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感悟了許久。
這是他自修仙以來,感悟最久的一次。
其中一半時間,牧野都是在思考,爲什麼自己的條件如此完美適配。
真的。
越是深悟,越是感到頭皮發麻。
別的不說,六道劍途需要爲不同生命,對於大部分修士而言這是極難辦到的。因爲人不可能輕易改變自身種族,往往只有一些有大機緣的修士在巧合之下,纔有可能實行一定程度的改變。
而自己,可以直接通過遊玩各種遊戲,改變自身種族。
遊戲中,又是不限修煉的。
人族,現實中的自己,凡人之軀。
妖族,這個不好說,妖族肉身超凡類似獸。
靈族,靈族即是先天生靈,這類生靈往往擁有悠久的壽元,非凡的五識,其相貌奇異,在如今的修仙界已經很少見到了。比如古族,便是這種先天靈族。而祖元星的血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屬於這種種族生命。他們生而有靈,壽元萬萬載,歷經世事,自有不凡。
神族,六道劍途中的神,是受上天恩賜的生命,解釋其意,就是有功德氣運在身的天命者。比如小遊戲中的‘人皇扶搖’,雖然她是上古時代的人族,可出身就不同。能成就天地間的豐功偉績,改變上古紀元,得功德氣運加身,算是神。
神,無大小之分。
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第一個遊戲中的封魔人,就類似於‘神’。
並且,從後面來看,星啓作爲如今修仙界的一塊淨土,同樣屬於此界,那就更適用於修仙界的法則。
最後的鬼族,鬼爲虛無之體,是一種沒形式的生命,類似於鬼靈,遊蕩在天地間,一般只會寄於諸般器物。
“魔劍中的玩家,便是一種鬼形之物,沒有形體,純粹的寄於一把劍器之中…”
沒錯,我是一把魔劍這個小遊戲中的魔劍,玩家其實就是以‘鬼’的概念存在的。
“所以,六道劍途,其五道我便是已經經歷過了…”
“甚至,如果以我是一把魔劍來看,都算是修成了鬼道劍途。因爲本身就是劍形,並且不斷在遊戲中增強,直到領悟諸般劍道…”
唯一剩的,只有妖途。
這意味着,自己想要修成六道劍途,需要的只是時間。
甚至只需要在小遊戲中尋找有沒有玩家化身爲妖獸的遊戲就行了。
適合兩道劍途,還能說湊巧,可六道劍途,其中五道都如此適配。牧野不能說是湊巧,簡直像是有意爲之。
若再深思幾分,聯想到遊戲樂園…
‘怎麼感覺好像有一掌無形大手似的?’牧野心中沉默。
或許,在遊戲中體驗快樂時,作爲玩家的牧野並不想去深思遊戲樂園的來歷。
可若是在現實中,做爲一位元嬰修士,怎會沒有去思考過這遊戲樂園的來歷?
他眼眸微閃,意識漸漸收了回來。
睜開眼睛,牧野看到了一張白皙如畫,卻霜寒若雪的臉蛋。那雙如寶石般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醒了?”冷顏如畫的女子聲如寒泉滴答,“知道這門劍途了吧?將自身煉爲劍器,捨棄人身,自此之後,一切凡塵仙途皆與你無緣。”
她頓了頓。
“你的那些弟子,你修習的神通,你的天鬼門,還有你的道侶,以及那些與你發生過不知羞恥的紅顏…一切都離你遠去。其中那些苛刻的修煉條件不說,就算你勉強明擺着,若修煉期間,稍有不慎,伱更是小命難保,再難回頭。”
“再退一萬步…”
女子語調層層遞增,那種一派劍主的強勢鋒芒畢露,咄咄逼人,“你以人道修煉成了,最後也不過是一把人道之劍。那人道劍途在六道劍途中,最爲困難。”
“人與其他族類不同,天生壽元短淺,生而有缺,以至催生的人性之繁複,又在這紅塵萬丈歷經風霜。若想要成爲純粹的劍,須得去僞求真。”
女子眼神複雜,“所以,修成人道劍途後,若心中有缺,便無法得到完整的人性。那麼人道劍途,便無法圓滿,還需得歷經諸般大劫磨礪,纔有幾分可能成真。”
“你這人心中缺的太多,難以割捨的也太多了。”
“所以,你的人道劍途是不可能修煉而成的…強行修煉,便是自找死路…”
洛劍首說的,確實是人道劍途修煉的最大難點。
沒辦法,人這玩意兒實在太複雜了。
劍途一道,絕不是隻是把自己修煉成一把劍這麼簡單的。
說到這,洛劍首的聲調立刻降了下去,轉如春風般,多了許多柔和:“所以,你聽我的…”
“我不聽。”
“……”
牧野隱隱感覺,自己如果能修煉而成六道劍途,說不定就有可能解開遊戲樂園的奧妙,揭開裝飾在自己身上的無形幕布。
如果死了…
自己不修煉,估摸着也還有和洛劍首的死劫走不過,哪怕幹鳥?
而且那個仙侶長生路本就是遊戲樂園的小遊戲,模擬的經歷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如大膽放手一搏。
“你…”洛劍首微微一怔,眼神複雜。
沉默許久,她似乎也沒有再反對了,或者說,知道反對沒用了。
“那你修煉之前…”洛劍首轉過身,聲音忽然低了幾分,“多多…修煉一門功法,或許可以有助於你練成此劍途。”
“什麼功法?”牧野疑惑。
“你…你自己想你是不是有什麼忘了…”洛劍首說完就匆匆離開了洞天。
只有留下一縷略帶霜寒的幽香。
“???”牧野。
牧野滿頭問號。
不是,都什麼時候了,還打什麼謎語?
沒頭沒腦的,我去哪兒想,我又沒修煉過這六道劍途。
這六道劍途也沒說修煉什麼輔修功法有助於修成劍途啊。
可看她說的這麼認真,牧野又不得不仔細想了起來。
只是苦想半天,着實沒什麼頭緒。
本來牧野都打算找個幽靜之地,開始着實先修煉人道劍途了,看看把自己煉成一把劍是個什麼感覺。
給洛劍首這麼一打岔,倒是讓他有些糾結。
思索半天,牧野不禁打開了遊戲樂園界面,看着自己玩過的幾個小遊戲。
‘要不是馬上又有什麼幽厄之災…’
看着熟悉的界面,牧野輕嘆一聲,雖然樂園的來歷是個謎,但終歸自己是因爲一直肝遊戲,纔有瞭如今的修爲。哪怕最後真是什麼幕後黑手,楚門夢境,其實也不虧。
牧野翻開一張張遊戲CG,細細品味了起來。
沒時間肝遊戲,看看自己之前的戰績,也是作爲玩家的一環。
看着看着就不由想到了洛劍首。
牧野着重仔細的翻開了幾張CG,以及和洛劍首相關的諸多任務等等。
忽然…
牧野微微一愣,一拍腦門,臉色又是古怪,又是好笑。
“原來是這個…這都多久了…虧洛劍首你還記得是吧?”
“……”——
是夜。
劍仙門的羣山萬籟俱寂。
或是大劫將至,本應繁星密佈的蒼穹,如今也被遮上了一層幕布,好似宣告着大戲即將登場。
羣山幽湖,中央的木屋茅房。
劍仙門的最後遺址,雖已凋敝,可四周羣山中諸多生長的劍棠樹卻散發着宛若星辰般的微光,在這山湖之間中,頗有一番奇景。
呈現銀光色的劍棠葉將半座幽湖都照如白晝。
洛劍霓坐在木屋一角,雙手撐在護欄邊,仰着那漆黑的蒼穹,眼眸卻並未倒映這蒼穹的深邃與沉寂。
似陷入了某種回憶與沉寂中,一時間神情有些感傷。
“烏漆嘛黑的,有什麼好看的?”
胡泊外,木屋連接岸邊的水上匝道上,傳來一道奇怪的聲音,一下就將洛劍霓的思緒打斷了。
但她沒有惱火,揹着聲音的臉頰,有了一抹弧度,待到轉過身時,才恢復了平靜,淡聲道:
“你來做什麼?”
牧野腳步一愣,看着洛劍首那一副奇怪的表情,心中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
“我來修煉功法…”牧野咳嗽一聲。
“什麼功法,我這裡沒有。”洛劍首皺眉,“你不是已經得了六道劍途麼…走走走!”
行啊,你這裝糊塗的本事比我還厲害。
“這門功法,只有你和我能練。”牧野道,“既然你這裡沒有,那…我去找別人練一練試試。”
說完,牧野剛轉過身。
嘩啦——!
水上的匝道,在瞬間,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碎成木屑了。
“……”
甚至水面上,都開始出現了一絲絲冰寒,原本偶爾還會泛起漣漪的幽湖,化作了一片冰原。
湖底肆掠的劍意,寒幽入骨,好似比那漆黑的蒼穹還要令人感到滲人。
好似只要敢再走一步,就要墜入這冰原深淵,萬劫不復。
“劍仙門鎮壓幽厄太久,經年失修…”洛劍首平平淡淡道,“偶爾會有那麼一些鎮壓不住的幽厄之氣從湖面溢散。”
“勿怪。”
“……”
你當我沒見過幽厄是嗎?
論起鎮壓幽厄,小爺我可比你熟悉多了。
這特麼分明是劍氣引起的域場。
雖這麼想,牧野卻也覺得好笑,洛劍首這性子倒是沒變。
牧野轉過身,看着洛劍首道:
“被這幽厄之氣一震,我倒是想起了當年失約之事。”
“什麼失約?”女子眼眸眯成一條線,好似一把鋒銳的劍刃,“也是,當年能招惹那麼多女子,也不知與她們立下了多少約定…那還真是難爲你了…”
“畢竟能在那麼多女人面前周旋有餘,還不被發覺,完成諸多約定,真不是一般的困難吧?”
“那肯定是很難的。”牧野點點頭。
“……”
牧野一步步走入木屋,忽然腳步頓了頓。
這木屋內,怎麼殘留着一股略微熟悉的氣息,隱約讓自己心有所感。
“那你來這又做什麼呢?”洛劍首冷聲道。
“因爲,我與你還有一個未完成的約定…”牧野感嘆一聲,“至於其他的我都忘了。”
“什麼約定…你胡說什麼…”
話音未落,女子便見着那道人影已經出現在身前,距離自己只有一尺不到的距離。
霎時間,她眼神有些慌亂了。
“當年,沒和你修的璇女心經後三層,不知此時洛劍首你的劍心是否達到無瑕之境?”
“……”
再也止不住的紅霞強硬地爬上了那張絕世紅顏,開始在上面肆意塗抹佔有。
沒錯,牧野想到的就是當年在結局都未曾修行的璇女心經後三層。
純粹是遊戲中忘了,因爲想要加快腳步結束了。
這一門最初只是爲了恢復傷勢修行的功法,實則確實暗合陰陽的雙修功法。
其後三層,便是需要男女雙方突破陰陽大限,完成真正的陰陽交融,從未爲雙方提供無瑕圓滿的劍心。
現在想起來,那璇女心經雖然只是一門神竅秘武,可其中的至理,卻暗合仙道。
也難怪星啓本就是修仙界的一角。
至於說這門功法,是否能幫助自己修成人道劍途,仔細想來,或許還真有點作用。
畢竟這門功法其實就是爲了提升修士心境的。
尤其是完成後三層陰陽相合後,意味着身體在人道意義上的無缺憾了,畢竟陰陽交匯,就是與天地暗合。
在重溫CG時,牧野算是聽懂了洛劍首的暗示了。
當然,至於到底是真的爲了修煉功法,還是其他的原因,牧野就不清楚了。
也不需要太清楚。
畢竟,當年的璇女心經,對如今兩者而言,其實效果…甚微。
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已經漸漸沒有了縫隙。
只有一道冷中帶羞的呢喃從縫隙中鑽了出來:
“去…去…屋內…”
牧野拒絕了。
“我們是劍修,劍修無愧於天,修行此般功法,須得以天爲被,以地爲鋪,這樣修煉的效果最好…就不用去屋內了。”他十分正經的說道。
惹來的,只是一陣冷嗔似怒般的言語抗拒。
然而,已經對洛劍首十分了解的牧野明白了其中含義:我同意了。
牧野笑了笑,巧手如鑰,眨眼間便解開了層層枷鎖,顯露出一具曜如晨星般的寶藏…
在進行了一番悠長的修行前探討後,臉頰紅潤的劍首,再一次將雙手撐在了柵欄上,微微仰着,望着那漆黑的蒼穹。
只是這一次,眼眸中沒有了之前的回憶與沉浸,亦沒有冷冽與霜寒,只有一泓微漾的幽水,緩緩隨着身軀不斷蕩在眼眶中,直到溢滿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