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已起,浩蕩不休。
經歷了一千五百年苦難的北域,彷彿終於第一次得了天道眷顧,集結大軍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順利,竟難得的出現了一次齊心協力,衆志成城的局面,不過短短十日之間,大軍便已匯聚,諸方高手齊至,浩浩蕩蕩聚於陽州邊界,便由蒼龍一脈大弟子宮商羽任仙軍總將,太白宗主幕後指點,十四位仙盟長老在後壓陣,準備長劍一指,挾無盡兇威攻入陽州。
如今的尊府,手裡也只握了陽州與關州二地,奪下陽州,便是奪了他們一半天下。
只不過,也就在這士氣正盛之時,卻出現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局面,最初攻入了陽州的仙軍,都已準備展開一場大戰,卻沒想到,入了陽州之後,便發現空空蕩蕩,尊府仙軍,撤的乾乾淨淨,一名神衛,一隻鬼神都沒有留下,甚至陽州一地的仙門、百姓,都被他們擄走了不少,如今的陽州,居然成了一方無主之地,像是尊府直接將此州拱手相讓了……
原本便只剩了二州之地,如今居然又主動讓出了一州?
好大方!
……
……
“難道尊府真是怕了,要直接退回海上?”
有人興高彩烈,大叫了起來:“他們想得美,直接攻去霧島,活捉了帝尊!”
“我北域十七州,不,現在算十八州了,十八州仙軍攻到,尊府豈不望風而逃?”
“……”
“……”
只是那隨軍而行的仙殿之中,見得此狀,卻皆沉吟不已,倒覺得有蹊蹺,太白宗主傳信於宮商羽,讓他暫時壓住大軍,不可冒進,而後譴出探子,四下裡查探,不一日間,探子便已回報,如今整個陽州,確實已是空空蕩蕩,尊府在極短時間內,便撤回了所有軍馬。
但相應的,卻是如今的陽州之南,關州羣山上空,卻是鬼氣鋪展十萬裡,殺氣盈天,離得極遠,便能夠感受到那羣山之上的殺氣,聞到濃郁而可怖的血腥味道,讓人心驚不已。
“所以說,如今尊府是直接收走了陽州之地的仙軍,反而在關州羣山佈下了大陣!”
有人凝眉:“他們是想借着這一方大陣,與我北域仙軍正式對決嗎?”
“陽州地勢平坦,最適合大軍衝鋒,合攏圍巢,適合仙軍衆多的一方,哪怕尊府仙軍再精銳,鬼神再兇怖,於陽州之中,也難抵百萬仙軍縱橫衝殺,所以在陽州戰場交戰,北域百萬仙軍,便佔了極大的勝算與便宜,而關州,則與陽州恰恰相反,那是天關之地……”
太白宗主緩緩開口,將心間思慮說了出來。
息家家主、雪山宗主等人聽到這裡,便已完全明白,神色凝重道:“你是想說,尊府就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纔有意拱手讓出陽州之地,以留全實力,在關州羣山與我等對決?”
太白宗主緩緩點了點頭,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冷凝。
其他人也皆微微沉默了下來。
北域十九州,關州乃是地勢最爲殊奇的一州,其靠近南海,地勢多奇峰怪山,尤其是以關州北角爲最,無盡怪山鉗住地勢,紛亂交織,簡直便是一方天地生成的幽險奇陣,其關州之名,便是因這一方古怪地勢得來,自北看去,那無盡險峰與地勢,便是一方天然的關口!
照着如今的局勢分析,放棄陽州,退守關州,對尊府來說確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可是道理歸道理,真要這麼做,卻需要極其可怕的決斷力,畢竟如今的尊府,也只剩了兩州之地,因爲一番考量,便整個的將陽州之地棄了,這得是何等有魄力的人,才能做得出決定的事情?
仙殿之中,氣氛微顯沉凝。
太白宗主嘆了口氣,道:“如今我只希望,如今在關州羣山等着我們的,不是那個人!”
息家家主與古通老怪,似乎都想到了同一個人,臉色更深沉了。
……
……
很快,仙殿便已有了決斷出來,而後宮商羽下令,仙軍繼續前行。
初時見得陽州之地,已經被讓了出來,也有不少人心間擔憂,怕會有詐,但是隨着仙軍放緩速度,橫貫陽州,居然真個沒有在這陽州之地,發現一兵一卒,甚至連百姓,生靈,都極少,無數個仙門道統,人去樓空,連資源、典藉,都全沒了,只剩了空蕩蕩的府邸。
“尊府走的這麼痛快,不會是見大勢已去,捲了東西跑路吧?”
衆仙軍各種猜測四起,不僅隱隱有些擔憂。
三日之後,仙軍已橫穿陽州,先鋒抵達關州羣山之前,而這橫穿陽州之舉,雖然未動一刀一槍,可是因爲太過輕鬆了,心底反而總是疑神疑鬼,倒是神經緊張,三天過去,此前大軍集聚所凝起的氣勢,莫名其妙的便泄了大半,甚至已經有些修爲低的,感覺疲憊了。
好在抵達了關州羣山,甚至距離還遠時,衆仙軍便也看到了關州羣山之上,那瀰漫天地的殺氣與陣光,心間便皆不由得一驚,倒是精神振奮了不少,心想終於碰見人了……
“殺……”
有人興奮的大叫,不等上面仙將降下命令,便已然開始聒噪。
不過也只叫了一聲,或說半句,便一下子又憋了回去。
眼前羣山之上,黑霧瀰漫,而隨着仙盟大軍先鋒抵達,漸次駐紮,遠遠的半空之中,仙盟仙殿也已飄了過來,此時的羣山之上,便忽然有嘭嘭擂鼓之聲響起,然後籠罩顧山上的黑霧,忽然之間消散,露出了此時羣山之中,一片金燦燦、紫盈盈的神衛軍,排佈於半空之中。
滾滾殺氣,層層戰意,遠遠排開,連成了橫豎皆不見邊際的仙軍。
而在那無盡仙軍拱衛之間,又可見瀰漫不去的黑色魔氣,於羣山衆谷之間,便如一汪汪的黑色海水,時時有鬼神的影子,從那魔氣之中鑽了出來,看看仙軍,又獰笑着回去。
“這……”
有人望着這一番陣仗,心間已不由得微慌:“尊府還有這麼多仙軍呢?”
“怕是尊府這一千五百年的底蘊,大半在此了!”
也有人望見了這番景象,心底倒微有釋然:“尊府血脈稀少,但那是與北域相比,其族人總數,怕也不下千萬,其中更是大半可以修行,且他們騎在北域頭上,敲骨吸髓,實在不知奪去了多少資源,底蘊之深,難以想象,而今北域仙門崛起,從他們手裡奪回了不少靈脈,異寶,斬盡了不少神衛,但尊府見勢便退,其真正的實力與底蘊,損失的並不如想象中大!”
“如今,他們居然將所有的實力與底蘊,盡數堆在了這關州之角,一眼看去,神衛怕是不下二十萬,更兼得鬼神無數,諸方元嬰之上的高手,怕過了百數,更有許多驚怖氣息……”
“關州奇山之險,再佈下了大陣,更加上那無盡異寶……”
“……”
“……”
擁在了後方的仙軍,還有人在鼓譟,呼喊着衝鋒過去,但前面的,卻已心驚不已了。
而在此時,飄在空中的仙殿,已然順勢向前飄來。
殿門口,太白宗主、息家家主、古通老怪三人,並肩而立,齊齊望向了那一片魔雲匯聚的關山險地,似乎他們也在暗中推算着這一方險地暗藏的力量,卻是越算越是心驚。
而在仙殿向前飄來之時,便見那關州羣山之間,也有三道人影飛掠而來。
左邊的,乃是一個白袍白髮,血目黑齒,形容古怪的女子,正是霧島三大侍從之一的雪女,而在右面,卻是一個渾身上下皆裹着黑色的盔甲,看不見模樣,只能看到幽幽鬼氣在盔甲的孔洞裡面鑽進鑽出的男子,而在中間的,卻是一個身穿藍袍,模樣清逸的中年人。
“果然是他……”
見到了那個中年男子之後,古通老怪、太白宗主、息家家主三個,皆是神色一黯。
古通老怪已是有些不忍,息家家主則是面現怒容。
太白宗主則只是輕嘆一聲,立於殿口,遙遙向着那中年男子揖禮。
“故人相見,本是幸事,卻奈何竟是此時此地……”
太白宗主揖禮罷,起身嘆道:“元辰子道友,三百年不見,久違了……”
“啥?”
“那人竟是元辰子?”
“海州散人元辰子,北域七聖之一?”
乍一聽到了太白宗主的稱呼,仙軍之中,頓起一片驚疑之聲。
三百年前,東土老神仙點評北域年青一輩修士,其中最爲驚才絕豔者有七人,被人稱爲北域七小聖,如今三百年過去,曾經的七小聖,也變成了北域七聖,而不得不說,東土老神仙,眼光確有獨道之處,這七人於三百年前,表現各不相同,但卻皆前後驚豔了世間。
古通老怪,丹道如神,憑了他的丹術,硬生生在當初尊府統御北域之時,便織成了一張商脈大網,而在後來北域對抗尊府的一場場大戰中,這一張大網,更是成了北域衆修之間互通資源的渠道,意義不在明面,但在暗中,卻幾乎可以說影響到了整個北域的命運。
蒼龍一脈,爲北域立膽,最後戰死於海上,世人皆尊。
太白宗主、息家家主、幕九歌三人,如今聲名通天,更是不必說。
就連四十九劍蕭劍淵,如今也借弟子之名,重回衆人視線,做了位仙盟長老。
惟有元辰子,三百年前封了聖名之後,便少爲人知。
北域對抗尊府之戰,何其熱火朝天,各種天驕層層崛起,無數老怪紛紛現世,惟有這位當年的七小聖之一的元辰子,卻是從頭到尾,幾乎完全沒有顯露過任何蹤跡與名聲……
如今他倒是出現了,但居然站在了尊府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