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牧野的感覺就很微妙。
“好像我全想錯了…”
錯的還有點離譜。
雲嫺身上沒有妖魔的氣息，她也不是什麼妖魔。
至於是不是太后的女兒，牧野也不清楚了。
心魔。
字面上理解，其實就是心中魔障，另一個自己。
作爲官方主角，身份不特殊那肯定不行。
降魔之身這種特殊技能，就他會。能不特殊麼？
此時角色的狀態，標註爲‘不能解除降魔之身’。
也就是困在這個狀態了。
遊戲也提示，已經找到了心魔，那該如何斬了？
“根據設定，封魔人體內確實封印着類似於妖魔的力量…在解開降魔之身，獲得這種強大的力量後，因爲力量而滋生出心魔屬於極其合理且讓我也無法反駁的劇情走向。”
真實模式下，這種體驗很微妙。
牧野開始感覺視野變化了，不再是人類的視野。
而是一種其他生物的視野，紅綠色弱，世界呈現出來的，似乎是淡灰色。
但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圍妖魔屍體的氣息，以及剛纔那一抔血土的氣息，還有在爆炸中從上方孔洞飛出去的那狗皇帝的身影遺留下的氣息。
最耀眼的，則是前面雲嫺身上那一股若影若現的氣息，意外的強大而威嚴。
這讓牧野有些熟悉。
“這不就是開啓心眼時的世界變化麼？”
不多時，視野開始出現了幻燈片似的幻象。
‘牧哥，他出生了…’
‘孩子真乖，瞧這大眼睛…咱們封魔一族…’
‘牧哥，要不以後別讓他當…’
‘那怎麼行，我們一族世世代代如此…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逃不掉的…’
故事猶如一段古老的畫卷，以心底呼喚的聲音爲畫筆，緩緩鋪墨展開。
牧野心中微震，隱約感覺得出，這應該是作爲主角封魔人的來歷，以及心魔產生的緣由？
畫面中，自己出生在一個無名小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男一女兩張迥然不同的面龐。
他們的脖頸下，印有一處古老的印記，那是代表着封魔人的印記。
這應該是封魔人的父母。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身爲封魔人的自己漸漸長大，並跟隨着父母學會了一些對抗妖魔的辦法。
村子時常受到妖魔襲擊，好在父母實力強大，每每有妖魔襲來，都會全身泛起炙熱滾當的紋流，進入一種特殊的狀態，那是降魔之身。
逐漸長大後，父母傳授這種獨門秘籍，並告誡，不到關鍵時刻不要使用這一招。
於是，時光荏苒，直到十六歲的那一天，村子外面妖魔匯聚。父母如往常一樣出去降妖除魔，只是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月。父母沒有再回來，身爲封魔人再也按捺不住，抽出了父親時常使用的鏽刀以及母親常用的鐵劍。
外面的妖魔衆多，屍山血海，卻怎麼也找不到父母的身影。
無奈之下，封魔人只能回到了村中。
只是這時，恰好來了兩隻大妖魔襲擊，藉助父母傳授的技巧，封魔人開啓了降魔之身，費盡千辛萬難，將這兩隻妖魔斬於刀劍之下。
正在興奮之際，卻發現村中的人都用一種驚悚的目光看着那兩隻妖魔。
封魔人跌跌撞撞走向那兩隻已經死去的妖魔，它們的身上冒着大量的血氣。一番打探中，封魔人忽然在它們的脖頸處，發現了兩個特殊的印記，封魔人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雖體型變了，但這印記沒有消失。
‘那是…’
畫面到這裡從原來的彩色變成了黑白色，一陣扭曲之後…
一名穿着黑衣，帶着斗笠，面容冷酷的男子，看向了灰暗的天空，遊戲至此開始…
‘記起來麼？’
心底的聲音，再度傳來。
‘封魔人，強大的力量，是要付出代價的…’
‘當年你的父母付出了代價：死在自己兒子的手上…’
‘如今，你，又要付出什麼代價？’
牧野精神一震。
那種難以遏制的精神力量，不斷在腦海中摧毀壓垮着非人的意志。
尤其是降魔之身那幾欲無法控制的力量。
‘這連自己都不能控制，這怎麼斬？’
這種體會，很微妙。
就像是玩遊戲時，鍵盤鼠標失去了控制。遊戲雖然還開着，但身爲玩家的自己，無法控制，只能就這麼看着。
想用任何東西都用不了。
‘怎麼感覺像是修仙突破境界時的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在修仙界那是時常發生的，狀態就很像。
關鍵時刻…
一道人影走了過來。
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喂入了一枚散發着特殊味道的藥丸。
牧野一聞感覺味道就熟悉了。
‘是那個妖心花的香味…’
牧野一怔。
視野變化了，腦中全都是幻想，所有的神竅都彷彿被封閉了。
但如今也只有雲嫺了。
‘有點像是降血丹…’
‘不對，遊戲世界裡面沒有降血丹…是破魔藥？’
牧野恍然初醒。
想到了之前雲嫺派韓起去南湘水澤尋找妖心花，韓起告訴自己雲夫人是想要煉製一種專門抑制妖魔力量的藥物。
一開始，韓起以爲是爲了對付重明。
自己當時根據太后那邊的猜測，以爲她是妖魔之身，所以是她給她自己煉製的。
“……”
沒想到，原來是給我煉製的？
別說，這藥還有那麼點用。至少降魔之身的力量，似乎被壓制了一些，能夠讓自己能動。
“怎麼樣？你好些了麼？”
視力和聽力，恢復了一點點。也能聽到耳邊傳來了雲嫺焦急的詢問聲。
眼前的雲嫺，在視線中，屬於閃爍不定的狀態，很詭異。
牧野恍然初醒，完全明白了這第五關的劇情。
與此同時，選項出現了。
【1，開口說：殺了我（看淡一切）】
【2，不想死就離我遠點（冷漠以對）】
【3，雲夫人，在我死前能不能親我一口？（邪魅一笑）】
【4，……】
看着選項，牧野笑了笑。
他躺在地面上，宛若一座小山的身軀一動不動，聲音嘶啞道：
“雲夫人，在我死前能不能親我一口？”
一旁眼眸無神，心情低落的雲嫺，愣住了。
一時間，被這句話連心中直接沖淡了不少心中的傷心之情。
“伱！”她面目夾羞，卻輕輕嗯了一聲。
眼前的封魔人，已經慢慢妖魔化，不再是之前自己熟悉的那個人。
但她還是慢慢湊了上去。
直到…
“殺了我吧。”封魔人淡淡開口。
雲嫺渾身一震，面容一僵。
伸出手，有些慌亂的想要抓住什麼。
“不…”“你的破魔藥，支撐不了多久…”封魔人望向天空，一副早已看淡了生死的表情，“我們封魔一族最後的宿命，向來如此。那隻妖魔已經死去了，那皇帝就算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
“一切也該結束了。當年我父母死在了我手中，如今也死在你手中…”
“死在這位天武王的力量之中，也了無遺憾了。”
說到這，牧野頓了頓。
“不！”雲嫺咬着牙，渾身顫抖着頭。
“還記得當時你問我的問題麼？”封魔人低聲道。
雲嫺一怔。
“你會殺了…他麼？”
“還記得，我當時的回答麼？”封魔人又道。
雲嫺沒說話，只是眼眶在不斷的溢出淚水。
“我是封魔人，若是他身上的妖魔血性無法控制。那最後，定然由我終結他的生命。但我相信，這一幕不會發生。”
這一句話原話，她當然記得。
他是封魔人，他也早已料到了這一幕。
當時的他，就已經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沒錯，終結！
雲嫺沒有動手。
“既然記得，那就動手吧。”
雲嫺不斷搖頭，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那個執掌三州權柄的雲夫人。也不是那位尊貴典雅，氣若嶽山的皇室貴胄。只是一個即將逝去心愛之人，手足無措的女子。
“不…”她忽然低聲道，“你還沒有完成你的願望…”
“我的願望？”封魔人一怔。
“你難道忘記了麼？”雲嫺輕泣着，“我當時問你爲何要幫助我…你說，遲早有一天，我會明白的。”
“如今我明白了…你不是要幫我…”
雲嫺聲音哀嘆，“你要幫的是如今這個亂世…你想要的，是這世間再無妖魔禍亂，是路不拾遺風調雨順的太平盛世…”
“可我都還沒有做到…你都沒有幫到底，怎麼能這麼死了？”
“……”封魔人。
“牧星河！”雲嫺聲音突然變大了幾分，眸中異常的堅定，“你不能死了，你要是死了，那我將來就算做到了，又有什麼意義？”
“……”封魔人。
【1，答應。】
【2，拒絕。】
【3，……】
“好。”過了許久，封魔人回答了一個字。
“你說的！”雲嫺笑了，像是一個得到了父母承諾‘你只要好好表現就給你買玩具’的孩子，“不許反悔！沒到這一天，你不許離開我，也不許死。”
她站起來，臉上的笑容形成了一條條溝渠，讓一滴滴水珠順流而下，滴落在那一具不再動彈的身體上。
【雲嫺好感提升100/100(白首不離)】
果然麼…
牧野看着這道信息，不由感嘆了一聲。
沒錯了，這纔是這個劇情的關鍵。
以牧野的估計，正常來說，封魔人這裡應該是要寄了。
來世再完成這美好的夙願。
而且，本應該是被雲嫺親自斬了，以此斬去心魔，也就是斬殺自己。
完成通關。
這應該是最直接的流程。
因爲雲嫺如今是有能力做到的。
但真實模式麼，玩家發揮空間就很大了。
牧野藉着此時稍微能控制身體的間隙，掏出了幾枚降血丹，不着痕跡的喂入了口中。
比破魔藥更強大的丹藥。
還是品質上乘的靈丹。
什麼狗屁心魔，無非就是妖魔殘餘力量而引起的精神波動罷了。
妖修因此走火入魔的不在少數，而降血丹就是爲此而生。
丹藥入腹，頓時化作一股冰涼的能量，瞬間驅散了那因爲開啓降魔之身而帶來的一些副作用。
爽的就如同累了一天，回到家，泡上了溫泉。
要不是還在角色狀態，牧野都忍不住想要吟出聲了。
‘難怪妖修如此渴望這種丹藥…’
‘這吃一枚下去，效果是真的強啊…’
沒過多久。
遊戲顯示角色的降魔之身狀態漸漸消失了。
人也慢慢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只是因爲體型原因，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
【您已恢復。】
遊戲提示。
搞定。
“你…”正哭着的雲嫺，看着封魔人漸漸恢復，一時間頓時錯愕了，“你沒事了？”
“暫時沒事了。”封魔人淡淡道。
“你…怎麼做到的？”似乎經歷過極大的情緒波動，讓此時的雲嫺喪失了一定的思考。
剛纔說完那番話，其實她知道也支撐不了多久。
但得到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總歸有點希望。
畢竟，破魔藥只能抑制一時而已。
至於完全抑制，甚至是恢復原樣，那是不可能的。
【1，這是愛的力量（邪魅一笑）】
【2，因爲還有一股更危險的力量潛藏在這個世界，我的任務還沒完成（一臉凝重）】
【3，你忘了我的話麼？不要問那麼多（轉移話題）】
【4，……】
都滿好感了，這選項還有意義麼？
牧野覺得是有意義的，因爲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給個選項參考一下可以讓玩家不用費太多腦子。
牧野選擇3。
雲嫺不語。
“我活下來，自然有我活下來的理由。”封魔人淡淡道，“先出去吧…”
雲嫺紅着臉頰，跟在對方的身後慢慢走了出去…
——
外面。
獨孤暇站在岐山之巔，坐看諸般變化。
“尊主，這般動靜，真是駭人聽聞啊！”
一旁的丫鬟看着滿地的妖魔，不僅吐舌道，“這世道，怕是要亂了！不知道那狗皇帝又幹了一些什麼事兒？難不成把那皇陵中的妖魔放出來了？”
“就爲了對付那個雲夫人？”
“關我何事？”獨孤暇道，“都是姓雲的，反正都是一家，肯定會有一個贏家，一個輸家。你才待會兒出來的那個會是誰的？”
“我纔是那狗皇帝。”
“爲何？”
“因爲那狗皇帝是個男人，那位雲夫人嘛，還算順眼。”丫鬟嘻嘻一笑。
獨孤暇正欲開口，看着遠處一道劇烈的光芒，眼眸一凝，忽然笑道：
“你這丫頭，猜的不錯，猜對了。”
丫鬟順着看去，只覺那道光芒充斥着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不由驚駭道，“刀罡？這般威勢…這，難道是七品？”
“是不是我不知道…”
“不過，有人逃出來了。”獨孤暇哈哈哈一笑，望着前方，“而且，你還猜對了，正是那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