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飲霜抱拳行禮,道:“在下慕飲霜,今年初次前來祭祖大會,太子殿下當然不認識!”
帝青淡然一笑,那冷漠孤傲的神色,頓然緩和下來,只聽道:“無妨,見過第一次之後,便認識了,不是嗎?”
慕飲霜啞然一笑,道:“太子殿下說的是!”
帝青擺手道:“閣下不需要這麼多禮,若是不嫌棄,咱們過去小酌幾杯如何?”
慕飲霜道:“我與族長一起前來的,自當一起去見過尊者纔是!”
金烏族妖族共尊,是以妖族諸部,皆是成妖族族長帝胤爲尊者。帝青聞言,不由輕聲一笑,道:“我等是開天之初傳來的種族,不需要學人族後輩的繁文縟節,喝酒吃肉,講究的就是隨心痛快而已,這位胡惠族長,若是不介意的話,也可以一起過來!”
胡惠聞言,不由一愣,金烏族的祭祖大典,她來過不知道多少次,從未與太子帝青說過話,冷不防今日來這麼一着,倒是讓她不知道如何應付。
慕飲霜還有其他打算,此時能與帝青共飲,那自然是有利的,當下笑道:“族長,你看?”
胡惠道:“妖族各部覲見尊者,這是妖族規矩,我既然來了,自然不能讓被人族別詬病,你與太子儘管去飲酒就是,待會有時間,我再去找你!”
慕飲霜道:“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妖族諸部的生靈,誰都知道,這位帝青太子向來孤傲,不與他人親近,今日初見慕飲霜,卻是直接邀其飲酒,這讓他們有些轉不過彎來。隨即,他們也明白了,慕飲霜憑着返虛初境的修爲硬抗天虎、天象兩大族長,這等本事和潛力,確實值得結交。
走過紅色岩石組成的平地,但見得一片宮殿映入眼簾。慕飲霜不用看也知道,此處就是金烏族的居住之所。
但是當下帝青並沒有領着慕飲霜前去那片宮殿,而是上前去在空中輕輕一劃,虛空中便傳來微微顫動,緊接着一道門戶出現,站在外面,也可以見到裡面松柏蒼翠,大山巍峨,綠水盪漾,實則是一片風景絕好之地。
慕飲霜目露詫異之色,他本以爲帝青居所,會是最高等的宮殿,不曾想到是一處青山綠水之地。
“慕兄請,咱們去鄙人陋居小酌幾杯!”帝青手伸開,做出請的動作。慕飲霜沒有客氣,與帝青並肩走進去那到門戶之中。在這時候,帝青回過頭來,道:“張伯,我與慕兄飲酒,不管是誰來,都請不要打擾我們!”
“是!”老人恭敬回到一聲,便站在那道門戶的入口處不動了。
走進這處空間,但見得一道飛瀑自高處降落,卻是沒有傳出任何聲響。山崖陡峭,在瀑布旁邊,有幾座草屋,那就是帝青的居所。
“實在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有這等雅興!”慕飲霜看了看周邊的環境,不由讚道。
帝青笑道:“若是慕兄不介意,直呼我的名字如何?”
慕飲霜道:“你身份尊貴,若是直呼名字,恐怕會惹人閒話!”
帝青聞言,只是嘆息一聲,道:“身份生來本如此,看來我這一生,無法真正的做到逍遙自在了!”
慕飲霜道:“太子身負妖族大任,如此嘆息,何來由哉?”
帝青道:“妖族要發展壯大,不是我一人能決定,天下萬法,自然有序,又何必去強扭一些不甜的瓜?”
慕飲霜知道,妖族不必外面塵世之中的皇朝,治理與管制顯然也需要用不同的法子。巫妖一戰之後,巫族、妖族皆是元氣大傷,幾萬年過去,沒有恢復過來。
在塵世之中,休養生息最好的策略,是道家的無爲之治,如今這帝青,顯然就是想用這種法子來治理妖族,令其星火再燃。他不瞭解妖族,不知道這種法子是否可行,不過至少帝青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是東皇放可以比擬的。
慕飲霜道:“妖族各部共尊金烏族,居在這暘谷之中也沒有什麼不好!”
帝青點頭:“三界之中,天界最盛,人間界的水最深,冥界不可揣摩,在這萬族公生的時代,誰先成爲天地霸主,顯然都要付出血與淚的慘痛代價。暘谷雖小,但也是一方世界,祥和寧靜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好!”
慕飲霜道:“在這世上,耐得住寧靜頻繁的生靈,又有幾個?”
帝青再次嘆息,道:“是啊,功利名利權力,那是三界之中生靈永恆不變的追求,卻不知道大道無涯,其間妙趣無窮,若能矢志不渝,繼續走下去,諸天萬界之外的天地,那纔是更爲廣闊的存在啊!”
直到此時,慕飲霜纔算是真正的認識了帝青。他信奉的並不是道家的自然無爲,而是他的志向更爲遠大,不在功利名利權力的約束範圍之內,而是大道之上的探尋,諸天萬界的探索。
慕飲霜進入崑崙派,就得到了他師叔祖凌皓嵐的傳承,眼界自然就比尋常人開過得多。一路走來,除卻傾雪之外,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想帝青一般,與他竟然有着這般相似的興趣愛好。
當下他抱拳道:“今日聽得帝兄言語,胸中頓然開闊,那像是大道之音在腦海中忽然想起,醍醐灌頂,當真妙到極致!”
帝青聽得慕飲霜的稱呼都變了,眼睛頓然一亮,接着卻是大笑一聲,道:“知音難求,走,咱們不要在這裡站着,進屋吃酒閒聊!”
慕飲霜也是正在興頭之上,進入草屋之後,只見得窗戶邊上擺放着一張長桌,上面上有一把古琴,另外,還有幾張竹椅和擺在中間的方桌,最邊上角落裡,是一個木櫃。
帝青此時從木櫃中拿出一罈子酒來,接着卻又是搖頭,將酒給放回去,而後看向慕飲霜,笑道:“慕兄,走,咱們過去先幹活!”
“幹活?”慕飲霜不由一愣。
帝青點頭:“不錯,挖酒,挖野菜!”
慕飲霜聞言,頓時生出一種難得的閒趣來,當下只見得帝青打開另外一件草屋,裡面鋤頭籮筐,諸多農具,當真是應有盡有。
慕飲霜見狀,興趣更濃,他曾經是官宦子弟,雖然慕梓華沒有建成什麼豪華奢侈的府址,但是他們一家生活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躬耕體驗,從來沒有,不曾想到有一天在金烏族太子這裡,能享受一番,這種感覺,當真是奇妙至極。
兩人此時都沒有半點修士形象,衣衫樸素不說,背上的籮筐,手中得到鋤頭,看上去,這就是一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家兄弟。
走得不多時,忽見得一片稻田和菜園子出現在眼前,另外山間也會也是開的正盛。帝青此時笑道:“慕兄,菜園子裡面種的,那是自己的,前面林中也有很多美味,今日咱們比賽一番,看看在誰傍晚時刻採摘的野菜蘑菇最多!”
“好說!”慕飲霜感受着自己的心境變化,往昔一切煩心之事,此時都沒有了。
慕飲霜沒有吃過野菜,自然不知曉哪些東西能吃,不過跟在帝青身邊,見他的採摘,當然也採摘那些東西。帝青見狀,不由淡淡一笑,兩人忙活半晌,籮筐裡面總算是裝滿了。
“慕兄,今日大豐收啊!”帝青大笑一聲,說道。
慕飲霜道:“今天晚上的下酒菜有了!”
“下酒菜有了,不過酒還沒有好的,走,咱們再去挖酒!”帝青揹着籮筐,向着草屋的方向走去,不多時,只見得前面處有一棵將近小抱粗的桂花樹。帝青揮動出頭,不多時便挖一罈酒來,笑道:“此酒乃是我釀的桂花酒,埋藏將近三十年了,今日有幸開封,一定要痛飲!”
慕飲霜笑道:“你還會釀酒?”
帝青笑道:“既然好這口,自然是親自做來的爽快一些!”
慕飲霜抱着沾滿泥土的酒罈子,笑道:“好說,今晚上看你的廚藝了!”
帝青笑道:“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慕飲霜點頭:“希望如此,你要知道,我的舌頭很挑的!”
帝青道:“你不知道,我的廚藝,向來專治挑的舌頭!”
“說起來倒是有幾分期待了!”慕飲霜笑道。
兩人走入茅屋,慕飲霜的活兒,自然是將採回來的野菜蘑菇給洗乾淨,至於大廚表演,那就是帝青的絕活了。忙活一會,兩人弄了兩個炒野菜,一個炒蘑菇,另外還有一個蘑菇燉的湯。這樣的食材,沒有半點葷腥,但是香味聞起來卻是令人食慾大增。慕飲霜不講究其他,直接動筷子,當下連連點頭,笑道:“帝兄還真是有一手!”
帝青傲然笑道:“這是自然,來,咱們先將這罈子桂花釀給開封了!”
慕飲霜大笑一聲,道:“這開酒的事情,可是輪到我了!”
帝青道:“這酒罈開封,也是很講究的,看來慕兄平時裡也好這口!”
慕飲霜笑而不答,當下他的開酒罈子的手法,當真可以說是嫺熟到極致,當那封住酒罈子的塞子被打開時,一股芳香之味頓時瀰漫開去,醇香瀰漫,沁人心脾。慕飲霜眼睛頓然一亮,毫不吝嗇的讚道:“好酒!”
帝青笑道:“三十年的桂花釀,當然是好酒了!”
慕飲霜正想抱起罈子來直接痛快的灌一口,只是這時,卻是被帝青給阻止了。
“不要着急,喝酒酒杯也是很講究的,要是直接牛飲,那就是酒囊飯袋了!”帝青笑道。
慕飲霜笑道:“品酒那是高雅人士做的,我喝酒,只講究痛快二字!” wωω◆ttκǎ n◆¢ o
帝青此時拿出兩個酒杯來,兩個酒杯,皆是綠翡翠做成的,這樣的杯子,價錢當然不低。
“雅人俗人,沒有那麼多講究的,你來試試這翡翠杯裝桂花釀的味道!”帝青倒滿一杯,遞到慕飲霜的面前。
慕飲霜端起酒杯,飲下一口,先覺得像是最裡面含了一塊冰似的,接着有一股涼意襲到心間,而後卻又是憑空生出一股熱氣來,那彷彿就像是心中栽種了一株桂花,正在開放,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