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就代表了北境啦?”
聽着白官子的話,方貴心裡已升起了一種十分奇異的感覺。
這北域小聖之名,他一開始是拿來玩的,當然息大公子當初列這小聖之名,本來也是拿來玩的,哪怕是後來與人爭名,不惜連場大戰,方貴也只是因爲看對方不順眼,被人氣到了而已,他保住了小聖之名,也得到了北境修士的認可,卻從來沒覺得自己能代表北域!
像這等北域修士與尊府是戰是和的大事,何時輪到了自己來決定?
從接到龍族邀約到現在,北域修士,經歷了一個對方貴名聲認可的過程,一開始他們不過覺得方貴只是劍仙傳人,太白宗的小弟子,可連番大戰之後,已經開始認可方貴自己,提到他時,也都在說十二小聖之首方貴,而越來越少的人一直將他視作太白宗小弟子……
對於這個變化,方貴感受到了,還挺開心來着。
可直到此時,他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纔是一直把自己當太白宗小弟子!
自己已經不小了……
如今的北域,十二小聖之名已越傳越盛,而且走過了龍宮一遭兒,更是會傳遍北域,甚至傳到東土,那些南疆大妖、東土天驕,都等於是這場見證,他們已經成名了,遍望整個北域,比他們更有聲望的,除了太白宗主那一代的寥寥數人,還能再找出幾個來?
他們已是金丹境界最出類拔萃的,已是北域的中堅力量。
所以尊府纔會找上他們!
他們這時候的態度,已經可以影響到這場大勢了。
想着這個問題,方貴忽然覺得肩膀之上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座山。
……
……
“尊府的小輩提出這事來,已是很有誠意,你們也該有個答話纔是!”
也就在方貴心裡急急轉過了無數的念頭,甚至忽然間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聲名與在北域衆修心目裡的地位時,坐在了上方玉臺上的七位龍主見無人回答,已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那位身穿黑袍的幽冥海龍主,輕輕叩着身前玉案,淡淡開口道:“我龍族向來於七海逍遙,不過多摻與人族之事,如今願爲你們做這個和事佬,也是不忍看生靈塗碳,況且論起如今的北域大勢,北境小小几處仙門,也實在不是尊府對手,難道你們倒要死撐到底?”
聽得此言,大殿之內,一片靜悄悄的。
倒有不少人暗中點頭,起碼明面上看,北境對上尊府,委實不佔便宜。
“龍主在上,請恕晚輩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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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一片壓抑氛圍裡,息大公子倒是已理清了心間的思緒,向龍主拱了拱手,轉身看向了尊府蒼日白,凝眉冷笑,道:“我也不知你們爲何忽然提出了這所謂的和談種種,但在我看來,也不過是笑話,呵呵,說什麼心憂百姓,不忍見殺伐再起,這話誰人說都可以,你們尊府有什麼資格來說,尊府欺壓我北域一千五百年,敲骨吸髓,如今倒仁慈起來了?”
那蒼日白看着息大公子的表情,面露冷笑。
而息大公子則是越說越怒,冷笑道:“你說仁慈,我倒要問你!”
“鬼神生食北域百姓時,你們尊府的仁在哪裡?”
“北域仙門因一言一行不合尊府之意,被屠滅滿門時,你們的慈在哪裡?”
“如今我北域仙門,終有了反抗之心,對抗之意,你們倒要來跟我們說什麼談和,呵呵,實不相瞞,吾等北域十二小聖之名,源頭便在永州除魔,早已見多了尊府鬼神肆虐一方,白骨鋪地的慘淡,而今正是滿心憤慨,要替天行道時,一千五百年深仇血恨尚未報了,食人鬼神尚未殺盡,一千五百年血仇還未報了,休怪息某無言,實在說不出與你們談和的話來!”
聽得他這一番話,周圍人倒不由得暗暗點頭。
就連越清、蕭瀟子等人也覺得,息大公子倒不愧世家出身,反應也算極快。
那幾位尊府血脈聽了息大公子的話,卻皆是面無表情,那位月州玄崖幽真淡淡笑了一聲,道:“休要提什麼永州除魔,自暴其短,尊府鬼神,本也是一種生靈,雖享供奉,也可庇佑一方,正是因爲你們這些狼子野心的北域仙門,不知輕重,搗毀了祭祀鬼神的祭壇,這才害得鬼神墮魔,惹出了這麼一場大亂,永州百姓被害死,責任首在你們這些人頭上……”
息大公子怒喝:“難道那鬼神祭壇,用的不是活人?”
“休要胡言!”
玄崖幽真一甩大袖,冷笑道:“沒得憑證,便往我尊府身上潑髒水麼?”
“當着龍主與衆修的面,你倒紅口白牙的狡辯,無恥之甚!”
息大公子已氣的七竅噴火,冷聲沉喝:“所謂談和之事,你再也休提……”
聽得此言,尊府那幾位血脈,已是臉色陰沉。
就連上首坐在了玉臺上的那幾位龍主,這時候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息大公子此言差矣……”
但也就在此時,尊府與龍主尚未開口,便忽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衆人皆回頭看去,便見說話的正是北域十二小聖之一的鏡州修士白朮,他緩緩從一羣五大三粗的半妖人羣裡走了出來,緩步向前,一邊走,一邊向着玉臺上的龍主等人行禮,然後又看過了息大公子與方貴等人,道:“尊府幾位同道,能夠不倚強勢,提出了這和談之議,甚至還請了幾位德高望重的龍主來見證,可見甚有誠意,我倒覺得,不防一談……”
“你……”
息大公子等人見他如此說,頓時又驚又怒:“你在胡說些什麼?”
白朮微微皺眉,搖頭道:“我並非胡說!”
說着向周圍衆修揖了一禮,擡起頭來道:“諸位,我也曾一心爲北域百姓,在永州生出魔禍之時,不惜此身,平息魔亂,救治百姓,我也見得那一片悽慘,心憂心重,仰望蒼天,我見到了那些百姓苦命掙扎,只爲活下來的情影,因此我也深知,他們想要的,也不過是像此前那等安穩生活而已,如今永州已毀,百姓百不存一,而若是當真是南境北境之間,大戰再起,那恐怕步了永州後塵的,就不只是永州一地而已,十九州內,又有多少人遭殃?”
“所以……”
他長嘆一聲,聲音凝重,看向了尊府血之中的玄崖幽真,道:“倘若尊府可以保證,自此便將北域九十分立,互不相犯,那對我北域仙門、百姓而言,都是一件大幸事……”
“譁……”
聽得他之言,周圍頓時起了一片紛紛議論。
身爲北域十二小聖之一,白朮說出這話來,已是代表了北境某一部分的態度。
而息大公子與越清等人,看着白朮,則都已滿面冷怒。
息大公子喝道:“世代血仇,無盡枯骨,難道真就這麼忘了?”
白朮面無表情,淡淡道:“尊府入北域之前,我北域一帝三聖之間,也是磨擦不斷,大戰不少,也不知釀下了多少血仇,更不知埋下了多少枯骨,怕是與尊府相比,沒什麼區別,在白某看來,與其舊事重提,老生常談,倒不如見好就收,早早息了戰亂的好……”
“息了戰亂,息了戰亂,你說的輕巧……”
息大公子氣急怒喝:“尊府之言豈可輕視,若先頭與你和談,後頭便又打了過來,你又如何?”
“唰!”
息大公子這一句話出口,忽然不知有多少目光交織在了他的身上。
尊府血脈,以及鏡州白朮臉上,皆已面露冷笑。
而息大公子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上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息小友,你覺得尊府不可輕信……”
玉臺之上,那位幽冥海的龍主緩緩開口:“那我七海也不可信麼?”
周圍鴉雀無聲,死寂之中,氣氛壓抑。
其實息大公子說出來的,正是這所謂和談的最關竅之處,那就是,尊府如今說要和談,其實擺明了就是拖延時間,等到帝尊出關,或是他們緩過勁來了,忽然要打,那怎麼辦?
可關鍵問題在於,這一次的和談,是龍族主持。
息大公子提出了這個置疑,也就像是在質疑龍族的威嚴與信義一般了……
迎着幾位龍主身上那驚天動地一般的威壓,也看着這殿內無數人向自己投了過來,或同情、或憐憫,又或是有些譏嘲的目光,息大公子手掌都似乎在微微顫抖,他自然是不太相信龍族的,因爲他不覺得有了龍族保證,尊府就真的會從此休戰,再不向北境出手……
但如今是在七海盛宴上,他又面對着七海龍主,這話卻說不出口來。
“息大公子!”
也就在這時,境州白朮倒是開口,打破了場間的尷尬與沉凝,淡淡向着息大公子道:“到了如今,不妨直言,有龍族前輩做主,又有尊府主動求和,如今確實是我北境九州修士最好的一個機會,我不知道你想也不想,便如此牴觸和談,究竟是爲了什麼,呵呵……”
“或許是身份地位,自有不同,你是堂堂息家少爺,位高權重,若是北域大亂,打下來的疆土早晚會是你的,而我,只是小小修士一個,只求可以安穩修行,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但我想問你的是,只因一己私心,便不惜將整個北域裹挾其中,道心真不會有陰影麼?”
“你……”
息九昭被他一襲話說的心間怒火騰騰,眼睛都紅了。
而白朮則甩開大袖,直迎着他的目光,甚至還轉頭向周圍衆北域小聖看了過去,一聲冷笑:“張口便拒絕談和,硬要與尊府啓戰,拼個你死我活,我只問,你代表得了北域仙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