夕正拿着劍不知該作何反應,忽又聽見這麼一句話,立刻一呆,卻又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畢竟,這可是有劍靈的好劍啊,一旦失去與其結契的機會,便不會再有了吧?加之,自己也確實需要一把適合近程攻擊的好劍……
“收下吧,既然她也願跟着你,你便沒什麼可顧慮的。”鈞澤伸手拍了拍若夕的肩膀,以示鼓勵。若夕轉頭看了他一眼。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帶着的淡淡笑意讓她不禁心裡一亂。
她深吸一口氣,平息下那股難言的心悸之後,轉頭注視着白繹很堅定的表情,她真的很堅定,彷彿若夕不答應的話,她就會一直跟着她不走一般。
“那……”
“你答應了,是嗎?”白繹直接打斷了若夕的話,眼眸之中的欣喜與快樂是那麼清晰的呈現在臉上。她擡手在胸前作了幾個奇怪的手勢,隨即,她的手中一片光芒大盛。
待光芒褪去,若夕睜開因受不了亮光而緊閉的眼,看清了白繹手中捧着的東西,那便是……死契嗎?它看樣子僅是一張寫滿了字的白紙罷了,但若夕還是很小心的將紙收進了乾坤囊中。
“主人,接下來的時光,白繹便聽您號令了。”白繹再次對若夕抱拳行禮,一身白衣勝雪。說完話,她便散去身形,與劍融爲一體。
若夕輕撫了一下白繹劍的劍身,心口處瀰漫着淡淡的疼痛。那是在知曉了琦的經歷之後曾經產生過的疼痛。她忽的發覺,琦和白繹的經歷竟是如此之像。還有,她對他們的疼惜竟也如此之像。
小心的收起劍,她便準備回去了。雖說此番前來貪婪的府邸,並沒有偷到很多東西,但她至少也是偷到了兩樣貪婪很器重的好寶貝。不知她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會做何反應?
“回去了?”鈞澤劍見若夕轉過身,又是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朝洞外面走去。若夕身體一僵,不過很快便放鬆了,只是眉眼之中強裝出來的冷淡氣息泄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十位君主之中的貪婪的住處吧?不愧是貪婪,人如其名,居然能取得白繹劍。”
或許是覺得二人的氣氛太過僵硬,鈞澤先開口說話了。不過,若夕顯然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冷冷的應了一聲。她站在洞口,擡頭看着上面的一片明亮,腳下使力,直接翻了上去。鈞澤一愣,無奈的嘆了口氣,趕緊跟上去。
二人一路上倒也沒有說什麼話。若夕不說話是因爲,她決定要遠離鈞澤。哪怕鈞澤的性格溫柔,對她又好,還救過她數次……但她卻還是要離他遠些,不然,繼續淪陷下去的話,恐怕她就要變成廢人了。鈞澤沒辦法像夜重樓那般隨時可感知若夕的想法,但與若夕同行許久,他也能少許看出這女孩在想什麼。他再次嘆了口氣,一語不發的擡頭看着漆黑如墨,了無星點的天空,心裡一片雜亂。
“你從貪婪那裡拿了什麼東西麼?”在若夕快要進入自己的房間的時候,她轉頭問了一句身後一直注視着她的鈞澤。鈞澤對她笑了笑,聲音輕柔,“沒拿什麼。”
“……嗯,早些休息吧,別教夜重樓懷疑了。”若夕抿了抿脣,轉身進了房間,關門的動作怎麼看怎麼像是在逃避。鈞澤無奈極,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一臉的惆悵之色。
第二日,若夕並未因着昨夜休息的晚而起得晚。說實話,她現在是越來越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睡眠了。她昨夜一夜未睡,反而修煉了一個晚上,感覺自己全身輕鬆,還比睡覺休息輕鬆些。她已經對魅惑之術大致掌握,再不會出現先前與花祭夜對戰時的尷尬情況了。
若夕在房裡活動了一下筋骨,打開乾坤囊看了看。白繹在裡頭很安靜的待着,白繹劍周身散發着陣陣的白光,看起來甚是好看,似是仙境一般的雲霧繚繞。若夕不由一呆,她沒料到,白繹劍竟是這般好劍。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會讓人喜歡上。
她收好乾坤囊,又看了看自己一直放在身邊的魅惑之術秘籍和不知什麼意思,有什麼用的奇怪令牌,稍一思索便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兒的全塞進了錦囊中。既然身邊有好東西,那當然是不用白不用。
“確實是好藥啊……”若夕掀開自己的袖子看了一下,原本身上的那些腫起又豔紅的傷處,現下已經全好了,連一絲疤痕也看不見。她掃了一眼牀頭的臺子,那上頭還放着幾個小瓶,剩下的藥都在那兒了。她猶豫一下,將藥也塞在了錦囊裡,以便不時之需。
待她將這夜重樓爲她準備的房間裡的東西差不多都“打劫”一空,她才停下手,再看看錦囊裡,空間還剩許多,便放下心來,推開房門走出去。
“起來了?”
“……嗯。”夜重樓果然是早已摸清她的作息了!這不,若夕剛走出房門一步,就看見夜重樓斜倚在房門門框上,一副略不耐的模樣。他看着若夕,眉頭緊皺,也不知是有什麼事。過了一會兒,他語氣不善的說道,“笨女人,下一次,別讓我知道你亂跑。否則,你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我殺的。”
話中濃重的警告意味並沒有使若夕多大在意,說來說去,這魔王也是她的契約使魔罷了。就算能窺到她的心思又如何?又不能殺了她,這些話不過就是說來嚇嚇她罷了。若夕隨意的應了一聲,實則根本就沒有將夜重樓說的話放心上。夜重樓不耐的掃了她一眼。
“走吧,去找貪婪了。”後面的話夜重樓說的就很輕了,若夕沒有聽見,也不想聽。夜重樓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自言自語說道,“希望她沒有注意到你做了什麼罷……”
若夕連續在夜重樓的府邸和貪婪的宅子之間這條路來回一共走了四遍,已經記住了路程,早已不需要夜重樓帶路,但她一個人去,又覺得不安,似是有點害怕貪婪追究起她的責任來。真是有些可笑啊……自己明明已經做了那麼多不堪入目的事情了,如今還怕些什麼?她嘴角勾起一個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