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奉命打孩子麼?
敖心提得這個請求,當真讓方貴也覺得有些新鮮。
不過聽得敖心一說,他倒也明白了她的擔憂。
龍族身爲七海霸主,遠古生靈,修行之道,與人族不同,他們壽元悠長,又可以通過血脈傳承神通,幾乎天生便是強者,什麼也不用做,等到年歲增長,便可以覺醒祖輩神通,力量強橫,這是龍族的天賦異稟,人族就是想羨慕也羨慕不來,可就是這等老天賞的血脈神通,卻也漸漸給龍族生靈帶來了一些困擾,那就是太安逸了,一代一代愈發的蠻橫拔扈。
這些龍子龍孫,除了極個別的人之外,瞧不起人族,瞧不起妖族,瞧不起西荒……
事實上他們誰都瞧不起!
便是看別人苦苦修行,看別人爲了奪一道神通典藉,打破頭顱,他們也只當是笑話,畢竟與普通的修行之人比起來,他們也確實太逍遙了,血脈天生,神通自顯,平日裡養尊處優着,本事便到了自己的身上,試問天下,還有誰家的小日子,能比龍族兒孫過的更好?
龍族最記仇,得罪了一隻,便等若是得罪了一窩。
與其說是性格,倒不如說是它們那要了命的自尊心在作崇……
因爲覺得自身血脈遠高於人,所以纔不容忍其他人冒犯自己的血脈,若有膽敢冒犯的,那就一定要想法設法,將他打死,非要泄了這口子怨氣,才能繼續回去過舒服的小日子!
當然了,龍族兒孫裡,倒也並非人人如此,其中自然也有像敖心這等不願單純的躺在自身血脈之上吃老本的,也是四處求學,磨鍊神通武法,可這樣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的便都是如西海敖狂那種,本領不濟,脾氣卻很大,如今的敖心替他們擔憂生氣,其實也是擔心將他們有一天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會像西海的老三與老九那般,忽有一天,死於非命……
不過對於這個活,方貴的興致卻是不高……
打人的話方老爺倒是不排斥,現在自己也長本事了,更不怕這些龍子龍孫。
但問題是,自己就是再狂,也不能在人家屋檐下打人家孩子啊……
剛剛他還借了蛤蟆分身,感受了一下龍主的恐怖威壓,這會小心臟還撲通撲通跳呢!
萬一自己打了小的,惹惱了老的……
……
……
當然這話倒不能說出來,這條小母龍雖然說是要請自己幫忙,好似欠了自己人情是的,但實際上,她卻等於是過來給自己通風報信的,否則的話,自己還真當是殺了敖狂那件事揭過去了,沒有防備,怎會想到如今的龍宮裡,居然還有幾個龍子龍孫正在暗中算着自己?
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道:“你那幾個兄弟準備怎麼爲難我?”
龍女敖心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我只是看見他們在嘀嘀咕咕的,偶爾聽到了什麼那太白宗弟子之類的話,便立時過去喝叱了他們一通,讓他們不要多事,但他們表面上答應了,可依我對他們的瞭解,心裡一定在打其他的鬼主意,所以纔過來提醒你的!”
說罷了,握了握拳頭,道:“方先生不必有顧慮,狠狠的打,出了事也有我頂着!,而且這件事我都去找過父王了,父王也只是說,若是惹了事,那吃虧也是他們自己的,況且如今我是要拜方先生爲師的,龍宮最講究尊師重道,你打他們算是教訓晚輩,不會有事的!”
“原來老龍主也知道了……”
方貴聽到了這裡,才心間恍然,點了點頭,道:“那我明日看看再說吧!”
“多謝方先生了!”
龍女敖心見他答應,頓時笑了起來,然後便又與方貴說了些她那幾個弟弟的姓名與模樣等等,這是生怕方貴在他們手底下吃了虧,不過方貴心裡實則想着,既然得了提醒,那還是小心着點好,能躲過去便躲過去,等大宴開始之後,他們還敢當着老龍主的面找麻煩?
“不愧是劍仙傳人!”
看着方貴似乎是滿不在乎的樣,龍女又在心裡暗歎了一聲。
心想之前自己也找過一些外族修士,請他們出手教訓一下自己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弟,結果每一個都是連說不敢,哪怕是修爲明顯要比她們兄妹更高的,也絕對不敢招惹他們,無論對他們還是對自己,都只知道連口稱讚,事事恭維,倒惟有這位劍仙傳人,一聽這事,便立刻答應了下來,而且風清雲淡,而且渾然無事,像是根本不在意這點子小事……
這纔是真正有膽氣的表現呀!
心下開心,便也不急着離開,興高采烈的與方貴論起了劍道。
什麼東土四大劍宗,什麼南疆妖域劍神,什麼天元九大劍道,她居然都出奇的熟悉,一說了起來,皆頭頭是道,一說的開心了,還會起身,直接在方貴面前展示了幾招。
但方貴哪裡知道這麼多啊……
雖然方貴也確實是正兒八經的劍仙傳人,但傳人是傳人,跟劍仙有什麼關係?
他所懂的劍道,也只是跟着幕九歌學劍的時候,偶爾得到的那麼幾句指點,算起來前三劍懂得多些,中三劍也能說上一些,至於如今成就了幕九歌劍仙之名的後三劍,那簡直就是完全不通了,這時候擔心在龍女面前露了怯,便也多聽而不言,偶爾才插上一句話而已。
“言簡意賅,句句精義……”
龍女敖心聽着那些幾乎是方貴原話轉過來的幕九歌的話,卻是一副深得其妙的模樣。
聽得懂的,便是說到了自己心坎裡,聽不必的,那就是莫測高深。
尤其是聽到了方貴說“心劍一脈,講究心劍合一,重意輕法”時,更是忍不住稱讚,道:“方先生這話說的太對了,如今的天元劍道流派,皆重修爲而輕劍意,便是東土四大劍宗,也多是以修爲根基爲主,劍招雖妙,劍氣雖強,卻始終少了些真意,當年幕先生在東土求道時,便曾經說過,他來東土,本是爲求取劍道真意,但如今的東土,已沒了劍道真意了……”
“幕老九還說過這話?”
這些話方貴聽着都有些懵,對幕九歌當年在東土的事,他了解的是真不多。
這時候見敖心說的頭頭是道,心裡倒也忽然起了些意動。
難不成,這條小母龍纔是真正適合幕九歌劍道的傳人?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隨便教她幾劍,混個龍女師傅的名頭,似乎也不錯呀……
“對了,方先生,我一直都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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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龍女說的開心,忍不住道:“我曾聽人說,幕先生曾經在太白宗裡,廢了道心,蹉跎百年,但一朝出關,到了遠州除魔,便立時成了天上劍仙,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嘛……”
方貴一聽這個,倒是開心了,笑道:“你要想明白,那得先談個戀愛才行……”
龍女敖心聽了這話,臉都已經紅了。
方貴倒是看的大奇,心想這好好的說着話,你紅什麼臉呀?
……
……
到得晚上送走了龍女,方貴便又玩了一會蛤蟆,早些休息。
一夜過去,便已經是七海盛宴召開之時,方貴一早起來,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出來與息大公子等人相見,只見這兩天裡,衆人都多多少少有了些變化,想來那一件龍宮異寶到手,確實給他們幫助不小,而因着這龍宮盛宴是大事,也都是特別準備了一番的。
看看息大公子那個樣,穿了一襲華貴紫袍,頭上穿了墨玉猊紋?,還專挑了兩縷長髮在外面,手上戴着碩大的班指,腰間垂了一塊湛透玲瓏的青色玉佩,腰上登着厚底長腰穿金絲的靴子,手裡還搖着一柄摺扇,方貴甚至懷疑他臉上塗了粉,要不怎麼白裡透紅的?
簡直太騷氣,看看自己,長大了,小圓帽牛皮靴,簡單,體面,還顯得富貴……
之前在臨海接了他們的龜相,一大早便已來到了九珠殿候着,這時候七公主敖心倒是不能過來引路了,龍宮重規矩,她畢竟是堂堂龍宮公主,自然不能做這些下人活計……
見着了諸人之後,便領着北域這一衆小聖往設下了龍宮盛宴的敬天殿走來,一路之上,只見這北海龍宮,已顯得一片熱鬧紛繁,滿宮之上,皆擺上了珍玩異寶,顯得珠光寶器,便是那是鮫女丫鬟、雄鯊力士,神蛟將,海夜叉,也都特地換了新鮮衣甲,貴氣逼人。
衆人一路過來,賞玩讚歎,倒是大開眼界。
方貴卻是一路留心,以免着了那幾位龍子龍孫的道兒,不過這一路趕來,倒是沒有見到什麼麻煩,心下略微放心,或許是那些龍子龍孫捱了訓,便已打消了那主意也說不定。
不一刻來到了龍宮敬天殿前,只見已是一片熱鬧景象,遠遠便看到一溜的嬌美女侍,捧着鮮果珍釀,流水一般的送入了龍宮之中,方貴等人感受着這仙家氣象,也當真覺得七海盛宴,着實與凡俗不同,正要進去,忽然聽着遠處一陣喧嚷,紛紛翹首向遠處看去。
“搬山力士牛聖主到……”
“驅風真人花青子到……”
“攪……那個白象聖主到……”
卻見來的幾人,踏波而來,前頭是肉身雄壯的半身蠻牛大妖,後面是身材纖細的瘦削男子,後面還跟了一個鼻子特別長,白白胖胖的大漢,卻是南疆妖族的幾位大聖來了,前面兩個大聖的名字還好說,最後一位白象聖主,魔號乃是“攪海神王”,這說出來可不大好。
如今大海都在海里,你非要攪了作甚?
“原來南疆的大妖是這樣的……”
方貴看了,心裡暗想:“還不如我們後山的黑山大尊威風……”
待得幾位妖族大聖過去,又見一團團青雲飄至,卻見這次來的,大部分都是些氣質不俗的年青男女,聽得一邊龜相稱讚,才知道這些人都是如今的東土之地,最負盛名的年青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古世家天驕,一時周圍人稱讚之聲大起,倒是比那些南疆大聖更熱情了。
“南疆妖聖,東土天驕,這些可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啊……”
息大公子等人,這時候皆已面露喜氣:“我們如今居然有資格與他們一同赴宴,這一想起,甚至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呆會大宴開始之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敬他們一杯……”
其他人也皆點頭,顯得確實從心底覺得榮幸。
正要進去,卻忽聽得前方又是一陣喧攘,有人高聲喊了起來:
“月州玄崖幽真公子到……”
“靜州蒼日白公子到……”
“東幽州青雲歸九公子到……”
“……”
“……”
聽得這個聲音,北域衆小聖像是被從頭澆了盆涼水,皆大吃了一驚,擡頭看去。
赫然便看到遠遠走來的,居然皆是身穿寬袍,氣機沉凝的一羣人,也多是年青模樣,看起來很是知禮,不停向周圍人行禮微笑,還未走到近前,便已有人向方貴等人看來,目光平淡,但互相之間,卻像是交織出了星星點點的火花,居然皆是尊府來的年青修士……
“怎麼尊府的人也來了?”
“以前龍宮盛宴,從來沒聽說邀請過尊府的人……”
“這……沒聽說尊府的人也得了邀請啊……”
息大公子等人皆是臉色突變,剛纔的喜色,已傾刻之間消失,臉色都十分深沉。
龍宮盛會,邀請了他們北域小聖,本是前所未有的大喜之事,可爲何偏偏這麼巧,同樣也是以前從來也沒有得到過龍宮邀請的尊府血脈,也在這一次出現在了龍宮宴上?
最關鍵的是,他們之前,居然一點風聲也沒得到!
……
……
“哼,我們先進去吧!”
心間忽然便覺得有些納悶,壓抑,看熱鬧的心都淡了,方貴見了,便不悅的說了一句,諸人便皆點頭,也不等那些尊府的人來到跟前,便率先向着敬天殿裡面走了過去,他們本來就在門邊,這時候自然會趕在尊府那羣人前頭入殿,卻沒想到,殿口忽然有人攔了過來。
“沒見到尊府的朋友過來麼,居然不知讓路?”
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矮胖,頭上戴頭一盞紫金冠的男子,擡頭看着諸人。
“呵呵,北域修士,本就不知禮數,這次委實不該請他們纔是,平白墜了咱們龍宮威儀!”
旁邊又走了過來一個,身材單薄,穿着鬆垮垮的金袍,一臉醉意。
“殺了我西海敖狂哥哥的是誰,快站出來,吃我一槍再說……”
另一側裡有人大聲嚷嚷,怒氣衝衝,率一隊人直接衝到了他們近前來。
這突如其來的幕,使得北域衆小聖,皆是不由得一怔,不知所已。
倒是方貴,忽然想到了什麼,看了身前攔路的這些龍子龍孫們一眼,然後又眼神冷淡的向後看去,只見那些尊府來人,這時候皆已停在了不遠處,正淡淡笑着向他們看了過來。
“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